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寰笑着點了點頭。
老人深知月無痕在附魔職業上的天分奇高，水平也絕對不只是學徒而已，只是名氣還沒有打響。
他願意用自己生平獲得的虛名，爲小徒弟造勢，讓她早日成名。
他知道，這裡，只是她的第一步。她會走得更遠，遠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遠到，以他的生命長度無法看到她終極成功的，那一刻……
那麼，就在這起點，盡他所能，幫一幫她吧。
“謝謝老師。”
月無痕心中歡喜，白皙精緻的臉龐，漾起眉眼彎彎的笑意。
青絲如瀑披散，晨起之後未曾精心打理，蓬鬆而略凌亂，帶着幾分俏皮和慵懶。
一笑，明媚了晨光。
塵寰神情微滯。蒼老容顏，悵惘隱隱浮現。
這一刻，恍若回到許多許多歲月之前……
記憶中那燦若春花的少女，也曾這樣歡欣無邪地綻放笑容。
對他笑，對他輕輕低語。
這小徒弟乖巧伶俐的模樣，與記憶中之人，其實，很有幾分神似。
塵寰原本慈祥的眼眸，閃過幾分似有似無的悵然。
語氣，低沉了幾分，“零九，你打算用什麼武器繪製花紋，作爲獎品？”
月無痕輕輕側頭，想了想，並無特定的目標。
無論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只要花紋繪製得好，都可以成爲讓傭兵們追捧的好魔武。
“老師覺得什麼好呢？”
“如果你沒有想法，不如，隨我去見一個人。”
“誰？”
塵寰語氣略頓，停了片刻方答道：“……去見一個非常厲害的制武師。”
“老師？！”冰菱在旁聞言，立刻睜大了眼睛，一直刻板的臉上露出幾分驚訝和……
隱隱的擔心。
終於是沒忍住，教導主任勸道：“老師，您真的要去嗎？不如讓我去街上買一把好武器罷了。”
塵寰搖搖頭，笑道，“街上再好的武器，能有制武師親手製作的好？零九第一次舉辦招新擂臺，怎麼能沒有一把像樣的東西做獎品。要知道，武器不夠好的話，就算附魔花紋再厲害，也是難以發揮其完全的效力。”
老人心意已決，不顧冰菱勸阻，轉身走了。
月無痕不由詫異，“師姐，老師要帶我去見誰？”
爲何，見一個制武師，師姐會擔心呢？
制武師，在天索大陸上，是和煉藥師、附魔師差不多風光的職業。只是在楚國之中制武師不多，纔沒有職業協會設立在此。
這個職業的人，可以將各種礦石、鋼鐵等原材料，通過特殊的方法鍛造成武器、防具等等各種器具，倒是有些類似俗世裡的鐵匠。
只是制武師，可比鐵匠厲害多了。
優秀制武師造出的精緻武器，不必繪製附魔花紋，威力就可與魔武媲美。
若是再繪製上花紋，那更是如虎添翼，不可估量。
楚京附近，其實並沒有特別出名的制武師，起碼月無痕並未聽身邊人說起過。
那麼塵寰老師推崇的這位，又是何人？
卻聽冰菱很苦惱地嘆了口氣，道：“那位大人脾氣暴躁，每次老師去了……都要被好一頓罵，或者……被打。”
被打罵？？？
塵寰老師在傭兵圈裡可是小有名氣的，一把年紀了，受人尊崇。是誰，敢隨便打罵於他？
月無痕追問，冰菱卻連連搖頭，“去了你就知道了。”
教導主任不肯再多談，轉過身去，低頭收拾測試場的狼藉，連背影都寫着大大的煩惱二字。
待得月無痕做好了早飯，幾個人各懷心事地用過飯之後，塵寰便帶着她去找制武師。藏劍寸步不離地跟着月無痕，身背長劍，沉默寡言，倒像是個不會說話的機器人。
冰菱不情願跟去，留守看家，只在私下裡叮囑月無痕，“若是去了見到師傅吃虧，你見機幫一幫，可別讓他再鼻青臉腫的回來。”
“……”月無痕愕然。
怎麼還能鼻青臉腫？
塵寰作爲附魔師，本身元師的實力也是不弱的。再說，誰敢打他，不怕尊敬他的傭兵們上門興師問罪嗎？
揣着一肚子的疑問，月無痕隨同塵寰，走到了目的地。
一個距離小湖邊不遠的幽谷之中，紫竹林鬱鬱蔥蔥，鳥語花香，小溪潺潺。
幾座茅舍靜靜佇立在林邊。
此地，和塵寰的住所相距並不遠，大概十里路而已。
尚未走到跟前，剛遙遙望見茅舍屋頂的時候，塵寰的步伐便慢了下來，臉上神色忽明忽暗，似乎躊躇不決。
日光投照紫竹林，野花野草，郁郁青青。
輕柔的小調歌聲，隨着林風嘩啦啦飄送過來，舒緩而柔婉，如涓涓細流滋潤過衆人的耳鼓。
片刻，一個俏麗的女子身影，腳步輕快地從竹林之中走出來，纖腰束帶，衣裙飄飛，手中斜跨着一個小巧的竹編提籃。
姿容秀美，倩影如月，宛如空谷幽蘭，靜美而遺世獨立。
濃濃的長睫在眼底投下清淺暗影，眼眸，一直未曾擡起。
可是遠遠的，她已經發現了月無痕一行。
“是塵寰大人來了麼？”
女子脣邊揚起柔和笑意，如夜來香臨風之婉約，說話的語調，也是溫雅恬淡，聽起來令人舒服極了。
她迎着衆人走開，加快了腳步，卻並不顯得匆忙，腰肢端莊地輕輕擺動，一忽，便來到了跟前。
“您許久未曾登門了，請進吧。家師在後面照看礦爐，稍後我去稟報。”她福身朝塵寰一禮。
身姿綽約，像是春風裡微微彎折的杏花枝。
這樣美好的女子，月無痕生平僅見。
多看一眼，便要沉溺在她柔婉的笑容裡。
只是，女子長睫濃豔的眼簾，卻是一直沒有張開。離得近了，月無痕看得清晰，她並非垂眸，而是緊緊閉着雙眼。
閉眼，是如何從紫竹林一路走出，又準確無誤地認出塵寰，並快步上前的呢？
“這二位是？”女子輕輕將頭轉向了月無痕和藏劍，向塵寰柔聲相問。
“洛清，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零九。這位公子是她朋友，薛家公子。”塵寰介紹着月無痕二人，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往紫竹林那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