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胭看到錦瑟忽而變得蒼白的臉色,也不敢問什麼,只是有些擔憂的望着她。
錦瑟默默的走到早已搬回暖閣的炭爐邊,把字條扔進了炭爐裡,炭爐裡的火一下子似是餓極了的人,飢渴的吞噬着那字條,一瞬間的事,那字條便化爲了灰燼。
錦瑟呆呆的看着那字條燒盡後坐回了銅鏡邊,嵐胭沉默的走過去給錦瑟梳理着,很快的錦瑟的髮鬢便被拆去,只一頭黑如墨的青絲垂落至腰間。
嵐胭又去拿了套褻衣給錦瑟換上,一切妥當後,錦瑟便走去牀榻邊躺下了,嵐胭給錦瑟掖好了被子,吹滅了燭燈,輕關上門後退了出去。
外邊的夜色也是黑如墨,就如錦瑟那一頭綢緞般的青絲一般,黑得滲人。
…………
外邊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傳來,嵐胭伴着那清脆的鳥叫聲進入了錦瑟的屋子。
“小姐,您快來看。”嵐胭歡喜的叫着錦瑟。
錦瑟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啞着聲音道:“怎麼了?”
嵐胭笑得十分開心:“菊園裡忽然來了一羣喜鵲呢只怕小姐是要有好事了”
錦瑟皺起了眉,“別瞎說。”
嵐胭不依不撓,幫錦瑟換好衣裳,疏好髮鬢後就急急的把她帶去了菊園的院子裡。
一陣微風輕輕吹來,錦瑟眯着眼擡頭望着那太陽,已經快到初春了啊。
“小姐,小姐,您看”嵐胭手往院子中央一指。
果真,一大羣的喜鵲在院子裡歡騰的蹦跳着,有的三五成羣,有的落單,有的卻是一大羣聚集在一起。
“怎麼會有這麼多喜鵲?”錦瑟仍舊皺着眉。
嵐胭神秘的笑笑,湊到錦瑟的耳旁道:“小姐今兒要去給皇太后賀壽,一大清早的就來了這麼多喜鵲,只怕小姐是有好事”
錦瑟還來不及回答,菊園門口卻是忽然來了幾個人。
“老祖母,母親。”錦瑟給門口的人福着禮,心裡卻有些訝異,怎麼這麼一大清早的老太太和大太太就過來了?按理應該是她去請安纔是,怎麼……
老太太笑得慈祥,“起來罷。”
大太太也是溫柔的點點頭。
錦瑟一下子有些受寵若驚,這兩人溫柔不奇怪,可突然一起對她這麼溫柔……而且又一大清早的過來……
“不知老祖母和母親一大清早的就來七兒的菊園,可是有何重要的事?若是有事,以後讓廖媽或者傅媽過來叫七兒去您們那裡就行了,何必勞煩老祖母和母親都特意來一趟?”錦瑟說道。
老太太又是一笑:“你這孩子就是說話客氣得緊,我和你母親不都是有些擔心麼,今兒你要去皇宮裡,想瞧瞧你準備好了沒。”
原來是這樣,錦瑟鬆了口氣,笑着回道:“昨兒已經做好了賀禮,七兒相信,皇太后定是會喜歡的。”
大太太走上前一步拉住錦瑟的手,“孩子,今兒可千萬別出錯啊,昨兒我翻來覆去的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着,就是擔心啊……”
錦瑟回握着大太太的手,“母親儘可放心,七兒絕對不會失禮的。”
老太太也走過來,摸了摸錦瑟的頭,“七兒也別太有壓力了,雖然是點名特許你去的,但只要你規規矩矩的,誰也不會拿你說事。你這孩子的禮數,我還是放得心的。”
“哎呀老太太、大太太快些看這裡怎麼這麼多喜鵲呢?”傅**聲音有些冒失,可更多的卻是驚奇。
老太太和大太太的目光也隨着傅**話望向院子中央,“真的有一羣喜鵲。”大太太驚喜的道。
老太太笑了起來,“看來我們都是多慮了,這麼多喜鵲卻獨獨的都在七兒的院子裡,只怕今兒不但不會有什麼事,反倒會有喜事呢。”
嵐胭接過了話,“奴婢剛剛也是這麼與七小姐說的。”
錦瑟回頭瞪了嵐胭一眼,嵐胭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看來老太太和大太太非但不是怕她會出錯,反倒是心裡極其希望她能給蘇府爭個榮譽回來,能掙什麼榮譽呢?又不是去選秀,只是去給皇太后賀壽罷了。難不成皇太后就憑她那一件賀禮,鳳心一悅還給她封個郡主當?
錦瑟心裡嘀咕着,大家都太把她的繡藝當回事了,其實不就是陣陣線線細細縫?
“老太太、大太太、七小姐,宮裡接人的轎子快來了。”守門小廝過來適時的打斷了衆人的說話。
“記得都別耽誤了時辰。”老太太道。
大太太從上到下的看了眼錦瑟,道:“七兒快些去屋子裡換身華貴點的衣裳,穿這麼素,別人會笑話我們蘇府的,好歹大姐兒是貴妃,我們可是皇親國戚。”
老太太聽了也點點頭,“你母親說得對,可不能抹了這種面子,不過七兒的衣裳向來都偏雅緻。”
沉吟一會兒,老太太對錦瑟道:“你隨我去我屋子裡吧,我給你挑件合適的衣裳。”
錦瑟也不推脫,點點頭,轉身卻是先進了趟暖閣,她想了會兒,把那夜明珠釵給順手插在髮鬢上,又把包裹好的賀禮也拿上才走出了暖閣。
與老太太和大太太一齊去了德園,老太太先和廖媽一齊進德園的暖閣裡,一會兒出來後,廖媽手裡捧着一套精緻的衣裳,隨意一瞥便知道定是價格不菲。
廖媽給錦瑟換上,又重新給疏了個頭。
大太太也從妝奩裡挑了幾個珠釵給錦瑟插到了髮鬢間。
“瞧瞧,這七小姐打扮打扮可比那郡主沒差的。”廖媽笑着討好的說。
錦瑟走到銅鏡前,看了看自己,她倒是覺得與平日無差,也沒多美麗,只是身上的衣裳華貴些,稱得人精神些罷了。
其實錦瑟會有這種感覺只是因爲她平日裡極少出門,見過的女子也頗少,而她的孃親二姨娘本來就是個極美的,蘇府的各位小姐兒的姿色亦都是上乘,或者說各有特色。
蘇府家的小姐其實是出了名的貌美如花,而蘇家的男兒也是以俊朗著稱的。
銅鏡裡的錦瑟,身着一件鏤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外披一件織錦鑲毛斗篷,發上還簪有金翠花佃,面上剛剛被抹了點兒胭脂,白裡透紅。
“真真是個小美人兒。”大太太也滿意的道。
“還不走嗎?”大老爺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錦瑟忙福禮道:“已經好了。”
大老爺審視的目光在錦瑟身上停了一陣,嘴角露出了一點兒笑意,“穩妥了就走吧,宮裡的轎子馬上就到了。”
大太太一直低垂着頭,不看大老爺也不與他說話,大老爺面色一滯,搖搖頭便率先往府門口走去。
大老爺、大太太和錦瑟三人剛到府門口,宮裡的轎子便來了。
三人一齊坐入了轎子裡。
隨着轎伕一聲吆喝,轎子就平平穩穩的被擡了起來,一路上都是穩穩當當,極少顛簸,也不會因爲轎子搖來擺去而使得人有暈眩之感。
錦瑟因爲一大清早就起來的緣故,有些昏昏欲睡,而轎伕們擡轎子又穩當,於是她過了不多久便睡了過去。
皇宮離蘇府甚遠,也不知爲何宮裡會派轎子來接而不是馬車,不過這也是爲何會一大清早就過來的緣故,畢竟路上要花費的時間可不少。
大老爺瞥了眼錦瑟,發覺她好似已經熟睡,目光一挪,便到了坐在錦瑟身側的大太太身上。
“素茹。”大老爺猶疑了半天還是開口喚她。
大太太一怔,轉頭極其疏遠的道:“大老爺不知有何事否?”
大老爺越過錦瑟,拉住大太太的手:“你怎麼還在生我的氣?”
大太太輕輕掙開大老爺握着的手,搖頭道:“我何德何能,敢生大老爺的氣?是大老爺多心了。”
大老爺被大太太這冷冷淡淡的疏離語氣鬧得有點兒尷尬,好在錦瑟已經熟睡,他尷尬的情緒纔沒那麼嚴重。
“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大老爺放低了姿態,這幾日他確實也一直在鬧彆扭,也不去看大太太,而是日日待在五姨太的房裡,可這麼些天下來,他心裡卻還是念着大太太,而大太太竟然一直不去找他,無可奈何之下,那隻能他來講和了。
大太太聽了大老爺那話,心裡一軟,幾乎就要原諒他,可再一想五姨太在她面前顯擺那鐲子的樣子,大太太心裡又是一氣。
“大老爺沒錯,是我錯了,我犯了七出裡的‘口多言’。若是大老爺看不過的話,就用這條理子把妾身休了罷。”大太太氣上來也不再遮掩。
大老爺一而再再二三的被大太太這般鬧着,心裡也是有火的,他一甩手,憤憤的道:“不識好歹。”
大太太沒想到大老爺這麼快就沒了耐心,心裡難受了起來。
“七兒那日在五姨娘手裡看到個好看的鐲子,也想要,不知道爹能不能給七兒也送一個?”錦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笑着對大老爺說道。
大老爺面色一滯,問:“什麼鐲子?”
錦瑟一臉的純真:“就是前幾日去老祖母那請安時,五姨太給我們看的鐲子,說是爹送的。”
大老爺頓了頓,“我沒有送她什麼鐲子。”
大太太也顧不得錦瑟醒來,委屈的道:“就是那個世上僅此一雙的鐲子,大老爺說男子戴那鐲子不好看,就一直沒戴,可……可也不能就那樣送了五姨太啊……送什麼都好過送那個……”
大老爺這下明白了是什麼事,面上嚴肅的說:“我真的沒有送她什麼鐲子,我也是前幾日才發現鐲子不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