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父親不再翻沙子了,可能父親膩了吧。父親身邊有好幾個年輕人,他們好像叫小峰,老萬,小李。父親說小峰年輕但是喜歡偷奸耍滑,總想着佔便宜。父親說老萬就是個老油條。方子問什麼是老油條,父親說小孩子不用懂,長大了就懂了,總之方子以後長大了千萬做老油條。父親還說小李是個不學無術的社會青年,喜歡打牌。方子問什麼叫不學無術?父親說就是不學好。總之他們都不這麼算好人。
方子問什麼叫好人。父親說他們這樣的就不是好人,見到這樣的人就要離遠一點。方子還想問,父親就被催着去幹活了。
方子又一個人爬到屋頂上,躺在涼蓆上,看着天空。刺眼的陽光讓人無法睜開眼。方子看着眼睛就忽然像是失明般一片空白。方子揉搓下雙眼,睜開的一瞬間,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方子頭頂。方子猛的想要站起來,卻被攔住。
一雙精瘦的雙手用力的鉗制着方子的胳膊,方子掙扎。對方攫住的越發緊。方子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小峰。他經常會時不時的偷瞄方子,眼神透露着光,就像是老鼠的眼睛鋥鋥發亮。方子每次都躲避着小峰追隨來的眼神。那種眼神像要扒光方子的衣服一樣,讓她感覺到像是被老鼠啃咬的撕扯感。
方子不懂,這種感覺是什麼?方子只能離小峰遠遠的。小峰露出一口黃牙,散發出惡臭的嘴,離方子的臉只有幾釐米。方子不適的想要躲開,小峰卻步步緊逼。方子沒有吭聲,只是無聲的掙扎。小峰問方子怎麼一個人在屋頂上玩,他竟然說想要跟方子一起玩。
方子愈發難受,嘔吐的失重感忽然襲來。方子呼吸急促,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沁了出來。小峰自顧自的說着,嘴離方子的嘴越來越近。方子忽然感覺眼睛失明般一片刺眼的光白。
身上的重量沒有了,很久後方子眼睛才恢復視線。方子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內心受到了煎熬般,有種疼痛感,噁心感。是下雨了嗎?方子躺在涼蓆上,用手輕輕的撫摸着臉頰。果不其然,烏雲密佈在頭頂,大顆的雨珠打在身邊,打在臉上。
方子當天跟父親回家。一路上沒有說話。父親照常奮力蹬着自行車,帶着方子回家。母親在家將稀飯熬着,讓父親去買些饅頭回來。父親看着電視津津有味,母親那頭在門口大聲的叫喊了幾聲,滿帶慍色的母親拿着炒菜勺子氣勢洶洶的走進裡屋,掀開門布,朝父親腦袋上就是一鏟子。父親先是笑嘻嘻的躲着,母親罵罵咧咧的打着。父親被教訓了幾下,就拿着1元前,慢悠悠的從電視旁不捨的走開。
方子呆滯的坐在牀上,看着電視上播放的新聞。父親揉着腦袋,笑着走了出去。母親在外邊朝着菜,才發現沒有了鹽巴。轉頭看着方子目不斜視的盯着電視,更是來氣。母親在門口炒着菜,扭頭大聲吆喝叫方子。方子其實聽到了,但是沒有理會。
母親掀開門簾,怒瞪着方子。生氣的質問着方子,是不是現在都長臉了,她在外頭一天累死累活的幹活,回到家還要伺候他們爺倆。自己一天都塊累死了。方子看着母親的嘴脣不停的上下動着。漸漸的沒有了聲音。
母親看着方子絲毫像是油鹽不進的樣子,纔將手掌猛的拍到方子的背上。方子一陣恍惚,這個掌力真的是振奮人心啊。方子眼神微動,擡眸凝視母親。母親從口袋裡抽出一元錢甩到方子身上,就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低頭注視着身上的一元錢,方子癔症了半天,纔將紅色的一元錢拿了起來走出了門。到小賣部,方子將手中的鹽巴抱在手上,一路上踢着石子輕快的走回了家。回到家的方子被母親又是一頓罵,菜都炒完了,纔回來。是不是要等到屎悶到褲子上了纔想到去廁所。方子皺着眉,將手中的鹽巴放到鍋旁邊。
父親坐在電視旁,笑裂着嘴專注的看着。母親將稀飯端到桌子上,看着站在門口沒有動靜的方子。坐在電視旁看電視的父親,母親狠狠的將稀飯放在桌子上。一聲巨響,父親扭頭看到要爆發的母親。搓着手立馬走到櫃子旁,將凳子擺放整齊,吩咐着方子將碗筷拿出來,順便把他的小酒杯拿出來。
母親一聽到父親又要喝酒,喝聲制止。劈頭蓋臉的吐沫星子在空氣中飄飛着,方子好像看到了一個個氣泡在空中排列着。父親被母親責罵着,仍然笑嘻嘻的狡辯。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喝酒了。母親大聲吆喝就是不準,方子將小酒杯洗好,端正的放在父親面前。
母親扭頭怒目而視,方子繼續將花生米端到父親面前。母親大聲質問,方子是不是不聽母親的話,這樣子是不孝順。方子將稀飯盛好,放在母親手裡。母親眼神微動,用手穩穩地端着稀飯,嘴裡又說着方子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云云。
方子吃着碗裡的稀飯,嚼着饅頭,吃不出來什麼味道。母親說着最近做生意不容易,擺攤又被城管追趕。父親一口小酒一口花生米,眼睛不離電視。母親不斷的說着,電視像是抓住父親的神了一樣,自從回到家,父親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電視。
母親見父親對自己所說的話毫無反應,轉身就將電視關掉。父親一下子將視線回到母親身上,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情。只是知道母親生氣了。這件事絕對跟他有關。這麼多年,父親知道自己不能多說話,只要笑,就是自己的錯。母親沒有錯,家庭纔會和諧。
沒有電視的嘈雜聲,沒有母親的抱怨聲,只有細碎的咀嚼聲。方子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默默的吃着。放下筷子,方子說:我最近腰疼。母親遲疑的看了下認真的方子,又夾了口鹹菜放進嘴裡喝了一大口稀飯。
方子繼續執着的說道:我腰疼。母親聽罷,將碗中的稀飯大口咀嚼完,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出去,還在吃着花生米的父親被收走了碗筷。父親幽怨的望了一眼母親,母親鄙夷的斜視了父親一眼。方子還坐在凳子上。
走到門口的母親,將抹布扔到方子手中,轉身繼續清理吃完飯的殘局。
方子默默的走到桌子上,擦着桌子。父親又仰躺在牀上,笑嘻嘻的看着電視,母親洗着碗筷歡快的流水聲滋滋的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