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早就設計好了。”君未輕攔住了司北玄前進的腳步,眼睛卻一直看着花雨中那抹倩影,“如此費盡心機,你究竟想證明什麼?”
緩緩將擋在胸前的手臂壓下,司北玄嘴角輕勾,笑意寒涼,“君未輕,你既知我心思,又爲何不加阻止,你是對自己太過自信,還是將我司北玄看得太低。”
“我說過,她只是君未尋。”
“先生調教一個影子,竟然能連臨場的反應都教導得一模一樣,”司北玄貪婪的望着那道身影那張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口中的語氣南轅北轍,“玄某着實佩服。”
君未輕閉眼輕嘆,“你是司北玄,怎麼會屑於一個影子?你的驕傲不會允許。”
“你不是我。”
君未輕回頭,從那雙冷眸中,看到滿滿的譏誚。
“先生,若想阻止我,除非,把真正的裴紫嫣還給我。”
除非,把真正的裴紫嫣還給我。
陶青煙在幾步開外,踉蹌着後退,身形搖搖欲墜,司北玄,你終於親口說出來了。
你真的,從未死心。
鈴蘭趕緊扶住她,擡首瞪着花雨下淺笑的女子,忿恨漸起。
不過片刻的對峙,桃花樹下的身影,已經悄然越走越遠。
“木槿,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君未尋凝神,輕風颳過樹林,奏起簌簌的聲響,在這響聲中,隱隱又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笛音。
木槿聞言細聽,須臾,“公子,遠處有笛聲。”
踏着遍地花瓣,繞着桃林兜兜轉轉,兩人離笛聲越來越近。
笛音清亮悠揚,旋律婉轉動人,又含着屢屢惆悵,似是惋惜花期易逝。
桃林縫隙中,已經隱約可見吹笛人的身影,一襲明紫若隱若現。
“公子,要過去嗎?”
君未尋搖搖頭,微閉雙眸,“吹笛人憑曲寄意,何必打擾,我們就做個聽客好了。”
不知爲何,這曲旋律讓她莫名的覺得熟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盈臆胸間。
曲子已經行至中段,引人入勝之際,笛音竟然嘎然而止。
“哎呀,那麼好聽,怎麼沒了!”木槿低聲抱怨。
君未尋眉頭一蹙,隨手取下一片桃葉,放至脣邊,悠揚的旋律又起,竟是延續剛纔未竟的曲調!
木槿膛目,一臉崇拜,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她從來不知道小姐居然也懂音律,藏得夠深的啊!
沉浸在韻律中的君未尋,絲毫不知,身後一雙犀利銳眼,鎖着她正一步一步靠近。
而這興之所至的一首曲子,又將把她引入什麼樣的漩渦。
曲畢,木槿尚沉浸在曲韻中回不了神,君未尋看着那片樹葉怔怔的發呆。
她怎麼會……
“是你嗎?”低沉的呢喃近在咫尺,耳畔甚至能感覺到發燙的氣息,君未尋一僵。
“是你嗎?”男子重複,聲音極輕,仿若這是一場夢,生怕一個驚擾,夢就會碎。
君未尋緩緩回頭。
長眉斜飛入鬢,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紅脣明豔,她猜,這該是個愛笑的男子,可是他的眼睛,此刻迷上了一層霧氣。
一身明紫長袍,穿在普通人身上會使人顯得輕浮,這個男子卻能將它穿出惑人的邪魅,配上腰間藏藍腰帶,整個人顯得高大頎長,氣質華貴。
木槿閃身擋在君未尋前面,警惕的看着男子,“你是誰?”
男子緊緊盯着君未尋,視木槿如無物,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大掌輕輕一拂,木槿就被推到了一邊。
君未尋靜靜回視,波瀾未驚,男子的眼睛過於犀利,可是她有種感覺,這個人不會傷害她。
男子眼中的希翼太沉重,她竟然開不了口,她知道,只要一句話,男子就能從天堂墜落地獄,她突然不忍,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竟然對一個陌生人不忍,彷彿他是她相識多年的好友,看着他,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暖流。
靜默良久,男子眼中的迷霧漸漸散去,脣角斜勾起一抹濃濃的自嘲,“嗤!真是魔症了,你不是她,你怎麼可能會是她。”
話音甫落,男子倏然湊近君未尋,桃花眼邪魅勾人,紅脣瀲灩,“美人,告訴我你怎麼會這首曲子?你是誰?”
這是她最後留給他的曲子,半曲桃花調。
是的,半曲,未完成的曲子,就像她年輕的生命,開在最絢爛處,然後戈然而止。
可是這個女子剛纔所奏,儼然是一首完整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