萬國雄一笑,趙羽也笑了。
旁邊韓雅琳看不過去了,心疼丈夫,嗔怪道:“喂,你們還笑呢,你身受重傷,差一點兒那個啥了,還不閉嘴?”
趙羽反正閒着無聊,鬥嘴道:“讓誰閉嘴呢?上校同志?”
“讓你閉嘴!”韓雅琳見趙羽神色有些賤賤的樣子,心裡又受用又羞澀,故意大聲吼道。
萬國雄等人見形勢微妙,急忙離開,隨即,聽到外面有人笑着說話:“幺,這是誰在大發雌威呢?”
女子的聲音,中氣十足,也不乏嫵媚,話音未落,就進來了,身後還跟隨着一個女兵。
趙羽和韓雅琳都詫異的看着這個年輕的女八路軍,不知道她是誰,說話之間,有種豁達開朗,熱情包容的意味。
普通身材,剪髮頭,簡約幹練,腰佩盒子炮,紅綢帶,目光和煦中常有犀利的鋒芒閃過。
旁邊鍾玲聽到聲音,掙扎着一下子仰起頭,敬愛地叫了一聲:“汪姐姐,您來了?”
被稱爲汪姐姐的女八路軍抿着嘴笑,眼神在房間裡掃視一圈兒,先向韓雅琳點點頭,又向趙羽點點頭,然後過去,到鍾玲身邊,迅速按壓住她的肩膀脖頸,迫使她躺好,熱情細膩地安慰一番。
鍾玲激動地熱淚盈眶。
“乖妹妹,哭什麼?受點兒傷不過是革命生涯中暴風雨的洗禮,不,就是風和日麗毛毛雨,多少戰士們都不怕,咱們女兵能怕嗎?”汪姐慈和地說完,用鼻子親暱地在鍾玲臉上剝啄一下,還伸手作勢抱了她一下。
見鍾玲破涕爲笑,汪姐才轉身注視着韓雅琳,伸出手:“這位是中條山第三軍的韓雅琳上校同志吧?您好,我是汪榮華,目前是129師直屬政治處組織幹事。
”
韓雅琳有些生硬敷衍地握手,剛纔這位汪姐姐“大發雌威”的評語讓她心有芥蒂,微微不快,從名義上,她韓雅琳是國民革命軍第三軍直屬政治處的上校副處長,兼軍統在中條山的一個小組組長,要比這個汪姐姐的師級單位職位高一些吧?
汪姐姐洞察地笑笑,“雅琳同志,趙羽同志是我們八路軍的功臣,也是全國抗戰事業的功臣,你一定要照顧好他,現在條件不具備,暫時這樣多人病房,等下午,我們就給你們安排單間。”
韓雅琳這才心裡舒服了一點兒,頷首微笑,算是迴應。
這時候,房間裡一個傷兵突然驚呼一聲,從病牀上蹦起來,啪的一個立正:“首長好!”
接着,其他傷兵都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了似的,用不同形勢鞠躬敬禮:“首長好。”
汪姐姐急忙擺手,叮囑大家都躺好,繼續休養,“不許叫我首長,我不過是一個普通八路軍女幹部,”
趙羽發現了蹊蹺,看出那些士兵對汪姐姐的敬意,有高山仰止之尊,趕緊用手點戳鍾玲的被子一下,無聲地眨眼睛。
鍾玲臉色一紅,嬌嗔地說:“你真不知道啊?王姐姐就是咱們劉師長的愛人啊。”
劉師長?劉伯承師長的愛人?好像是一位老紅軍戰士,爬雪山過草地,當過延安中央保衛人員的……
趙羽出於對劉伯承師長的敬愛,對這位參加過長征的女戰士,老一輩革命家的崇敬,馬上坐起來:“汪姐姐,對不起,失敬失敬,我不知道是您。”
韓雅琳更是驚訝,她聽到了鍾玲的解釋,急忙過去,向汪姐姐敬一個標準的軍禮,又鞠躬致歉。“對不起,鄙人眼拙,怠慢夫人了。”
汪姐姐也緊緊抓住韓雅琳的手,熱情洋溢地搖晃着:“別這樣,還是叫我汪姐吧,不,按照年齡,好像我還地管你叫姐吧?”
韓雅琳誠惶誠恐:“不敢不敢,汪姐姐太謙遜了!”
汪姐姐認真詳細地詢問了趙羽的病情,昨夜戰鬥的過程,又“警告”韓雅琳:“以後啊,雅琳,你不能這樣河東獅吼,應該在別人面前給我們趙羽將軍,趙大英雄一點兒面子嘛。
嘻嘻,否則,按照你們國統區那邊的規矩,丈夫是有資格休妻的!”
汪姐姐詼諧生動,熱情,富有感召力,很快就讓趙羽和韓雅琳的心裡暖洋洋的。
聊了幾句,汪姐姐叮囑大家好好休息,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趙羽很是感動,劉伯承是中國紅色軍隊中的未來元帥,也是戰神之一,他夫人也是兩爬雪上,三過草地的女中豪傑,現在,先後來看望自己,真是自己的幸運。
兩人還在回味劉師長夫人的巾幗英雄風範,又聽門外說話,是那個被趙羽夜戰拯救的小姑娘攔阻什麼熱播,後來,又熱情邀請。再接着,她輕輕推開門,撩起日本棉大衣做成的臨時遮寒簾子:“有人來看望你們了,趙羽大哥哥。”
這一回,是兩個人,一男一女,身後還有警衛員,已經自動肅立在門外。
趙羽被小姑娘的提醒驚醒,急忙看着來人,馬上感到異常熟悉!
不料,韓雅琳更是緊張,上前啪的一個立正,標準的軍禮,畢恭畢敬:“鄧政委好。”
來人赫然是的改革設計師鄧先生。
趙羽在牀上,被韓雅琳的舉動進一步證實,馬上敬禮:“鄧政委好!”
鄧政委身材不高,四川口音也不張揚,此時神情,更多親切,三十多歲的時候,特別精神。
先是跟韓雅琳說話,讓她隨便一點兒,接着,過來詢問趙羽的病情。
緊緊地握手,趙羽感到歷史的沉重力量,呼嘯而來,這是舵手和巨人啊。
“本來,我不想耽誤趙羽同志養病的,可是,我問了醫生,他是裝病!”鄧政委話鋒一轉,說。
趙羽都嚇了一跳:“喂,鄧政委,你怎麼冤枉我?我的雙腿昨夜都僵直不能動彈了。”
韓雅琳也有些不解。
旁邊,身材同樣一般的一位年輕女同志笑着說:“鄧政委,你不能故意這樣說,不知道的話,還真是冤枉我們趙羽同志。”
鄧政委這才告訴趙羽,他問了醫生,知道趙羽的全部病情,主要是苦戰勞累,腿上有舊傷牽扯,最關鍵的是失血,會局部造成神經麻痹,如果迅速補血,或者休養,馬上就好起來,這個病,真不是大病。
趙羽大喜,急忙感謝,他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這一回還真不知道。
“鄧政委,這位您的夫人吧?”趙羽遲疑着問。
鄧政委微笑點頭。
趙羽馬上敬禮:“浦姐姐好!卓姐姐好!”
鄧政委身邊的女同志,果然就是他的夫人,老一輩女革命家之一的浦瓊英,參加革命以後,化名卓琳。
鄧政委和卓琳相視一笑:“看來,他知道的不少!”
簡單聊幾句,鄧夫人將一個紙包遞給韓雅琳:“雅琳,這個送給你們。”
紙包很大,韓雅琳接過來以後沉甸甸的,大驚:“這麼沉?卓姐姐,你好大的力氣,剛纔見你一手舉着,輕描淡寫呢。”
鄧政委笑了:“雅琳同志,你不知道,你們卓姐姐,11年前,還當選爲雲南省的體育選手,參加全國比賽呢,要不是9。18事變,運動會取消,也許卓姐姐能取得真正的運動名次,那年,她15週歲!”
韓雅琳笑笑:“知道知道。”
趙羽卻不知道,不禁對卓姐姐又多了一份敬愛。
一股淡雅的清香在房間裡迅速彌散開來,韓雅琳打開紙包,裡面露出一款碩大的火腿,各種醃臘成熟的色澤和滋味,一起映入眼簾和鼻息。讓整個房間裡的人都一起驚呼:“好香!”
“火腿?”韓雅琳將肉塊湊到鼻翼下,使勁嗅了一口,陶醉地閉上眼睛。
卓姐姐很幸福地笑道,“香吧?”
韓雅琳急忙說香。又遲疑着。
鄧政委笑道:“既然很香,就留下來吧,這是雲南宣腿,中國火腿有三大名產,雲南宣威火腿,名列其中。”
趙羽趕緊推脫:“政委,八路軍生活很艱苦,你們自己留着吃吧,”
鄧政委搖頭:“八路軍生活雖然很艱苦,可是,我們家要吃火腿,卻很容易。”
卓姐姐用手指頭在鄧政委的肩膀上輕輕戳了一下,嗔怪道:“你這是嘲笑我們家的家世嗎?”
鄧政委一本正經地說:“哪裡哪裡,我是得意,你們浦家,在雲南宣威,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火腿大王,知名民族資本,再說你們家做的火腿,味道真棒。”
韓雅琳在一邊也緊急打圓場:“卓姐姐,鄧政委,浦家家主早年參加北伐,被中山先生授予少將軍銜,擔任過滇軍軍需總局,文武雙全,聲名赫赫,火腿大王之美譽,錦上添花。”
卓姐姐這才緩頰,對韓雅琳表示感謝,又告訴趙羽,這個火腿,是浦家從雲南千里迢迢送到太行山上的,異常珍貴難得。
趙羽趕緊推辭,韓雅琳也將火腿送到卓姐姐手裡,鄧政委夫婦一再勸慰,還將散碎的一些火腿肉分給同病房傷員。這才告辭。
趙羽心情激盪,看着火腿,嗅着芬芳,凝望神往。
“你什麼時候回長沙呀?”韓雅琳用小刀切割一片火腿,先給鍾玲吃,又送一點兒溫水喝,然後來打理趙羽,低聲問。
趙羽果然感覺雙腿的麻痹滋味在迅速減輕。“什麼意思?”
韓雅琳用手捧着切割細碎的火腿肉溫柔地喂到趙羽嘴裡:“八路軍這樣款待你,我怕你忘記了更廣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