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語自稱爲唐梵的表哥,笑眯眯地陪着她辦了搬出宿舍的手續,然後拎着兩大皮箱坐進了一輛漆黑的奧迪。
他說聳了聳自己的肩,道:“房子在二環附近,距離這裡有點遠,所以坐車嘍,”他往駕駛座一坐,指着副駕駛的位子笑說“我知道你暈車,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絕對免費。”
唐梵搖搖頭,無奈地坐到了後座,卻是瞥見了後視鏡裡蕭語氣憤地一撇嘴,頗有些不樂意的樣子。像個小孩子似的,而且她發現蕭語不正經起來總是讓人,無語。
“暈車藥,要麼?”其實他倒是很細心。
“幾個小時還是沒什麼事的,我暈車還沒那麼厲害。”唐梵拒絕。
蕭語笑笑“那麼堅持一下,十五分鐘內應該到。”他踩了離合器,奧迪低吼一聲,絕塵而去。
蕭語推開了門,淡淡的馨香撲面而來,還有分外刺目的初冬陽光。
房間朝陽,落地窗上紫色的簾子大開,泄進來的陽光像金色的流水在地板上流淌,正中央是一張兩米長的雙人牀,一個放着叮噹貓鬧鐘的牀頭櫃,除此之外,空蕩蕩得毫無一物。
蕭語抱着胳膊,懶懶地靠在門框上,看着唐梵驚訝裡摻着欣喜萬分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怎麼樣?比起一學期繳費一千五,卻是四人擁擠在不足五十平米的學校宿舍好太多了。”
唐梵深以爲然地點點頭,把皮箱推進去,問:“房租AA制?”
“是啊,”他伸手推着另一隻皮箱,拖着居家的毛絨拖鞋,跟了進去。試了試十釐米厚的牀墊,一屁股坐了上去,翹起二郎腿,說道“廚房、浴室、客廳共用,要是你能兼職打掃,房租我們可以四六分,怎麼樣?”
“成交!”唐梵燦然一笑,家務什麼的也不算太麻煩,房租是少去一分算一分,在外面租房的價錢絕對比學校的宿舍高,她認真地重複一遍“四六分,不許反悔。”
“君子一言,自然駟馬難追。”蕭語拍拍胸脯。
“你是君子麼?”唐梵斜睨了他一眼,道:“君子就是坐在我的牀上看我辛苦地收拾東西?”
聞言,蕭語倒身斜靠到牀上,寬鬆的黑色休閒衣露出漂亮的鎖骨,他呵呵一笑,眼睛眯了眯,道:“可是你的箱裡要是有什麼女孩子的東西,我看到是不是不太好?”
“…… ……”
“滾出去,立刻,馬上。”看見他心煩。
“好啦,給你泡杯茶去。”蕭語施施然走出房間。
盯着他離開,總覺得他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
好在她的東西的確不多,而且房間裡沒有衣櫃,她的一些衣物也只能暫時放在皮箱了,牀一鋪好,也算是大功告成,時間過去不過一小時,等她走出房,客廳裡的電視正在放着重播了不知幾遍的還珠,蕭語倒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看。他推了推茶几上的瓷杯,道:“還溫着,可以喝。”
青花的小瓷杯,樣式倒是不錯。她輕啜了一口,溫軟而帶着些微甜味,這味道分明是上次在蕭語的寵物診所喝的那種,當時貪戀味道,她滿滿喝了一肚子——味道真的不錯。
唐梵目光在蕭語帶着手套的手上頓了頓,腦子裡卻是突然想起一雙血肉模糊的手,她心裡一緊,眯着眼問:“你的手怎麼了?”
蕭語縮了縮手,隨意道:“沒什麼。”
她放下杯子,不由分說搶過他的手,扯去手套時卻看見了一雙……猙獰的手,猙獰無比,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是裸露的鮮嫩粉紅色,似乎是剛長出來的皮膚,而剩下來的皮膚也不算完好,暗紅色的傷疤交錯在蒼白的肌膚上,一些傷口甚至還留着膿水,他的左手同樣是傷疤縱橫。
不覺得噁心,只覺得心疼,這雙手一定很痛吧?
“上次的傷還沒好?”唐梵聲音一冷,就知道,一個獸醫亂來什麼?明明應該去醫院的!
“我的體質和別人不太一樣而已,而且你看,已經結痂了。”他指了指手上一些黑色的痂痕,全無所謂,他眼神一柔,笑道:“你緊張什麼。”
唐梵瞪了他一眼,轉身跑回去拿了熱水和消毒藥水。
“傷口這麼捂着怎麼可能好得快?常識有沒有,你好歹也是醫生,雖然是獸醫……”唐梵喃喃道,棉籤擦去流出來的黃水,動作難得輕柔。
蕭語默然不作聲,任由她拉着手,一點一點掃過潰爛的傷疤。
她的手是暖的,似乎,不冷了,只要一直抓着她的手的話。蕭語神情迷離起來,眼神沒有聚焦。
唐梵沒有擡頭,也沒有看見此刻蕭語的表情。
蕭語靜默了一會兒,忽然回神過來,扯了扯嘴角,笑道:“挺賢惠的啊。”
“當然!”唐梵擦上輕輕紅色的消毒水,頭也不擡,臉上浮起微笑。
“拿我久藏的蟲茶出來也算不浪費了。”他一番感慨。
唐梵耳朵似乎捕捉到了兩個奇怪的字眼,終於擡頭,問:“蟲茶?”
蕭語的笑意突然變得奇怪起來,他煞有其事地點頭,解釋說:“就像貓屎咖啡一樣,蟲茶麼,滇南特產之一,就是自小喂蟲子吃茶葉,它們分泌出來的被製成茶,價格比起其他茶葉可是貴了不少,當然味道也不錯,你也很喜歡吧?”
“蟲屎?”她愣了愣,嘴裡的感覺也奇異了起來。
“雖然不雅,但是你概括得很對。”
蕭語明顯感到捏着他手腕的手加重了力道,唐梵黑着臉,冷冷道“以後還是給我喝白開水好了。”
“哦呀,那個可是很貴的。”
“蟲屎,”唐梵蜷着手捂住嘴,覺得一陣反胃,她皺緊了眉“再貴也是……”屎。
蕭語挑了挑眉,轉移起話題,他晃了晃兩隻包紮得很難靈活動彈的手笑笑,看着唐梵說道:“今天的晚飯就靠你了,你看我的手估計也是動不了的吧?”
“好,有什麼菜?”唐梵也不推脫,直起身子轉頭張望廚房。
他引着唐梵走向廚房,邊走邊說“冰箱裡有西芹,雞蛋,還冷藏了一些肉,”打開下門,他看了一眼,問“西芹炒肉怎麼樣,再煎個蛋。”
“可以,”她點點頭,待看見他伸手想要拉開冰櫃時,忙擠開門前的蕭語,說道:“你讓開,什麼也別動,今天就看看我的手藝好了。”
一小時之後,蕭語面前的兩盤菜已經被他貶低地一無是處,坐在他對面的唐梵臉色是變了又變,她抱着胳膊身體僵硬,憤怒地盯着他。
蕭語指着菜,皺眉評價:“太鹹,鹽放多了……油也放多了,對身體不好,有害健康,而且油鹽最近漲價了,很貴的知不知道?”他擡眼看她,卻是看見唐梵鼓着嘴,狠狠的目光直射在他臉上,蕭語嘴角一掀,剛欲張嘴再說,卻不料她手快,一勺子雞蛋花已經趁機堵住了他的嘴。
蕭語呼吸一滯,拍胸咳嗽。
唐梵把勺子甩在他碗裡,得意地瞥了一眼,坐回去閒閒地開始夾菜吃飯,滿不在乎。
蕭語順了氣,看着她搖搖頭,總覺得之後的生活會忽然熱鬧起來,那些灰暗的色調也會明亮起來,是好還是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