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糟糕。”
蘭斯洛特平時不吭聲,但是到關鍵時刻就又冒出來了。
“事情的發展和我們預估的產生了一點點偏差。”
一點點偏差?
諾曼從蘭斯洛特的話裡隱隱聽出了一些信息來。
蘭斯洛特似乎對這種狀況有所預料?
諾曼很想立刻問蘭斯洛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託瑪仕和那位黑袍法師康拉德就在他身邊,周圍還有幾千雙眼睛盯着他,他實在找不到機會問。
不過還好,蘭斯洛特似乎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判斷出了他現在的想法,說道:“你不用開口,聽我說就行了。”
“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法師,還有軍隊,應該都是衝着你身邊的這位託瑪仕來的。”
諾曼一聽,面色更苦了。
還真是來抓他們的啊?
不過就是假扮了一下黑袍法師而已,有必要搞得這麼誇張嗎?不知道的看見了還以爲這裡要發生戰爭了呢。
而蘭斯洛特還在繼續說着。
“和我們掌握的情報所推測的一樣,託瑪仕確實不是一個普通的酒鬼,但我們卻沒有料到託瑪仕的真實身份會這麼敏感,這也就是我剛纔說的一點點偏差了。而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託瑪仕應該是某個非政府政權的重要人物……”
託瑪仕不是一個普通的酒鬼?
放在今天之前諾曼是不會信的,但是今天託瑪仕突然變了一張臉,然後又引發這麼大的陣仗,也不由得他不信了。
諾曼猛地一側頭,仔細地盯着託瑪仕的臉看,彷彿今天才認識他一般……嗯,說真的,如果單指這張臉的話,他也確實是今天才認識這個託瑪仕。
託瑪仕如果不是一個普通的酒鬼,那他會是什麼人?“非政府政權的重要人物”是什麼意思?蘭斯洛特他們又是怎麼早就判斷出來託瑪仕不是一個普通的酒鬼的呢?
蘭斯洛特似乎從視角的轉變就猜出了諾曼的想法,話鋒一轉,切到了諾曼感興趣的部分。
“根據資料顯示,你和託瑪仕相遇的第一個夜晚,你曾經對他說過一句‘媽賣批’,當時他也對你說了一句話……”
那個晚上諾曼有印象,因爲那是他剛剛開始冒充法師在科林家給佩姬上課的第一天,可是他分明記得,那天晚上託瑪仕並沒有對他說什麼話啊?
“他當時說話的聲音非常小,人耳很難分辨,我是動用了軍用設施把環境音放大了之後才捕捉到了他的聲音。”
“‘娘希匹’,這是他當時說的三個字,是古語。根據我們的資料庫,能把古語的語義掌握到這種程度,他顯然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酒鬼,很有可能是法師,並且在我們所創建的評估模型中,他是黑袍法師的可能性也很小,更大的可能性是紅袍法師、甚至藍袍法師。”
“他的第二個可疑點,是在你讓他幫助你治療斷臂的時候,他曾經說過一句話,‘這麼珍貴的治療辦法,貴族們都沒有享受過’,他沒有用‘貴族老爺’而是用‘貴族’,很顯然,他自身就是一位貴族,這和他自稱的醫生身份衝突,更加增加了他是法師的可能性。最後,這種事情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在託瑪仕的面容改變之後緊隨着發生,實在很難用‘巧合’來解釋……”
沒有用“貴族”而是用了“貴族老爺”也是疑點?
諾曼一開始還有些不解,但是他在心裡默唸了一遍後立刻就明白了:用古語來說,“貴族老爺”和“貴族”差別不大,只是多加了一個後綴,但是在通用語中這卻是兩個不同的單詞!
用“貴族”或者是用“貴族老爺”,這體現了一個人下意識的用語習慣,比如說像諾曼這樣的平民提到貴族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用“貴族老爺”這個單詞,他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哪位平民直呼貴族老爺爲貴族呢,而託瑪仕卻是下意識地用“貴族”……再結合之前的疑點,確實就像蘭斯洛特說的那樣,非常值得懷疑了。
不過諾曼更爲蘭斯洛特們的精準細節掌握能力感到驚訝。
他實在沒有想到,只是單純的一個稱呼就足夠蘭斯洛特掌握這麼多信息了。
“……非政府政權的重要人物,你可能不太明白這個詞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指王國當中可能存在着一股不受國王控制的團體力量,比如說,土匪,這你總是知道的吧?”
土匪諾曼還是知道的,對於艾什麗村的村民們來說,那是最恐怖的存在了,老諾曼甚至親眼見過土匪,也曾向他訴說過土匪的殘暴和可怕。
“從卡德納斯政府的反應來看,你身邊的託瑪仕很可能就是這樣一股非政府政權的重要人物,並且還是非常出名的那一種……”
隨着蘭斯洛特把聖殿騎士團緊急之間做出的分析報告娓娓道來,諾曼對於面前這原本令他一頭霧水的局面才終於有了一個比較靠譜的判斷。
周圍的這些軍隊、士兵,還有天上的法師、那些騎着飛天猛獸的傢伙確實應該是衝着託瑪仕來的,但卻不是像他原本所想的那樣是來抓假扮黑袍法師的傢伙的,而是來抓土匪頭子的。
嗯,沒錯,託瑪仕現在的身份在諾曼這裡已經從“老酒鬼”升格爲了“具有法師能力的土匪頭子”。
可是雖然對局勢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但是情況卻好像更糟糕了。
假扮黑袍法師,這罪名聽起來怎麼也沒有“和土匪頭子勾結”嚴重吧?要是再順勢安上一個叛國的罪名……
諾曼欲哭無淚,只剩下一個想法:他現在趕緊跑開,說自己和託瑪仕其實不熟還來不來得及?
可是還沒等諾曼把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左側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諾曼定睛望去,見到一杆槍憑空飛了過來。
那是一根黑色的槍,目測有五米多長,卻沒有實體,通體都由黑色的煙霧組成。
黑槍是從聖教軍背後的平民人羣中飛出來的,所過之處血肉橫飛,無一能擋,聖教軍那看着無比堅硬的盔甲在這杆黑槍前竟是如紙片一般脆弱。
倏忽之間,這杆黑槍已經飛到了諾曼他們面前,將諾曼面前這位剛纔還在侃侃而談現在卻化做了石雕忘記了言語的康拉德先生一下子穿透。
鮮血飛濺,濺射到諾曼臉上,那是康拉德的血,黑槍已經將他的胸膛洞穿。
這位先生面色灰白,眼神潰散,瞧着竟是死了。
血腥味道從鼻腔肆無忌憚地涌入氣管,刺激着諾曼的血脈,令他瞳孔不自覺地微微張大,緊接着,他眼前一陣恍惚,一個身形竟然比他還要魁梧的男人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站在他和託瑪仕面前,大手一伸,握住了那杆黑色煙霧凝聚成的槍,就這麼橫臥在身前。
不動如山。
“大主教。”
一道聲音近在咫尺,諾曼下意識地順着望去,才發現一個穿着普通瞧着和普通平民沒兩樣的乾瘦老頭正站在他和託瑪仕身邊,對着託瑪仕行禮,那聲“大主教”應該也是對託瑪仕說的。
這乾瘦老頭瞧着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腳步卻是敏捷,諾曼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麼過來的。
不過他對於託瑪仕的稱呼倒是讓諾曼意想不到。
大主教?不是說好了這是個土匪頭子的嗎!?
當然了,這個稱呼也讓諾曼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大主教”這個稱呼,一聽就是父神教的成員啊,所以對方弄錯了?其實託瑪仕是父神教的重要人物纔對?而“大主教”這個稱呼,怎麼聽怎麼拉風,在父神教的地位肯定不低,指不定都能比肩聖女了!
這下發達了,自己一隻手抱着聖女的大腿,一隻手再抱着這位大主教的大腿,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但是蘭斯洛特卻有不同意見。
“這下更糟了。”
“真要是土匪那樣的武裝力量,倒還好說,結果這卻是涉及到宗教爭端了……”
“宗教之爭,那可從來都是最殘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