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府。
君輕塵一早入了宮,雪央身子沉得厲害,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掙扎着醒來。
坐在榻上,想着昨晚爲救她而死的雪櫻,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姐姐……”
聽到她的喃喃聲,一個小丫鬟便端着銅盆走了進來,“夫人,您醒了。”
以爲雪央現在還沒有名分,有懷着君輕塵的孩子,八王府的下人如今便稱呼她爲“夫人”。
雪央擡眸掃了眼來到榻前的丫鬟,淡淡點頭。
這個丫頭很眼生,想必是君輕塵派來伺候她的。
“夫人,奴婢叫香兒,八王爺讓奴婢以後跟在您身邊伺候。現在,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不用了,你下去吧。”
“夫人……”香兒小心的觀察了下她的臉色,然後試探着問,“香兒去廚房吩咐一聲,讓他們準備夫人的早膳?”
“不用了,我沒有胃口,你別忙了,下去休息吧。”
“夫人,您現在懷着身子呢,不用早膳怎麼行。若是被八王爺知道了,奴婢會受罰的……”香兒頓時着急了。
“沒事,這件事我來跟他說。”
“夫人,您好歹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吃一點,一會用了膳還要喝安胎藥呢。”
聽到這裡,雪央那雙泛着憂傷的眸子頓時顫了下,“你將安胎藥端來,我喝。”
雪央到底沒有用早膳,只喝了安胎藥。
剛剛喝完,管家便帶着驚風和一戴着帷帽的神秘女子來了府上找她。
“夫人,這位姑娘說是您的朋友,要來找您。”
月娘看見雪央,這才取下了帷帽。
雪央見此,便吩咐管家下去,二人單獨說話,“月娘,很久不見了。”
月娘臉色蒼白,聲音裡透着無力,“是啊,很久不見了。”
“你……你身體怎麼了?”雪央眉心一跳,很容易就感覺到了月娘狀態的不對。
“上一年暗月樓被查封的時候受了點傷,咳咳……”月娘說着忍不住咳了下,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巴,一抹嫣紅剎那間染紅了絲帕。
“月娘——”
“雪央,我時日無多了,今天便是來向你道別的。”月娘笑着。
“怎麼會這樣,你到底受了什麼傷?”雪央眼底沁出悲涼,“姐姐昨晚剛死,結果你又……”
提到雪櫻,月娘眼底劃過痛惜,“當時,三王爺害怕我會泄露暗月樓的秘密,害怕會牽扯到他,派人將我一箭射穿。幸好,我的心臟與一般人不同,長在了右邊,才逃過一命。但是那一箭卻也傷到了我的肺。所以,咳咳……”她說着又咳嗽了起來,“三王爺心狠手辣,怪只怪我們跟錯了主子,可惜了雪櫻,爲他做了那麼多事……”
“君輕夜禽獸不如,好在小侯爺掌握了證據,姐姐的仇馬上就能報了!”雪央胸腔內涌出恨意。
“希望如此吧。”月娘微微嘆息,“時辰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我去看一眼小石頭。”
“去吧,他很想你。”
月娘搖搖頭,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我不打算見他了,就讓他以爲孃親已經死了吧,免得他再次嘗受喪親之痛。”
雪央心裡陡然泛酸,再也說不出話來。
“雪央,小石頭雖然是你大姐的孩子,但是這些年我一直當做親生的對他。以後,以後……我不在了,你好好照顧他好麼?”月娘請求着。
當初,她和雪清同時有孕,然後又一起生產。
那時,她生了死胎,而雪清卻大出血而亡,這孩子便一直養在她身邊,雖不是親生但更勝似親生。
當年雪清曾經救過她,所以,她既是報恩,而小石頭又是她喪子後唯一的慰藉。
這些年,她一直將小石頭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因爲君輕夜惱恨雪清的背叛,所以換子這件事,她們一直瞞着他。
雪央點頭,“小石頭是我的外甥,我一定會照顧他的,你放心。”
“多謝你,雪央,我該告辭了。”
看着雪央虛弱的背影,雪央眸光黯了黯,她們幾個人如今只剩她了……
想到這裡,眼眶又忍不住泛紅,淚水模糊了視線。
“怎麼又哭了。”君輕塵一回來就看見她坐在榻上雙手抱膝,將自己埋在了臂彎裡,嚶嚶而泣。
見他回來,雪央忙擦去了眼淚,“你回來了。”
“我剛剛聽香兒說你沒有用早膳?”
“我有些吃不下,我姐姐……”
“你放心,她的遺體我昨晚已經讓人擡回府中了。現在偏院裡也爲她支了個靈堂,明日就將人下葬,你看如何?”
“謝謝。”雪央心裡酸澀的厲害,難受極了,還有一抹說不出的感動。
“你要是想謝我,就別餓着我兒子,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好麼?”
雪央點點頭,“我等你。”
“你先休息着,我剛剛入宮,母后聽說你有孕,賞了些補品給你補身子,我一會去給你熬碗燕窩粥。”
“替我謝謝皇后娘娘。”雪央驚訝,皇后娘娘竟然不嫌棄她身份低,還賞了東西!
……
永安侯府。
用過午膳,君輕寒繼續翻閱案宗,蘇青染便在院子裡陪小石頭蹴鞠,活動身體。
看見她像個孩子一般玩的盡興,君輕寒無奈搖搖頭,眼底盡是寵溺。
她的身影在眼前晃着,很安心……
“小石頭,該你了,將球踢過來。”
“蘇姐姐,你可要接住哦。”小石頭現在性子活潑多了,還朝蘇青染扮了個鬼臉。
來到松竹院外的月娘看到這一幕,不禁淚眼婆娑。
這是她的小石頭,一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似乎還胖了……
以前這孩子跟在她身邊的時候喜歡安靜,性子也很靦腆,沒想到現在這麼活潑調皮。
真好,這纔是五歲孩子該有的樣子!
輕輕拭去眼淚,她看向身邊的驚風,“替我謝謝小侯爺和蘇小姐,月娘該走了。”
“慢走。”
月娘不捨得看了眼小石頭,緩緩離開。
這些年,她爲君輕夜做了不少喪盡天良的事情,自知罪孽深重,這些日子再也沒有用過藥,一心求死。
等到審過了君輕夜,她想自己也能沒有遺憾的嚥下這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