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記得不記得去年元旦節之前，也就是2023年12月27日那天，在‘碎片大廈’發生了一起恐怖襲擊的案子。”白秀秀問。
成默不動聲色的點頭說道：“死了幾十個人的恐怖襲擊，當然記得......”
“準確數字是死亡三十七人，兩百多人受傷，碎片大廈的香格里拉酒店幾乎完全被炸燬，現在都還沒有恢復營業。”
成默當然知道這些狀況，不過他卻故作驚訝的說道：“這麼嚴重嗎？”
“真實狀況比媒體報道的還要嚴重，死亡人數還要翻一倍。因爲那不是恐怖襲擊，而是英格蘭皇家紅獅的人在抓捕顏復寧，那些沒有報道的死亡人數，全都是皇家紅獅的特工，以及我們太極龍的特工。這次事故，讓我們潛伏在英格蘭的特工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在‘碎片大廈’就當場就犧牲了四個，後來還有十七位同仁被捕，其中包括潛伏級別最深的箕宿。這些都是潛龍組的精英.....”
成默一言不發的注視着白秀秀，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白秀秀卻端起了桌子上的“梅子酒”仰頭喝淨。她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那一雙原本該是流淌着嫵媚的狐狸眼瞳裡，浮着幾絲淺淺的疲倦以及淡淡的傷懷，看上去很是病態，沒有眼淚，卻水潤的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在白秀秀拿起紙巾動作輕盈的拭去嘴邊的酒漬時，成默將腦海裡的那些情愫驅逐出去，他知道白秀秀不需要任何憐憫，他也沒有辦法給予她任何憐憫，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把酒添滿。
等成默放下青瓷酒壺時，白秀秀才繼續說道：“之所以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是因爲顏復寧發現了‘黑死病’在‘上帝基因’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和你通報上來的內容大致相同，不過他接觸的人物黑太子休·格羅夫納，這個人是天才生物醫學家卡羅納的弟子，是比雅典娜更核心的研究人員，所以顏復寧通報上來的內容比你的更詳細。”停頓了一下，她沉聲說，“得感謝顏復寧，如果不是收到了他冒着生命危險傳過來的情報，也許我們還在論證你說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成默不置可否的說道：“如果是爲了這件事，我覺得犧牲是值得的。”
“現在的問題在於，我們確定了消息的真實性，同仁們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可我們卻對接下來該怎麼做有些束手無策。”
成默以爲白秀秀是希望他和雅典娜能幫忙找到“伊甸園”，假裝思忖了一下，纔開口說道：“如果說你們希望我和雅典娜幫忙找到伊甸園的位置我們可以盡力試看看。”
“關於伊甸園的位置，顏復寧清楚。不僅如此，他還是我們從休·格羅夫納手中拿到新版‘上帝基因’的關鍵。也許他連休·格羅夫納都能騙過來。”
“那顏復寧人呢？”
白秀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被紅獅的人給抓住了。”
成默記得當時就他從電視上觀察，顏復寧是從“碎片大廈”裡逃出來了，但顏復寧沒有能從英格蘭逃出來也算正常，畢竟英格蘭就那麼大一個島，想要逃出來的難度確實比其他國家的都要大，於是成默很是惋惜的說：“沒有能逃出來嗎？”
“情況比較複雜。他本來已經潛伏在伯明翰，沒有太大危險，但是後來他自首了。”
“自首？怎麼回事？”
“27號那天，他在箕宿的掩護下從碎片大廈成功逃脫，立刻就叫了一個馮茜茜的女生把他送到了鄧傑內斯角。”
成默對馮茜茜這個名字當然不陌生，畢竟是付遠卓明戀多年還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不過眼下並不是在乎顏復寧和馮茜茜是什麼關係的時候，他立刻就反應過來顏復寧選擇的逃亡方式，驚歎道：“他想遊過英吉利海峽？”
白秀秀點頭，“對，相關的設備他準備了好幾套，只要沒出意外，游過去問題不大。當時紅獅和蘇格蘭場的人都還在倫敦抓他，都還沒有想到他已經到鄧傑內斯角了，還準備游過去。”
成默可是有着豐富逃亡經驗的人，立刻就判斷出了可行性很大，點頭說道：“那他偷跑到法蘭西的可能性很大。只要到了法蘭西，無論空中、陸路還是水路，可以選擇的餘地就多了很多，成功脫困的機率應該很高才對。”他狐疑的說，“那是出了什麼......意外叫他自首？”
做出詢問的時候，成默心中隱約的感覺到了不安，他想到顏亦童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給他發微信了。雖然付遠卓說爲了全新全意的投入拍戲，戒網兩個月，但這實在是不像是顏亦童的風格。聯繫到“自首”兩個字，成默的心不由自主的懸了起來。不過從時間上來看，兩者的關係又不那麼明顯，這叫成默還心存希望，希望顏復寧不是因爲顏亦童才自首的。
“原本顏復寧計劃的也是遊過英吉利海峽，如何從法蘭西逃亡回國，一直他也做過詳細的預案，可就在顏復寧準備下水的時候，馮茜茜卻沒有聽從他的安排馬上回倫敦然後直接回國，而是轉頭過來找他。這一找，就完全打亂了顏復寧的節奏。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能裝作要殺死馮茜茜的樣子，將馮茜茜勒至頸骨輕微骨折，讓她陷入昏迷。然後顏復寧修改了逃亡計劃，從鄧傑內斯角入海，但他卻沒有向法蘭西遊，而是順着洋流迅速的游到了南安普頓，然後逆思維直奔深處內陸的伯明翰。馮茜茜失蹤十個小時後，她姐姐馮貞貞選擇了報警，警察很快就在鄧傑內斯角找到了馮茜茜，對她展開了搶救，雖然被救時馮茜茜說不出任何話，但正因爲馮茜茜說不出話，還差點殞命，紅獅和蘇格蘭場被顏復寧徹底的誤導，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英吉利海峽，和對岸的法蘭西，在海峽和法蘭西海岸展開了搜捕，這讓顏復寧得以成功逃到伯明翰躲了起來.....”
成默搖着頭感嘆道：“逆向思維說起來簡單，真正實施起來很容易變成愚蠢的笑話。顏復寧還真是牛逼，這種情況下竟然有勇氣放棄最有可能的生路，還是安排已久的生路，一般人都只會慣性的選擇早已想好的路徑，而他選擇將錯就錯去前途渺茫的伯明翰，真是敢賭。”
“他和你一樣，都是我們新一代太極龍裡最傑出的人才。李濟廷就說過，未來他看好你和顏復寧，正是因爲他的看好，你和顏復寧纔會被擺在一個競爭的位置上，作爲潛龍組的後備組長培養。這兩年李濟廷愈發的看重顏復寧，還說顏復寧更適合接他的班，因爲顏復寧看上去沒有弱點。”
成默淡淡的說道：“只要是人就有弱點，不論是我還是他。”
“是。”白秀秀嘆息，“如果說他在伯明翰一直躲藏下去，等到紅獅和蘇格蘭場的搜索力度弱下去，再從英格蘭游到法蘭西，那麼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任何危險，只要小心一點，絕對能夠順利的完成逃亡。但二月份的時候，當時顏復寧爲了不被發現，手機和電腦都不敢使用，沒有辦法和組織上取得聯繫，而在這期間他妹妹顏亦童出了國，我們沒有覺察到狀況，因此沒能夠及時阻止.......”
事情果真如他所料，成默卻難受極了，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爲了顏亦童心疼萬分，有如刀絞，他蹙緊了眉頭，壓抑着不滿說：“所以顏亦童真的出事了？”
“對，上個月在悉尼不知所蹤。”白秀秀聽出來了成默心中的怒氣，輕聲解釋道，“關於對太極龍成員家屬的保護，我們太極龍是有詳細的規章制度的，不要說他了，我的家屬一樣沒有重點安保，只有普通級別的安全監控，要不然小美也跑不去法蘭西了。”
“我知道，這麼多成員，這麼多家屬，各個都要保護的話，不可能做得到。”成默清楚確實也沒辦法怪到太極龍頭上，這種事情以有心算無心，成功的機率實在是太大了，他嘆了口氣，“國內新聞好像還沒有報道？”
“被壓下來了。”白秀秀說，“暫時不會有任何報道。”
成默擡手揉了揉皺緊的眉心，無奈的說道“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顏亦童是在悉尼被紅獅的人給抓了，用來威脅顏復寧，然後顏復寧就真自首了？”
白秀秀點頭說道：“據我們瞭解，大概是這樣。”
“大概？”
“奧州畢竟是五眼聯盟的地盤，這些年對立的特別厲害，我們想要獲得信息變得比以前要困難很多，即便獲得了，真實性還得打上一個問號。加上英格蘭那邊的特工損失也很嚴重，導致我們的獲取消息的渠道大部分都被斬斷了。也就很難驗證消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好吧！”成默聳了聳肩膀，“說看看需要我做什麼？”
白秀秀表情嚴肅的說：“我們希望你能救顏復寧。”
“救顏復寧？”成默指了指自己，“我？”
“據我們收到的消息顏復寧如今被關在一座叫做‘冬宮’的天選者療養監獄裡。這座監獄是裡世界最神秘的監獄，裡面關押着無數聲名顯赫的天選者，而這些天選者大多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將自己的烏洛波洛斯藏匿了起來。因爲知道說出來就可能會死，所以這些人肯定誓死也都不會願意說出藏匿的烏洛波洛斯的下落，當出現這種情況時，他們就會被送到‘冬宮’。‘冬宮’在裡世界內是秉持着絕對中立的立場，只要被送進了冬宮，他們就會保護天選者的生命安全，並給他們舒適的生活。但作爲交換，在死去的那一天，天選者必須要將自己藏匿的烏洛波洛斯交出來.....”
成默有些驚愕的說道：“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是的，只不過極少人知道，在太極龍這都屬於S級機密。”
“那‘冬宮’在哪裡？”
白秀秀搖頭，“它和伊甸園一樣，是裡世界兩大謎，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裡。”
成默攤了下手，“那我怎麼去救？”
白秀秀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聲說道：“拿破崙七世通過法蘭西使節傳過話，說希望爲了夏法友誼，讓我們把你交出來，他承諾不會殺你.......”她低下了頭，避開了成默的視線，“只會把你關在冬宮一輩子！”
成默也低下了頭，他盯着桌子上的紅色食盒，上面貼着大大的國產環保標籤，因爲鬼子偷偷摸摸的排放核污水，如今這些食材都必須是國產的才叫人放心，因此高檔餐廳都會用國產做噱頭。在無聲中他拿起筷子夾了條秋刀魚放在盤子裡，先是確認了一下魚身側面魚線的位置，將筷子從魚頭處壓進去，由內向往剝開魚身，最後夾住魚頭，輕輕的將一整條魚骨都扯了出來。
就這樣一整條沒有魚骨頭的秋刀魚就出現在了盤子裡。
成默將剔掉魚骨頭的秋刀魚夾起來，放進白秀秀的盤子裡說道：“沈幼乙教我的剔秋刀魚魚骨的方法，我還是第一次用，也是第一次給別人剔魚骨......”
白秀秀凝望着盤子裡的那條秋刀魚，低聲說：“沒有讓你非要答應。我覺得也許你應該選擇留在國內，接受‘天選者審查委員會’的審查，也算不上什麼危險的事情。”
成默還是沒有說話，又夾了一跳秋刀魚開始剔魚骨。
初夏的熱風在夕陽的橙光中盤旋，吹皺了湯池裡的碧波，吹得青色的銀杏葉子嘩嘩作響。在暖色的晚照中，在古舊的屋檐下，成默的動作平靜而舒緩，有種穿透生命的藝術感。
“活着沒有錯。”白秀秀端起了酒杯說，“更何況你還經歷了這麼多，應該平靜的生活下去。”
“我記得我小時候看過一些香江拍的民族主義電視劇，要不就是‘反清復明’打外國人，要不就是‘萬里長城永不倒’打外國人。估計現在的小孩子很難想象當年的香江電視劇和電影是多麼的主旋律，就連這些電視劇的主題曲也都是愛國主義情懷的主題曲，就像電視劇陳真的主題曲叫《大號是中華》，還有一首叫做《再向虎山行》，我記得我爸爸還挺喜歡米雪的，偶爾會哼幾句這首歌，但我現在想不起來這首歌的一句歌詞了。”
白秀秀笑了笑，唱道：“留步！喂，留步！”
“代溝啊！”成默輕聲道。
白秀秀擡手似乎想要敲成默的腦袋，不過動作做到一半還是轉了回來，變成了拿起筷子夾魚。
在白秀秀的細嚼慢嚥中，成默將杯子裡的酒喝盡，“關於霍元甲和陳真的故事，以前我是嗤之以鼻的，現在覺得......家國情懷的確是我們偉大民族精神的重要元素，是我們夏國有別於其他國家的重要精神根基。因爲其他國家的歷史從來都沒有像我們夏國文明這樣一次又一次歷經劫難，一次又一次從灰燼中重生的......”
白秀秀也舉起了杯子，低嘆道：“是啊！歷史之輪下的血色車轍和一路骸骨，無不提醒着我們‘落後就要捱打’。我們這個民族經歷的磨難時刻鞭策我們向前奔跑。因爲沒有那個國家，比我們更清楚，唯有自強，曾經的失敗纔會成爲屹立不倒的地基，而不是歷史裡的輪迴。”
成默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重振華夏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白秀秀凝視着成默，端起了酒壺，閉着眼睛柔聲說：“我爲英雄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