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何干?”冷幽珏絲毫不爲所動。
阿不急了,咬脣看着他。
她雖然對他並不瞭解,可是有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些,譬如他從不受人威脅,從不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更不做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普天之下能說得動他的人只有向姐姐,可是向姐姐已經死了,尤其是這個人還不記得向姐姐了……
“那你不讓我跟着也行,你總得告訴我你去哪兒吧?”
冷幽珏脣角忽的浮起一絲十分森寒的笑來,一字一句:“與你何干?”
阿不氣得咬牙切齒,盯着他不說話。
冷幽珏看了她片刻,隨後嘲弄的動了一下脣角收回劍來,直接就轉過了身:“別再跟着我,否則我讓你有命跟,沒命活!”
他一躍上了馬,身姿在呼嘯的寒風中猶如一隻飛鷹穿梭而過,阿不站在原地,直到臉被寒風吹得幾乎沒了知覺,她這纔回過神來,低頭盯向自己的腳尖,很鬱悶的沒說話。
卻也是在這樣的時候,在這數九寒天的荒郊野外,腳下居然有一隻小蛇趴在那裡,銀色的蛇身竟跟小銀一模一樣。
小銀自從走後,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知道有多麼寂寞無聊,現在乍然一看到這麼個小東西,頓時心都軟了。
她蹲在地上,盯着那個凍得一動不動的小銀蛇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啊?爲什麼都不回家呢?是不是迷路了不能回家了啊?”
她想了想,索性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將那隻小銀蛇裹了起來,然後認真看着它道:“要不然你跟着我好不好?你放心,我會給你肉吃的!一定會照顧好你,行不行?”
她自言自語之後,索性就將小銀蛇抱起,揣在懷中,然後翻身上馬,重新回了客棧。
在經過三日的照料之後,小銀蛇總算是恢復了活力,它和小銀一樣乖,阿不跟它說話的時候,它甚至聽得懂一般,幾乎都讓她以爲它就是小銀。
在侍養了七日之後,阿不壯着膽子將它纏到自己手腕上,小巧的蛇身就恍若是一串手鐲,而它也乖巧得很,竟半點不鬧騰,就枕在她手臂上睡覺。
阿不霎時大喜!
是不是小銀回來了?一定是小銀看她一個人不放心她又回來了!
其實那天她也並不確定小銀是真死了,因爲被冷幽冥揮開砸到牆角的時候她看到它身上有血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但是後來她的確就沒再找到它,所以她現在甚至十分懷疑這小銀就是她的小銀了!
她按照之前小銀的習慣來對待眼前這條小白蛇,它竟然十分受用,連吃東西的動作都一樣,頓時看得阿不熱淚盈眶。是她的小銀!就是她的小銀!她的小銀回來了,真的是太好了!
別離後的相聚讓人分外欣喜,阿不這幾日心情高興得不得了,直至那日店小二來跟她要房錢,她才意識到這個客棧她是住不下去了!
她需要一個賴以生存的本事來養活自己,不然靠偷偷騙騙又得做回從前的自己了!
於是第二日阿不便退了房間,重新做男兒打扮離開了客棧,打算去找一個地方試試仵作的活兒。
怎麼說向姐姐也教了她那麼久,她雖然只學了皮毛,但是向姐姐也說了,多接觸屍體,記的東西纔會更多,更何況她手裡還有向姐姐給她的那本冊子,應該能行!
但是一想到這份仵作手藝會引人懷疑,若是被查出跟向晚是一黨,她估計就會沒命活了!所以阿不當天便決定遠離京城,找一個遠一點的地方,找個衙門的仵作差事幹!
但是一連找了好幾個地方,卻都沒人收她,嫌她人小都當她是說笑。
她氣得不行想要辯駁人家卻直接將她轟了出去,一連四五處地方全都碰壁,讓阿不氣憤不已!
不就是個頭小了一點嗎?個子小就不能幹活了?
這天再一次碰壁的她只好找了個路邊小攤位打算坐下來喝口茶暖暖身體。
她選擇的方向是靠北,因爲北方貧苦,朝廷也不大管,所以相對來說這邊會比較安全一些。
但是北方的天兒是真冷,她身上裹的還是王府時候向姐姐給她備的大氅,外面看起來挺普通,裡頭卻都是柔軟的狐毛,可暖和了。
可即便是這樣的衣服,依舊抵擋不住北方的寒氣!
“聽說了嗎?雪城那邊好像有人造反了!這才一個來月呢,就連續奪了雪城、汴州、秦嶺三大要地,聽說是西宇在前面打,他們在後面撿便宜,幾乎是坐享其成啊!”
“這個時候反……哎,是天要亡金元啊!”
“早就要亡了……”有人嘆息了一聲道,“當今皇上如此昏庸無道,殺起自己的親兄弟起來毫不留情!三王爺爲咱們金元辦了多少事兒?我本來還想着,只要有三王爺在,咱們金元朝就不會亡!至少還有那麼一點盼頭,可是現在……”
有人接過了他的話頭:“現在三王爺死了,所以金元的氣數盡了!”
“可不是!”那人應了一聲道,“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個謀反的人叫什麼聶天平……好像挺善待百姓的,那三座城池若是落進西宇人手裡肯定是要遭殃的啊,可是到了這個聶天平手裡之後,百姓非但沒有遭到傷害,這位將軍還給開倉放糧……我都想着,如果傳聞是真的,倒不如讓這個聶天平來當皇帝,起碼不至於像現在的皇上這麼昏庸!”
“小聲點,你不怕殺頭啊?”
“國都要亡了還怕什麼殺頭?”
“說得倒也是……只不過這個聶天平是什麼人啊?要真這麼厲害,西宇能咽得下氣嗎?”
那人搖了搖頭道:“聽說這聶將軍不以真面目示人,行戰之時半塊面具遮面,誰都看不清他的樣子啊,不過他是真的驍勇善戰,底下的部位有模有樣,這才起義一個月呢,聽說已經有不少百姓加入其中,隊伍短短數日已經擴至幾萬人,實力不容小覷!”
“人多有什麼用?再多也多不過皇上此次御駕親征的五十萬大軍……”
“那倒也是……”
“哎……若是這個聶將軍被滅了,金元就真的是無望了……”
一行人的聊天,阿不聽得仔細。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不過最近皇上御駕親征倒是傳得沸沸揚揚的。
雪城……雪城不是從前三王爺鎮守的地方嗎?若是從那裡開始謀反,那肯定是有人替三王爺打抱不平了!說不定這人就是三王爺曾經的部下!
想了想,阿不覺得這個懷疑非常可信,想一想若是這人能替向姐姐和三王爺報一下仇,她倒是挺支持的!可是就是不知道冷幽珏去了哪裡……
她現在就是個小孩子,找事情做吧人家不要,可是要是在這麼耗下去,難道她真的做回老本行不成?
從乞丐堆裡走了出來,她實在是不想再回去了!
咬了咬牙,阿不心頭忽然就冒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如果這個聶天平真是三王爺曾經的部下,如果她去投靠的話,會不會有好處?
眼珠子轉了轉,雖然對她來說,這是一場賭博,但是她身上的銀子所剩無幾,靠偷來的一點很難維持下去,而她想要徹底擺脫乞丐的生涯,好像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本來她是挺想跟着冷幽珏的,死纏爛打也要跟着,可是人家脾氣太臭,武功又太高,她根本對付不了,以至於這最好的一條路泡了湯,真真是太可惜。
打定了主意,阿不便直接付了錢轉身上馬,打算往北而去。
卻也是在這樣的時候,忽然就有一匹馬自身後而過,因爲露面剛下過雨還有不少水坑,那馬兒太快,竟濺了她一身泥!
一想起她身上那件向姐姐留給她的衣服,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揮起鞭子就要追上去,卻在看見前面的模糊背影時,心口猛然一震——冷幽珏?真的是他?
她並不是十分確定,卻堅定的揮起辮子,追了上去。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說不定可以不用北上了!
卻沒想到,這一追就追了一天。
前頭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楚後頭有人追着自己,阿不好不容易看那匹馬停下來時已經是晚上。
那人直接將馬兒拴在了小樹林裡,隨後便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連火都沒生就坐在那裡,背靠着樹幹,抱着手裡的劍閉上了眼睛。
阿不急忙從馬上下來走了過去,當真真實實瞧見他的面容之後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不過瞧着他明知有人靠近也不睜眼的樣子,她頓時就知曉他肯定知道自己跟了他一路的事兒。一想着他肯定是默許她跟着來着,她頓覺希望撲面而來,立刻屁顛屁顛的跑了上去。
她也不打擾他,而是從四周撿來一些乾燥的柴火直接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地方架了起來,生了火堆。
有火光亮起,那人的面容便更清晰了一些。
他的臉上倒是沒有半點變化,不過身上穿的是一件紅衣,男人穿紅衣服總讓她感覺有點騷,但是眼前這個人卻是因爲顏值的關係,居然使得那身紅衣猶如量身定做一般。不但沒有騷氣,還襯得他整個人丰神俊朗,是阿不未曾見過的帥氣。
火光亮起來,冷幽珏一直沒打開的眸子這才睜開來瞥了一旁的阿不一眼。阿不頓時堆上滿臉的訕笑看着他:“吵着你了?沒事兒,你繼續睡吧,我不打擾你。”
冷幽珏冰冷的眸子自她周身掠過,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咳,隨後道:“這麼陰魂不散,是覺得我不會殺你嗎?”
“你不會殺我的!”阿不當即睜大眼睛十分肯定道,“就算你不記得向姐姐了,可絕對也只是暫時的不記得而已,你內心深處其實是有她的!而我是向姐姐半個徒弟,你肯定不會傷我!”
話音落,忽然有什麼東西自耳根飛了過去,阿不只覺得耳邊的頭髮掉下來一片落在肩頭,而她回頭去看,正見着一柄十分短小的小刀就釘在她身後的樹幹上。
也就是說,那玩意兒是剛剛冷幽珏射的?
她頓時就驚出一身冷汗看着他:“你真要殺我?”
冷幽珏對着她,半分表情也沒有:“如果真要殺,你覺得以我的身手會射偏?”
什麼意思?
阿不看了他片刻,這才明白過來,頓時鬆了口氣笑起來:“我就說嘛!你肯定捨不得殺我!”
冷幽珏沒說話,卻是盯着她看了半響才道:“上次你說什麼事情來着?”
“啊?”她說什麼了?
“你說給我當丫鬟使喚對吧?那現在我餓了,你去找點吃的。”
“我……”阿不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四周,“現在?”
他是說過這話沒錯,可是現在黑燈瞎火不說,還是一片林子,上哪兒去找吃的?
“給你一個時辰,我不說第二部。”
話音落,冷幽珏便閉上眼睛再不多說一句話。
阿不對着他的面容氣得咬牙切齒。
可是難得他鬆了口,想要跟着他,她就必須要聽他話啊!
咬了咬牙,她只好站起身來,撿了一根木棍,朝遠處的樹林走去。
黑燈瞎火是真不好走,幸好她膽大,換做別的女的要是一個人來到這樣一個樹林估計會嚇瘋!
但也正因爲是晚上,吃得玩意兒實在是找不到。
她又不會打獵,途中是有看到有動物竄過的身影,可是她沒武功根本抓不了,唯一的法子只有尋野果子吃。
可是林子四下長得都是差不多的樹,她這麼一找竟然就找了一個晚上。
天亮的時候,她纔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顆長了果子的樹。她連忙敲了一些抱在懷裡,這才如釋重負的往他們休息的地方而去。
可沒想到的是,等她到了地方,不但那裡什麼人都沒有,連她騎來的馬也不見了。而地面上昨夜燒的那一堆火已經化爲灰燼,留下一灘黑土落在那裡。
阿不看得咬牙切齒,當即便對着前路方向大喊:“冷幽珏——你王八蛋!別讓本姑娘逮着!本姑娘一定這輩子都不放過你——”
吼完之後,阿不一個人坐在樹腳下看着自己懷裡的野果子發呆。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人生這麼挫敗過,即便是在從前最窮困落魄的時候,可是現在,她是真的覺得很無助。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點溫暖,溫暖卻沒了,以爲有了一個靠山,靠山又走了,連僅剩的一匹馬也不見了,實在是可氣又可恨!
一邊氣冷幽珏的絕情,另一邊又氣自己的白癡。
兩種情緒交替之下,使得她猛然間便嘴巴一癟,坐在那裡放聲大哭起來。
她越哭越大聲,越哭越來勁,反正這裡也沒人,她可以盡情哭個夠!
以至於當有什麼東西往她身上蹭了蹭的時候,她猛然尖叫一聲,站起身來,卻赫然發現自己原本已經不見了的馬停在自己面前,馬鼻子正對着自己噴氣!
她呆了三秒鐘之後,猛然間便飛跑過去一下子抱住了馬兒的頭又是哭又是笑:“你怎麼回來了啊?我還以爲你走了不要我了呢!”
馬兒在她懷裡哼唧了兩聲,阿不這纔想起什麼來,忽然就擡起頭望前方看了過去。
這一看赫然便發現冷幽珏抱着劍斜倚在她對面的樹上,面無表情看着她:“你哭什麼?”
阿不一噎,呆看了他一會兒之後,猛然便摸了把眼淚朝他跑了過去。
她那副傾盡全身力氣奔來的模樣,分明就是要抱他,冷幽珏瞧得頭皮發麻,頓時就一閃身退開,阿不措手不及,頭一下子撞到那顆他原本倚着的樹上,頓時痛得抽了口涼氣。
“你躲什麼啊?”她氣急敗壞!
冷幽珏哼了一聲才從她身後走過道:“我對小丫頭片子沒興趣。”
阿不聽他說完,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盯着他的背影握了握拳,這纔看見自己站的腳下有不少野果子放在那裡。
這裡是冷幽珏剛剛站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去找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