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輕站在通往前廳的檐前遊廊上,定定看着被遺落在冰雪之上的女子。
看她的身子單薄羸弱,看她的眼睛黯淡無光,渾身意冷心灰。
他還看到了,滑下她眼角的眼淚,晶瑩剔透,裹着傷痛哀絕。
那滴淚珠,順着眼角,沿着臉頰,墜落在半空,莫名的,落到了他的心湖。
有什麼東西在他心裡一層一層的泛濫開來。
酸酸的,澀澀的,麻麻的,將明未明。
就像是清晨荷葉上清新的露珠,被風吹拂,墜入湖心,嗒的一聲輕響,在湖面泛出一圈漣漪。而這漣漪並未頃刻散去,反而一圈圈的往外震盪開來,最後,遍及整個湖面。
那種被一滴眼淚包裹了整個心房的感覺是什麼,他不知道,只知道這一刻,他的心揪疼。
不是沒有看見過她哭,可是遠不及這一次,她的無聲落淚,帶給他的感覺來的震撼鮮明。
因爲她渾身上下瀰漫的悲傷,太沉重。
與他所見過的她的形象那麼不相符。她應該是快樂的,明媚的,無憂無慮的。開心的時候會大笑,笑聲極能感染人。不開心的時候痛哭一場,擦乾眼淚,又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那些讓她難過的事情,轉眼即忘。
可是這一次,他有種感覺,這種無聲的傷痛,她或許窮極一生,都沒辦法遺忘。
腳步微動,他想要走上前去,即便什麼都不說,站在她身邊,或許她身上的哀傷能少一點。
最終,又顧及到她許不願意此刻的狼狽被人看見,終硬生生的剋制,直到她走遠,才低頭,看着手中未能遞出的帕子苦笑。
患得患失,凡子纔有的情緒,原來,他也有。
而在以後很長一段歲月裡,他曾經無數次想過,若是彼時,他走到她前面,替她擦掉她臉上的眼淚,他們之間的結局,會不會因此變得不同?
“主子?”垂眸,不去看主子失神的臉,木棉低聲提醒了一句。
他們在這裡站得夠久了,領路的門房戰戰兢兢站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又不敢催促,她本不在意,可是若能借此打斷主子的失魂,她心裡總是會好受些。
“走吧。”將帕子重新收進衣袖內,君未輕朝門房笑了笑。
門房受寵若驚,在接下來的一路上,好幾次差點摔了跟頭。
然與門房的激動相比,木棉的心卻持續下沉。
主子素日裡臉上總是帶着幾分笑的,即便不笑的時候,依然會給人柔和溫潤之感。可是今日,裴紫嫣哭得時候,她第一次真正看到了主子卸下笑容的樣子。
不冷,卻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要任性的要求主子回去,別來玄王府,別來這個讓她不喜的地方,可是她沒有膽量說出口。
在竹林爲難裴紫嫣那件事情過後,她跟主子之間表面看起來沒什麼改變,只有她知道,其實,早就已經變了。
若非暫時沒找到人接替她,加上裴紫嫣在背後求了情,她現在早就沒了站在他身邊繼續服侍的資格。
哪裡,還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