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在廚房做苦活,你一點都不心疼嗎?”
從風盯着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回答,她不會閉嘴。
“與我無關。”
他淡淡地說,之後便不再出聲。
青煙聽了心裡舒坦了,才專心在吃飯上。
她平時不大願意動,大半天窩在房裡看話本,從風就坐在外面看書。
偶爾抽風似的,突然跑出去教訓弟子們。
農曆七月已然入秋,可太陽還是很毒,她趁着從風不在,竟然大中午帶了一羣人去後山河裡摸魚烤魚。
曬得暈頭轉向,一身狼狽地回來。
還狡辯說她也沒辦法,身爲長老有義務訓練弟子的生存技能。
她中暑了,在屋裡躺了兩天。
司會每日來看她一回,得不到從風半點招待,連口茶也沒得喝。
一日,張翰林抱了兩捆紅布來找她,才得知她生病了。
“青煙,你沒事吧?”
他謹守禮節,隔着屏風關心道。
青煙翻了個身,一邊看話本一邊說,“沒事,早就好了。”
張翰林紅着臉,有些拘謹,聽到翻書的聲音,便誇她孜孜不倦,好學勤勉。
他不知道屋裡還有別人,說了不少讚美的話。
從風就在書桌後面默默看書,把他扭捏討好的樣子盡收眼底。
裡頭的人偶爾才搭一句話,敷衍了事,並不熱絡,明顯流水無意。
從風已經不把這個張翰林放在心上了。
青煙覺得煩,又不能直接叫人滾蛋。
她起身出來,張翰林就問她喜歡哪捆布。
豬肝紅和高粱紅?
她一看,直言:“都不喜歡。”
張翰林滿臉失落,“可是我挑了很久。”
你挑很久關我什麼事?
青煙終於察覺到他有問題,疑惑地看着他.
“你挑紅布送給我做什麼?我有很多新衣服穿。”
“我我我。”他紅了臉,心知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便鼓足勇氣說道。
“那日我們肌膚相親……”
他說的什麼東西?
青煙瞠目結舌,嘴巴能塞進一顆鴨蛋了。
“什麼!”一道冷沉的聲音響起。
張翰林太緊張,沒注意聲音不對勁,繼續說下去。
“那日之後我便暗下決心要娶你爲妻,過去那麼多天才說不是我不想負責任,只是我需要時間準備……”
青煙張口想說點什麼,一隻修長的手臂伸過來,扶着她的肩膀一轉,就看見一張大臉。
“哬!”好嚇人。
湊這麼近做什麼?
她下意識往後躲,肩膀卻被一雙鐵臂扣住。
“肌膚相親?”對方咬牙切齒。
青煙搖頭,一臉無辜,“我不知道。”
張翰林沒想到屋裡還有個人,嚇了一跳,一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被外人聽見,更是面紅耳赤。
青煙拍開從風的手,轉身看向張翰林。
張翰林則是直直盯着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沒想過要嫁人,你拿着你的布回去吧。”
“可是你、我們……”
青煙直接打斷他,“我沒怎麼你吧?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讓人誤會。”
“可是你碰了我的手,我們靠這麼近……”
男女授受不親,碰了一下就得結婚。
青煙這才明白張翰林的思想有多封建多保守。
她一把抓住從風的手舉到他面前,“張翰林,我這輩子碰過男人的手數也數不清,你不會覺得我每個人都要嫁吧?”
張翰林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男人在我面前就是脫光了也跟塊豬肉一樣,你在想什麼呢?”青煙一錘子下去把他打死。
張翰林如遭雷劈,整個人渾渾噩噩,怎麼離開小樓的都不知道。
青煙關上門,轉身進屋,經過從風的時候看見他呆立不動。
“你杵在這裡做什麼?去看書啊!”
從風垂眸看她,“豬肉?”
青煙隨意地擺擺手,“我糊弄他的。”
從風又看了她一眼,剛坐回書桌後就聽到她嘀嘀咕咕。
“有些人還不如豬肉好看呢。”
他擡頭,她已經走到屏風後面了。
雖然不太可能,但他總覺得她真的見過很多豬肉和不如豬肉的。
青煙中暑好了,也不作妖了,也不看神仙話本了,她突然開始抱着醫書廢寢忘食了。
從風抽走她的醫書,塞給她一隻飯碗。
青煙扒拉米飯,眼睛還不離書,就光吃白米飯。
“你爲何突然如此?”從風給她夾菜。
青煙狼吞虎嚥,“你不懂,醫生每兩年要考覈,我這是在複習呢。”
她雖然穿越了,不需要考試,但身爲醫者一定要對自己嚴格要求,這樣病人才敢把命交給她。
普通的醫師考覈對她而言輕而易舉,更何況她現在記憶力突飛猛進。
她之所以如此癡迷,完全是因爲她發現了一本厲害的中醫書——三元本草。
她剛來的時候就把藏書閣裡的醫書都翻了個遍,而這本則是她身爲長老纔有資格看到的,保存在藏書閣三樓的書。
可以想見,這本書有多珍貴。
“你說的醫生就是大夫吧?”從風把她的醫書合上,“吃完再看。”
青煙努力扒飯,邊吃邊點頭。
“高個子說你醫術很好,給他縫的手臂都不留疤。”
青煙一副驕傲的模樣,“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從風勾脣淺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的笑怎麼這麼好看,讓人看得恍了神。
青煙一愣,低頭吃得更快了。
某日,冷清了一個多月的山腰小樓來了一羣人。
從風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出現了。
“她人呢?”
來人非常不客氣,徑直闖進屋就自己坐下了。
從風垂眸打量對方的腳,“我以爲你殘廢了,沒曾想三個月不到就好了。”
“大膽!”護在他身邊的大臨山弟子抽出劍指着他。
青煙就蹲在外頭觀察剪鬼竹長勢,看到有人拿劍指着從風,站了起來。
“我當是哪裡來的野狗亂吠,原來是一瓢啊。”
坐在屋裡的一瓢見她從窗戶伸進腦袋,嚇了一跳。
可他很快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個女人戴罪之身,定然不敢再對他怎麼樣。
“青煙,我師父找你。”他直呼姓名,高高在上地睥睨着。
青煙看看他這熊樣,再看看從風。
同樣俯視,怎麼有的人像王,有的人像王八?
她噗嗤一笑,走了進去。
坐下來的時候,擡腳一掃,踢到了一瓢的兩隻腳。
“嘶!”一瓢倒抽一口涼氣。
他的腳還未痊癒,被猛踢傷口,疼得冷汗直冒。
“哦,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青煙連忙站起來,一臉關切又自責。
“擋着她!”一瓢叫師弟們擋在前面,生怕她再靠近。
青煙嗤了一聲,“說吧,你哪個師父找我?”
大臨山那麼多師父她哪知道是誰,人笨就是沒法子,話也說不清楚。
一瓢在她眼中看到濃濃的鄙視,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捏着拳頭。
遲早有一天,他要讓她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