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已經伏在桌上睡着了,手裡的酒灑落在地面上,氤氳了一室的甘醇。此刻,靠在窗前假寐的謝雲遲卻慢慢地張開了眼睛,帶着七分醉,三分癡,緩緩行至青嵐面前,伸出手指,觸上她細瓷一樣地肌膚,一點一點地勾勒着她臉上曲線。
方纔青嵐說,她最怕地是恢復記憶,可記憶終歸會恢復的吧?也就是說,她說地沒錯,她喜歡的人,是武青。一直是武青,只能是武青。他方纔還勸她和武青私奔呢――是真心話,如果這樣,可以讓她擺脫這裡的一切,擺脫宿命……有些傷感,不知道命運安排給她的,究竟是什麼?她方纔說了很多,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聽;心思完全被她那句“如果趕得及”狠狠抓住,完全喪失了和她再“飲酒談心”的興致,只假作睡着,由着她自己一個人一杯一杯地喝……
她到底醉了,那樣的酒量,那樣玲瓏的心肝兒,卻在他的面前醉倒,甚至沒有問一問辛鋒寒爲什麼沒有在這個船中出現……她對他還真是信任呢,超乎尋常的信任。真的想不到,這一場醉,可能是他的刻意安排?
船離開湖岸越來越遠,在漫天的水霧之中,穩健而緩着。那船艙本來大開着的舷窗,也被嚴嚴實實地關住,形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讓人難窺究竟――就彷彿美人湖上一個普通的私娼船,客人終於厭煩了琴酒風流,與舟中美人攜手共赴巫山去了。
而那個神仙洞府一樣的舟中房間裡,此時卻不只謝雲遲和青嵐兩人。
血衣衛的兩個巨頭,辛字部首領何蕊珠,庚字部首領魯老頭赫然在座。
魯老頭拈了一根銀針,正皺着他那花白的眉毛細瞧。
何蕊珠則單手貼在謝雲遲的後心,運內力替他化去酒力。
“那位青大學士還真能喝。”何蕊珠終於收了手,感嘆着,“不過大人也太大意,奴不是囑咐過你,這酒里加了料的,青大學士體質偏寒應該無礙,大人就未必?喝的時候速戰速決是最好,怎麼不聽?”
謝雲遲臉色青白,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擡眸問魯老頭:“魯首領,到底如何?”
魯老頭兒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又回身取了一把粉末來,細細撒在那銀針之上,再把那銀針拿到子燈上去燒……
“就是這種毒。”
謝雲遲的睫毛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十分多餘地問了一句:“確定嗎?”
這話對於魯季魯老頭兒這樣的醫毒大家而言,不啻一種侮辱了。謝雲遲的話一出口,何蕊珠立刻訝異地投來目光,不知道他何以如此反常。
好在魯老頭兒倒也不以爲忤,反認真地回答道:“還好她喝的酒夠多,老夫驗了十幾個穴道脈絡,已經可以確定了。不知現在大人能否直言相告。這位青大學士,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謝雲遲把目光投向在牀上繡羅被中酣睡的青嵐,答非所問:“魯首領可知,幾個月前在江夏,有一個姓林的人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