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看了看周圍羣情激昂的獸人,聳了聳肩。
小白還在原地裝獅鷲,所以作出了受驚的姿態,發出不安的嘶鳴,模仿得惟妙惟肖。
半獸人舉起一隻手,激動的獸人們就全部安靜下來。
王:“哇,把獸人訓得這麼令行禁止,看起來也沒有用巫妖的法術,你相當可以啊,半獸人!”
半獸人笑了笑,反問道:“你單騎衝陣,卻不知道我是個半獸人,我怎麼就不太信呢?”
“啊,我的壞毛病,不太重要的情報,或者我先入爲主的情報,就不怎麼花時間記,這次就是這樣,我先入爲主的認爲獸人的霸主應該很大隻、很綠,就……”
王抱歉的笑了笑。
他說的是真的,這真的是被他忽略的情報,可能之前某次情報彙總的時候有人提過,他給拋到腦後去了。
王:“你是半獸人,那就好辦了。伱至少父母有一邊是人類嘛。請問你在人類社會生活過嗎?”
法師的任務,其實就只有一條:吸引獸人們的注意力,那他是開打還是和獸人霸主嘮嗑,結果上講都沒有區別,都起到了拖延時間分散注意力的效果。
半獸人冷冷的說道:“我在人類世界生活過十八年,頭七年伺候角鬥場裡面的戰鬥奴隸們,給他們提供飯食,包紮,擦洗身體,以及把打殘了但是在觀衆的‘審判’中活下來的可憐蟲扔出角鬥場宿舍自生自滅。”
所謂的角鬥場的審判,就是當角鬥分出勝負之後,由觀衆們決定敗者的死活。拇指朝上是活,拇指朝下代表死。
其實真正執行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人數到底多少拇指朝上,那時候只要聽觀衆是歡呼還是發出噓聲就能大致判斷了。
不過就算能活下來,戰敗了的奴隸也差不多死路一條了。角鬥場可不會養閒人,更不會用治療卷軸或者治療藥水來治傷殘的人。
一旦傷殘,運氣最好就是留下來在角鬥場當個苦力,幹雜活。
半獸人繼續說:“當我八歲了,角鬥場的老闆給了我一把匕首,讓我參加那種團體型的大亂鬥。我只有一把匕首和一件兜襠布。但我一次次活下來。”
王:“哦,那您一定是打夠了獎金,自己把自己贖出來了!”
半獸人哈哈大笑:“你還真的相信那些吟遊詩人的詩歌裡的故事啊!根本沒有這回事,角鬥奴隸的宿命,就是在角鬥場戰鬥到死,就算你贏下了所有比賽,也不可能被贖身。
“倒不如說,隨着你慢慢衰老,角鬥場的老闆就會開始考慮,讓你有個光榮的、戲劇性的死亡。畢竟一個老人,角鬥場可不要。”
王:“哦,然後呢?”
半獸人這個時候回過味來了:“你就要在大雨裡聽我講過去的故事?你到底幹什麼來的?你不是說有事找我嗎?說吧!”
王:“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關於‘奧瑞姆的靈魂聚焦’這個法術的事情。”
王注意到死靈法師中有人擡起了頭,看他的站位,應該是大營死靈法師們的首腦。
半獸人疑惑的皺着眉頭:“這是什麼法術?”
“就是那位巫妖打算讓你們幫忙施展的法術。這樣解釋知道了吧?這個法術抽取靈魂,並不是只抽法術標定範圍內的。它其實作用於整個地區,會把地區內所有有靈智的生物的靈魂都抽走。”
此乃謊言!這確實是一個精準抽取法術限定的儀式範圍內的靈魂的法術。但是王臨時一拍腦瓜,覺得九環法術的知識在這個位面都這麼稀有,搞不好傳奇法術的知識更加罕見。
而且研究了這個法術的巫妖身體已經被幹死了,現在的學徒們不一定了解這個法術的本質。就算了解——這東西還要講究一個說服力對不對,能幹死巫妖的九環法師說的話,自然比被幹死的巫妖的學徒的話有說服力。
不過這句話的效果,比王想象的還要好。
半獸人扭頭質問那個躲在兜帽長袍裡的死靈法師:“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死靈法師:“他、他在妖言惑衆!”
半獸人一把挑開死靈法師的兜帽,讓他脖子以上暴露在瓢潑大雨中。就算是不擅長判讀人類表情的王,也看出來這個人非常心虛。
半獸人:“他媽的!你以爲你騙得了我嗎?你老師只是個骷髏架子,所以我在人類社會磨鍊的觀察力對它沒用,但你不一樣!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
王在旁邊看着,心想:哇塞,不會這樣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吧?早知道這樣我還計劃一堆幹什麼啊,直接這樣做不就好了。
這就叫反間計!
咦,等一下,我是不是可以把這種經驗,用來施展一環的魅惑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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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犯尋思的同時,米諾斯西南側的白虎營地。
影賊的高手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原來影賊的首腦其實在王面前沒有說實話,他們其實發現了相當多因爲個人性格問題,比較容易被偷襲的死靈法師,而且有十足的把握偷襲成功。
光靠影賊的偷襲,其實就可以解決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死靈法師。
只不過如果有人吸引住意思,影賊能殺得更多。
白虎營地的死靈法師隊長此時正在帳篷的風雨燈下面抄寫卷軸,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悄悄的從帳篷內側掛毯後面摸了出來。
這人來到法師身後,先用精妙的手法割斷了法師施法材料包的袋子,把袋子握在手裡捏了捏。
沒錯,袋子裡有木雕,觸發術應該就施展在這個木雕上。
而只要木雕離開法師,觸發術就不會啓動。
來人躡手躡腳把施法材料袋放在死靈法師的牀鋪上,然後摸出了匕首。
下一刻,死靈法師的嘴巴被堵住,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
噴射而出的鮮血,直接在帳篷上噴出一道斜着的劃痕。
完成刺殺之後,影賊悄悄的摸出了帳篷,全程沒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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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大營裡獸人霸主的質問還在繼續。
“你們居然算計我們!該死的死靈法師!”半獸人怒吼道,雖然他的獠牙不長,但是這絲毫沒有減少他怒吼時的威勢。
死靈法師趕忙辯解:“我沒有!我們一直很坦誠!是這個傢伙,他妖言惑衆!我要和他當面對質!很快你就發現,他根本不可能具備這樣的知識!”
王這個時候在犯尋思呢,尋思怎麼把現在獲得的這份經驗活用到魅惑人類上呢,小白用翅膀拍了拍他的頭。
王:“啊?什麼東西?”
死靈法師一指他:“我要和你比一比!”
王:“比什麼?比施法速度?還是我們決鬥?”
死靈法師:“比知識!”
王:“那你可選錯人了。我這人實操不行,只是紙面知識的話從來沒怕過人!來吧,是互相出題嗎?”
死靈法師:“沒錯!我先來,女妖之嚎的殺傷效果……”
王:“先從最近的人開始。換我了,時間停止和時間遮斷有什麼區別?”
死靈法師愣住了:“什麼?這?”
王:“你答不上來啊,那我換一個問題,英雄祈神和救世宴的效果會不會浪費?”
死靈法師愣在原地,大雨嘩啦啦的下,他淋了半天雨才憋出一句:“救世宴不是九環的神術嗎?問神術不是哪裡不對?”
“你是死靈法師,善神的牧師看到你就會上來攻擊你,難道你不應該熟悉牧師的神術嗎?”王反問道。
死靈法師張大嘴巴:“我……我學法術都還嫌時間不夠呢!神術!而且神術不都是靠感知神恩來獲得的嗎?”
王:“對,那是牧師們獲得神術的方式。我們作爲法師,我們可以像瞭解奧術一樣,瞭解神術。實際上我所在的法師塔裡,試圖用奧術的手法復現神術的實驗一直沒有停過,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塔裡面就有很多教授在忙這個,現在他們依然在忙。”
死靈法師嘴巴都張成了O型:“你們……你們可比我們要膽大包天多了啊!神沒有派神使來屠殺你們嗎?”
王聳肩:“因爲我們法師塔不在諸神的權柄範圍內啊。還要繼續嗎?”
“不用了。”獸人霸主說了這樣一句,然後用手中的巨斧砍進了死靈法師的背。
那死靈法師扭頭,指着獸人:“你這傢伙!”
半獸人:“我們獸人,對光明磊落的人光明磊落,對卑鄙的傢伙卑鄙。既然你的老師要算計我們,那就怪不了我們了。”
死靈法師:“我老師!用不了幾個月就會歸來了!得罪他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半獸人咧嘴一笑,露出獠牙:“按你的說法,現在我們正面對比你老師強大得多的法師,我們能從現在這個局面活下來,就能從你老師的骨爪下活下來,搞不好還能把你老師再送走一次。”
說罷半獸人拔出巨斧,然後馬上再砍了一斧頭,這一次直接剁掉了死靈法師的腦袋。
王:“等一下,雖然我是用了反間計,但你這麼幹脆的就殺掉自己的盟友是不是也太果斷了一點?”
半獸人:“我從來就沒信任過這些死靈法師。從來沒有。”
說話的同時,他身後的獸人戰將們把混亂中打算抵抗的死靈法師們全都掃平了。
王:“呃,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其實我們是救世小隊,你知道不?”
“我知道,影賊的首腦貼心的送了一份關於你們的任務的報告給我們。”
王皺起眉頭:“影賊的首腦?我草,他們這一手……”
半獸人:“只有救世小隊的任務的報告,城防相關的內容他可一點沒有透露。”
王:“哦,這樣啊。那你知道,我們的任務很重要吧?實際上我們打算不管米諾斯的圍城,就這麼出發去下游,按着目前的線索到河域諸國一個叫易鬆佐的邦國。
“但是聽說了巫妖打算使用奧瑞姆的靈魂聚焦的,我沒辦法,就出此下策。”
半獸人狐疑的盯着王:“真的嗎?”
王:“真的呀。既然現在你們和死靈法師們的合作破滅了,那估計奧瑞姆的靈魂聚焦也無法施展,我們可以走了,你們繼續圍你們的城。”
半獸人盯着王,似乎在估計他的表情有多少可信。
他開口道:“剛剛促使我決定殺掉死靈法師們的,一個是一直以來對他們的戒備,一個是你揭露真相時克洛什的慌亂,最後就是我的直覺。我的直覺救過我很多次。
“在蘭登城當角鬥士的時候……”
“蘭登城!”王驚呼,“等一下,蘭登城確實有角鬥場,不過是在商會他們搞出來的港區,不在主城區中。你在蘭登城當了十八年角鬥士?”
半獸人點頭:“沒錯。然後那一天,出現了一個新的奴隸。他是個獸人,很強很強。他本來像其他人類一樣鄙視我,但是我在決鬥中打贏他之後,他立刻就改變了看法。
“獸人的世界很簡單,誰能把誰打趴下,誰就是強者,強者就會得到尊敬。於是我開始嚮往着獸人的世界。
“於是我帶着這個傢伙逃跑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帶着他跑。
“爲了帶上他,我耽擱了很多時間,結果最後逃跑的過程不順利,只有我的這個新朋友跑出去了。而我作爲叛逃奴隸,被判處了絞刑。”
王:“等一下,逃出去的獸人,你被絞刑……後來這個獸人是不是騎着巨大的獸人戰狼,揹着22把刀要劫囚車救你?”
半獸人點點頭。
王:“可是蘭登領的傳說中,這次解救失敗了啊!”
半獸人哈哈大笑:“失敗了,但也沒有失敗。最後一刻他打破了囚車籠子上的鎖。然後我跳上了他帶來的狼。那時候緩慢術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騎着狼一路狂奔。
“那隻狼知道回草原的路,所以我回來了。如果我沒有聽從我的直覺,帶上這個幫手,那可能……”
王:“可能你就直接逃走了。”
半獸人:“然後不認識路,在問路的時候被邪惡的人類偷襲?”
王:“也有這樣的可能啦。”
半獸人:“你說得很對。但是當我的直覺告訴我該怎麼做的時候,我一般都會聽從的。剛剛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殺光死靈法師。實際上有些部族早就看不順眼他們了。”
半獸人頓了頓,說:“現在,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不應該信任你。雖然我看不穿你的僞裝……”
那當然看不穿,因爲就沒有僞裝,王的情商還沒有高到讓他可以僞裝自己的想法的地步。
半獸人一邊擦拭斧子上的血,一邊繼續說:“我看不穿你的僞裝,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沒有說實話。”
王兩手一攤:“怎麼會,我真的是來告訴你這個噩耗,然後就準備走人的。你看,我們合作愉快,交個朋友嘛!現在派人加入救世小隊,還能大大改善人類諸國對獸人的印象哦……”
說時遲那時快,校場中央發生了大爆炸,整個土地向上噴射,彷彿巨大的泥土渦流。
許多列陣的獸人被捲入其中,高高的拋上天空。
王咋舌,然後變臉一氣呵成:“沒錯!我就是來誘敵的!哈哈哈哈,木頭腦袋的獸人上當了吧?”
半獸人怒吼:“薩滿祭司!”
他身後罩在白色祭祀袍中的獸人張開雙手,頌念古老的咒語。
來自先祖和精魂的力量降臨到半獸人身上。
他的身形極大的膨脹,並且籠罩在紅色的嗜血光芒中。
剛剛還在溫文爾雅的講述過去的事情的獸人霸主張嘴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