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他再認真一點，仔細一點，努力的觀察一些，是不是就能發現，她們其實是一個人。
只是經歷不同，所呈現出來的性格也不同。
就算之前他沒有發現任何端倪，那麼後來卿棠在明白的告訴他——
小丫頭跟兀實際上是一個人，之前不過是因爲魂體沒有迴歸的原因，才造成了雙魂一體的時候，他想的不是除一個留一下，而是全部接受以及包容的話。
是不是就不會有了後面的失去？
他——
只是喜歡那個單純的人，卻無法忍受那個佔有慾與掌控欲都很是可怕的人。
所以他纔會註定失去。
不管他怎麼挽回都沒用。
他失去了喜歡的人，也失去了一直以來養育自己長大的人。
他自私的想要保全自己喜歡的，捨棄自己不喜的。
最終，什麼都沒抓住。
兀說：
“那般討厭我？”
是啊，我那般討厭你。
因爲你總是不顧我意願的脅迫我，把你的想法強加到我身上，總是時時刻刻的看着我，盯着我，我怕，我厭，我不喜歡。
可是真當你不見了後，我才知。
我不討厭你，我只是無法習慣。
但是——
終究都不會有了。
凰九看着那含着笑着他與玄淵融合的人，痛的無法自制。
又恨的鮮血淋漓。
“我只是，喜歡你，想要你喜歡我而已——”
“知道嗎？”
那個含笑望着他們的人，眸色淺淡，脣角微勾，似是在笑，又似是沒有。
“其實，我給了你們選擇——”
她這話，讓凰九怔怔的看着她。
“什麼意思？”
“你若是願意接受兀，接受另一個不完整，殘破的她，或許你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只是，你捨棄了——”
凰九的眼眸劇烈的收縮了下。
“所以，別悔，你們都別悔，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這話一說完，凰九就感覺自己與玄淵徹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光怪陸離的記憶，充斥在腦子裡。
他自己的，玄淵的，還有另外一些人的。
那些人，都是玄淵被運數打散的魂息碎片，融合後的記憶。
緊接着，她的指尖點在他的眉心上，把他強行的融入進一具死掉的，白狼的身體裡，再然後，就把他扔出了鏡山。
扔到了舍利面前。
舍利嘆息的看着他，似乎是憐憫，又似是惋惜。
淡淡的告訴他。
“你，其實是沒理由恨她的，如果你的記憶是完整的話。”
還有別的記憶嗎？
他茫然的看着舍利。
都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別的記憶？
這到底算什麼？
他到底算誰？
自己與她，究竟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種各安天涯的地步？
似是看出了他的茫然，舍利眼眸有些複雜。
“我把你空缺的記憶填補上，你好好的理理，就知道爲什麼了。”
這話說完，舍利就把記憶傳送給他。
當舍利傳送完記憶，拎着運數離開後。
青年捂着額頭，低低笑出聲。
“啊，是這樣啊——”
“原來是這樣啊——”
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紅了。
是他以那般殘忍的方式，放開了她的手。
是他忍受不了妖魔之氣與雜碎之氣的折磨，以那樣的方式，在她面前自燃死去，留給她一片窒息。
如果。
如果，他能再多忍忍，等等就好了。
如果他在堅強一點，她一定有辦法治好他的。
是他太過軟弱與自私，纔會走到窮途末路。
凰九是他。
兀亦是她。
可是身爲凰九的他，卻忍受不了是兀的她。
終歸，他喜歡自己多一點，喜歡純白的她，卻不願包容滿身黑暗的她。
“對不起，我——”
他的喜歡其實也不過如此。
太不成熟，脆弱又狼狽。
慢慢的擡頭，看着天光明媚的上空。
這裡是四天。
四天之上的諸神之地，這個時候已經被毀掉了。
所以截斷了還能去往鏡山的路。
鏡山之上的那片黑暗，那裡是她的歸宿。
而原本，她可以有一個五彩斑斕的歸宿，可最終還是迴歸了黑暗。
身爲白狼時，他能力不夠，無法保護她，身死魂傷。
錯過了。
身爲妖魔少年時，他心性不夠，整日誠惶誠恐，害怕失去，最後作死。
錯過了。
身爲玄淵時，能力夠了，心性夠了，可卻沒有給予足夠的交付，自以爲可以保全她，護她一世安寧，卻終究沒與她商量過，不知她的想法，她的打算。
錯過了。
身爲凰九時，能力夠，手段夠，但卻包容不了那般病態的她，算計她，重傷她，背叛她，給了運數有機可乘的機會，擊殺她，囚禁她，還讓她步入虛假的輪迴中，一次又一次。
錯過了。
身爲廚子時，能力不夠，手段不夠，但卻終究得到她的垂青，願意讓他待在她的身邊，可是魂息太弱，只能依附存活，不能獨立存活。
又錯過了。
一步錯，步步錯。
相遇的時間是對的。
可往後的一切，在運數的干擾下，步步踏錯。
終究無法再回頭。
現如今，他算誰？
她又算誰？
可不管算誰，好不要他這一點，卻已成定局。
喉嚨一陣腥甜。
青年靠在石頭上，神色空廖冷寂，那雙像寶石一樣的眼眸裡，虛無一片，像極了虛無之所。
空空如也。
但，就算這樣——
青年抿緊了脣角，藍金色的眼眸裡，慢慢的蓄積起了堅定。
錯了那便錯了。
但他願意改，會改。
所以——
他扶着身後的大石頭站了起來，雙手垂於身側，慢慢握緊。
“舍利。”
正蹲在西天某處戳戳運數的舍利，冷不丁的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眨了下眼，閃了回來。
瞅着神情過於冷漠，但眼神卻堅毅剛硬的青年，眸光閃了下。
“怎麼了？”
“幫我一個忙。”
“……”
舍利默了下，幽幽的瞅着青年。
“知道上次幫你忙，我嚇的龜縮了多久嗎？”
“這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哪裡都不一樣。”
“……”
舍利默了默，伸手抓抓光溜溜的腦殼，有些疼痛，又有些苦惱，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成吧，反正眼下就這樣了，運數搞不了妖，外頭有白華那小子監管，還有那些秉性不錯的任務者在，所以就算被你給害死了，也應該沒啥關係了，但是——”
舍利眯着眼盯着他。
“你絕對不能去挑釁她！那後果，我不敢想，害怕！”
“不會。”
青年慢慢開口。
“再也不會了。”
“既然這樣的話，說吧，你想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