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爲民辭官,於家老大鞭長莫及,第三代孫只有於秀福還像點樣子,至於其他人,根本不成氣候。
龍璇璣已經倒了,得到她庇佑的於秀安不過是曇花一現。
聽說這小子在護衛營被排擠,天天被安排夜間巡查。
他倒是能忍!
高明翔臉上的笑容一滯,猛然勒住繮繩,其後的馬車猝不及防,在撞上的一刻堪堪停住,車伕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卻極快的消失,重又低下頭,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高明翔側頭向城門看去,於秀安正指揮人關門,單薄瘦弱的背影在一衆魁偉精壯的衛兵中顯得格格不入,城門上的火把投射下來,他整個人便被衛兵頭子擋住了影子。
這麼瘦,能頂什麼事。
自己還是想多了,於秀安在這裡不過就是個巧合罷了。
高明翔搖着頭,也難怪他疑神疑鬼,實在是這次的任務太過危險,他幾乎是提心吊膽才完成。
“快走吧。”高明翔一揮手,加快了速度,他要在天亮之前,將馬車裡的人安全送進皇宮。
一匹馬一輛車,很快的就消失在夜色中的長街上。
今夜,似乎很不平靜。
半個時辰之後,巡查的兵丁準備上馬走人了,忽然有人咿了一聲,指着大路露出驚訝之色。
“又有人來了。”那人說道,“於大人,您看。”
於秀安眯了下眼,遠處火光如星,嘴角微揚,“來的人還不少吶。”
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星星點點的火光就到了近前,一行十人便在視線中清晰起來,當先兩騎,將身後八人遠遠甩在身後,兩人毒裹着大斗篷和大風帽,與高明翔的裝扮一模一樣。
夜風吹來一陣淡香,兩人掀開風帽,露出真容。
“哎,真好看。”兵丁們驚訝的喊道,“居然還是個女子。”
於秀安的眼瞬間瞪大,握着繮繩的手跟着一顫,回來了!
十人逼近城門,於秀安居高臨下與之對峙。
“開城門!”龍璇璣沉眉喊道。
一側的東方昊頂,此時也側過頭來,待看到一身戎裝的於秀安,墨色的眸子一頓,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早就安排好了。
“開城!”東方昊跟着喊了一句,只是他的這個聲音聽起來洪亮得多。
八騎中的子虛立刻上前,而於秀安也在城門上喊了一個名字,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被叫到名字的兩人驚訝的互相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原來是自己人的眼神,便一起下了城樓。
“常玉蕭!”
就在這兩人準備打開城門時,有人喊出了其中一個的名字。
“誰讓你們開城門的?”
常玉蕭手上一頓,轉過身去,見到離去的高明翔又回來了,而他身後明晃晃的一片,是全副武裝的御前侍衛軍。
“高大人,”常玉蕭抱拳,“是瑞王殿下回京了。”
高明翔催着馬走近,眉頭緊鎖,嘴角卻掛着一絲笑,夜色中無數火把的映照下,有些詭譎不明。
“瑞王?你能證明他的真假?再者,你不看看他身邊的是誰嗎?”高明翔喝問道,周正的臉龐泛起一絲殺氣。
“高大人,那是殿下的婢女。”另一個人站出來解釋,“屬下識得。”
“哈哈!”高明翔哈哈大笑,“是,高某也識得,通緝犯嘛!”
話音一落,大手一揮,“將這二人拿下!”
御前侍衛們一擁而上,將兩人按到在地。
下面的騷動自然被上面的人看得清楚,於秀安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沒有說話,站在暗影裡,看着這一切,目光淡然。
氣氛凝滯,城門未開,龍璇璣握着繮繩的手指捏了捏,看向城牆。
高大的人影傾斜着,兩邊的火把明亮,高明翔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夜風吹起他的披風獵獵飛揚,倒像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
她居然還敢回來。
高明翔看着龍璇璣,這女子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畫像已經傳遍了京城的每個角落,居然這麼明目張膽就回來了,而且還要闖進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龍璇璣,你若是硬闖,休怪高某不念舊情!”高明翔喝道,“你若是跪行進城,念在你年幼無知,高某可向皇上求情,給你個全屍。”
御前侍衛們上前,齊齊舉起了弓箭,拉滿,只需一聲令下,百箭齊發。
“高大人,”於秀安突然開口,嘴角上也掛着淡然的笑意,“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很難挽回,這世間的病症都可醫治,只除了後悔藥沒人研製。”
高明翔一怔,側頭看着他,火把下的少年依舊瘦弱,可他的這句話,讓高明翔覺得他高大了不少,不錯,他就是嚇唬龍璇璣,他在拖延時間,於秀安看出來了。
“哈哈,高某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後悔,秀安你若是累了,且想去歇息片刻,這裡有高叔叔在。”高明翔一陣大笑,眼中神色不明。
他這分明是諷刺於秀安,你沒本事就不要瞎吵吵,給老子閉嘴吧。
巡城的衛兵都有些憤然,貶低他們的頭兒,就是變相的貶低自己,叔可忍,嬸不能忍!
他們剛要說兩句,於秀安卻笑着點了點頭,“秀安七日夜未曾閤眼,眼下確實該去睡了。”
說着,他真的策馬而去,將一衆人晾在了城門。
“呸,有你後悔的那一天。”高明翔呸了一口,目光恨恨的,於秀安的態度着實刺激到他了。
“若是皇上先後悔那?”
沒有等到於秀安的回答,高明翔先聽到了一聲冷得直透心肺的答案,眼前一暗,他的身子就飛了起來。
砰!
高明翔高大的身子被甩在城牆上,將牆體都砸裂一道大縫隙,他的嘴角亦是流出大片的血紅。
“瑞...瑞王...”
等看清是東方昊,高明翔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訝,“你真是瑞王?”
“你該後悔,在最後時刻站錯了隊伍。”
東方昊冷冽一笑,傲然站在城牆之上,夜風吹起他的衣袍,宛若天神降臨。
“留着他的命,看在蕊姐姐的面子上。”龍璇璣邁步上前,目光幽冷,眼中不帶一絲感情。
每個人都在做選擇,你今天的結局就是你以前的選擇,人站的高度決定你很難看到那麼長遠的事,往往就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神出鬼沒的龍璇璣,着實讓高明翔嚇了一跳,她居然也會武功嗎?爲何自己一直不知道那?
“凡遇抵抗,殺無赦,天亮之前,控制皇宮!”東方昊點了點頭,轉身對子虛下達命令。
城門嘎吱嘎吱的響了幾聲,便被拉到一旁,城門外的八人中兩騎進入,其餘六騎卻紋絲不動。
高明翔聽着這些動靜,大惑不解,瑞王和這女人功夫都這麼好,他們完全可以衝過去,爲何一定要開城門那?
高明翔雖然是個文官,卻也看出龍璇璣帶來的人都非同一般,憑着他們的身手,城門城牆這都是小事。
“轟隆隆!”
高明翔正在納悶,又是一陣轟隆之聲傳來,卻是從城裡,黑壓壓的御林軍浩浩蕩蕩而來,宛如烏雲壓境,奔蹄如雷,頃刻間就到了城門。
高明翔頓時來了精神,他已看到爲首的正是自己的老父親,大將軍高浩然。
烏雲之內,鐵甲錚錚,足足有四五千人,以四五千人對十個人,結果不用想也知道!
高明翔心中大定,他只是打頭陣,真正厲害的是早已安排好一切的皇上,京城早已佈下天羅地網,只等瑞王和龍璇璣自己投進來。
“兩位,別來無恙。高某爲傳旨而來。”高浩然端坐在黑色之高大駿馬上,一身鎧甲,英武不凡,雖然已經六十開外,卻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東方昊冷笑,“有什麼話,說來。”
兩個內侍從整齊的軍隊中走出來,站在高浩然的駿馬之前,看着龍璇璣的神情,有些陰冷。
“龍璇璣,太上皇病危,皇上命你入宮診治,若你抗旨,龍家九族就地處決。”
話音落下,龍璇璣緩步步下。
“璇璣!”東方昊蹙眉,擡步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城樓。
內侍擡手攔住,目光不善的看着東方昊,“瑞王殿下留步。”
另一個內侍陰陽怪氣的接着說,“旨意只召了龍璇璣,可沒有其他人。”
“想死?”東方昊斜挑了下眉,目中殺氣勃發。
“殿下自幼失牯,若不是太上皇照拂,焉能有命在?知恩圖報,人之敬也,若殿下還想見到太上皇,便留在此處。”兩個內侍並不害怕,一番機鋒。
“沒事。”龍璇璣擡頭看着東方昊,他的臉恰好被暗影遮擋,看不清神情。
龍璇璣收回視線,飛身上了一匹戰馬,催馬前行,越過龍觀瀾等人,越過守兵,從千餘人的精兵之中穿過,很快便看不見她的身影。
東方昊看着她離去的方向,眸光陰沉下來。
另一側的暗影裡,於秀安也是握緊了手中的繮繩。
今夜,城門處熱鬧非凡,城內一些大宅,也是燈火通明。 於爲民的屋子,一直亮着燈,值夜的小廝瞪大眼,拼命忍着睏意,一陣沉悶的聲響過後,他倏然一驚,只穿着單衣的於爲民站在窗前,目光看向長長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