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才故意沒有指明“暗中進行的事情”,就是擔心黃天不想讓黃老知道,他能看得出黃天之所以關心黃老,絕大程度只是因爲他的大兒子黃勢坤。
讓王三才心裡稍感意外的是,黃老雖然年邁,但卻並不遲鈍,相反,落魄的一生讓他變得精明而又圓滑,學會了如何在最大程度保護自己的同時,賺取更大的利益,他心裡相當清楚,黃天之所以現在用他,就是因爲黃勢坤,至於其他的事情,他這個脫離族羣大半輩子的祭祀就不該多管閒事了。
“族長,我去趟廁所,不好意思,人老了,一喝水就容易上廁所。”黃老帶着歉意慢吞吞地站起身來。
黃天只是輕應一聲,卻是吩咐道:“耳奇,黃老年紀大了,你扶着他去廁所,小心不要讓他摔跤。”
黃老是個聰明人,沒有拒絕黃天的“好意”,王三才卻也將事情看了一個明明白白,他清楚黃天是故意派黃耳奇“監視”黃老,以便在他未對自己說完正事的時候,黃老提前返回。
待兩人背景逐漸走遠,王三才才笑道:“看來首相大人真是謹慎啊。”
黃天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思,隨口說道:“我跟他接觸時間不長,現在用他也是爲了我的長子,防人之心不可無,無可厚非,黃老他自己心裡也很清楚。”
王三才則環視了一圈,好奇道:“首相大人把黃老單獨留在這裡,就不怕他做出點什麼事情嗎?”。
黃天明白王三才的意思。也很有耐心地說道:“我能完全信得過的人很有限,這裡離王宮很近,完全在我的感知範圍內,我沒必要在這裡多浪費一個重要的人手。”
王三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首相大人用不着跟我解釋這麼多,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
黃天忽然也笑道:“你是怕知道的太多麼?”
王三才無辜地一聳肩:“過些天我就被你送到李國了,特別機密的事情你也不可能告訴我,更不可能拉我下水,我怕什麼?”
“呵呵呵。”黃天忽然深沉地笑了幾聲,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主動轉移話題道:“這樣吧。你也別拿職稱稱呼我了。我叫你名字,你就叫我個黃族長吧。”
王三才則故意做出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我能理解你是在跟我拉關係麼?”
說着,他的語氣認真了許多:“一開始我就想到,黃族長把我叫出來這趟一定不簡單。不僅僅只是告訴我要送我回去。我說的對嗎?”。
“就目前來說我的目的還很單純。只是單純的把真正的你送回去。”黃天也不繞彎,直接表明了他自己的觀點:“一點點說吧,就先說說我爲什麼首先帶你來見勢坤。”
王三才深深明白。藉着“黃勢坤”這個話題,就算黃天想拉他下水,王三才都不可能擺脫,這現在一聽黃天干脆挑明瞭實意,他也索性點點頭,耐心地聽了下去。
“我之前不是說過準備放你回去的事情麼?”黃天詢問着,見王三才點頭,他便又道:“其一,就是因爲勢坤。”
“哦?”王三才眉頭緊鎖,他是真想不明白了,認真問道:“黃族長,當初你長子是因爲我才羞憤的自刎而死,這是全天下盡人皆知的事情,我想,你就算不爲你長子討個公道,也一定得爲你們黃家洗清冤屈吧?你說因爲他才準備放我回去,我真的很難相信了……”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半開玩笑道:“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
“這些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以後再談。”黃天的反應卻很淡然,他忽然把手伸進了牀墊裡面,隨後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信件,打開放在手裡:“這是當初我收到的勢坤寫給我的信,上面他說,家族那段時間急用錢徵兵的時候,是你幫助了我們,你是我們的恩人,但我們後來卻對你恩將仇報本就是我們不對,他願意以死謝罪,希望你能原諒他,也同時告訴我,千萬不要爲難你。”
黃天自始至終,語氣都很平靜,只不過他一直複雜地望着王三才,但落在王三才的耳中,每一個字,卻猶如一柄重錘一般敲打在了他的心田上。
良久,王三才嘴角抽了抽,他捂着額頭低頭,語氣變得惋惜而又複雜:“你說對了,他真是一個愚蠢的人。”
黃天聽此,卻把手裡的信收了起來,撇了撇嘴,提醒道:“就是這個愚蠢的人,在這段時間唯一甦醒的那一次,還是抱着我的胳膊強調性的告訴我讓我不要爲難你,說如果你要是落在了我的手上,就讓我放你一馬,不然他心裡永遠都會愧疚。”
王三才擡起頭來,靜靜地望着他:“然後你就同意了?”
黃天點頭。
“我想聽聽你心裡真正的意思。”王三才見此,又補充了一句。
黃天深吸一口氣:“跟我長子一樣……選擇放了你。”
王三才頓時就感覺有些坐不住了,失笑道:“黃族長,我覺得你可並不是一個爲了正直而正直的人啊!”
此話從王三才口中重複出來,不由得顯得有些諷刺。
不過黃天卻並不在意,嘆息道:“其實我後來仔細想想,從始至終根本就沒你王三才的什麼事兒,你完全就是被牽扯進來的,雖然結局是你一手主導,但錯並不在你,勢坤自刎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要怪,也就只能怪他心智還太不成熟了。”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王三才一直都在凝視着他,甚至眼睛連眨都沒眨,從開始到結束,王三才所看到的全是滿滿的真誠。
“別人要是站在客觀角度去分析我一點都不奇怪,黃族長能站在客觀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情,我真心佩服。”王三才這句話也說的無比忠誠,末了還加了一句:“至少我明白,我做不到。”
“好了!”黃天忽然閉眼重重嘆出一口氣,他的語氣有些傷心:“言盡於此。我就當你是原諒他了。”
王三才微微扭頭看向黃勢坤,笑的有些惆悵:“前段時間的時候,我還跟別人聊過你的長子,我對那個人說,我喜歡這個正直到有些愚蠢的傢伙。”
黃天欣慰地笑了:“相信他聽見一定會很高興。”
隨後,他輕撫兒子額頭一下,站起身來:“我們走吧,時間太緊,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告訴你另外一個原因。”
王三才無聲起身,跟着黃天走出內屋,臨走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孤獨躺在牀上的黃勢坤,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眼花了,竟然看到黃勢坤嘴角居然勾起了一絲微弱的弧度。
……
留下黃老一人繼續照顧黃勢坤,黃天便帶着黃耳奇和王三才離開了這裡,隨後,三人再度乘上馬車,按照黃天所指的方向,很快就駛到了另一處瓦屋前。
這處瓦屋比先前王三才去的那個還要小,也顯得相對很是破舊,距離那個瓦屋也只有一刻鐘左右的車程,看來黃天考慮的很是周到,把重要的事情都保證在了他所能感知的範圍之內。
跟着黃天走進去,王三才並沒有看到瓦屋裡傳出任何光亮,牆壁上有幾處破損,院子裡也滿是灰塵,更像是一間荒廢已久的瓦屋。
黃天停在院子中間,忽然輕輕拍了三下手掌,不出片刻,瓦屋中立刻就亮起了微弱的燭光。
“進去吧。”黃天示意的說完這句,便帶着兩人走到房前,輕輕推開了房門。
一走進去,王三才就聞到了一股淡淡腐朽的味道,就像是很長時間不住人,散發出的一股子陳舊味兒一般。
“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好多了。”黃天眼角的餘光看見王三才捏鼻子的動作,解釋道:“上次我來的時候,這裡面就躺着兩隻腐爛的雞。”
王三才半開玩笑道:“我還以爲腐爛的是人呢。”
“呵呵呵。”黃天笑的很溫和:“要是死了人,我可不敢選擇這裡。”
瓦屋本來就不大,正說着的工夫,三個人就走到了後面的內屋前,還不等王三才看清楚內屋裡面的時候,忽然就從裡面閃出來了一個人影擋住了大門,低頭對黃天道:“族長大人,您來了。”
又是黃天的族內人……王三才這麼想着,忽然發現這個人居然在打量着自己,看他的樣子,眼神之中藏着幾分古怪。
黃天看見他的眼神,隨手一指王三才:“嗯,就是他了,好了,讓我們進去吧。”
這人立馬讓開了身子,黃天先走了進去,王三才走在黃天身後,他路過的時候,仍舊發覺看門的這人一直都在奇怪的打量着自己,不禁有些不爽的皺起了眉頭。
不過,王三才還是什麼都沒說,跟着黃天一走進去才發現,內屋的地面被挖開了一個圓形大洞,直徑約有兩米,在大洞的周圍,還有五名手持短匕的黃族人圍在大洞周圍,黃天這一走過去,他們便自動散開。
這一散開,王三才就發現這個圓形大洞看似深度也有兩米左右,一個行刑柱屹立在最底下,關鍵是,行刑柱上綁了一個歪着腦袋的人,王三才一看到這個人,頓時就明白爲什麼先前那個看門的傢伙會用那麼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了。
他忍不住主動對黃天道:“他就是我的那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