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797 她的徒弟不是那麼好當的
夜風流轉，月色正好。
三人的隊伍又加了葉昊天一個，漸漸地，楚司幾個人也出來湊了個熱鬧，屋頂上的秦素望着亭子裡的他們，側頭看向一旁的翟凌雲，挑眉道：“你不去？”
“他們有酒，我有你。”翟凌雲單臂枕在腦後，愜意地半闔着眼睛，伸出另一手臂橫放着，暗示秦素躺下來之意很明顯。
秦素挑了挑眉，身子一躍下了屋頂，邁步離開，淡聲從不遠處飄來：“現在你沒我了，可以去陪酒。”
翟凌雲：“……”
當看着翟凌雲一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過來，亭子裡衆人皆望了過去，不禁眼露疑惑。只聽他漫不經心地道：“素素之令不敢不尊，算我一個。”
“切！”
噓聲驟起，聶臨風斜了他一眼，這貨是來顯擺的吧。葉靖翻手取出了酒杯，酒水汩汩落入杯中，杯從他手中出襲向翟凌雲，翟凌雲穩穩地接住，看過衆人，一杯飲盡，空杯倒懸，不落一滴。他揚脣道：“不醉不歸。”
“好！”
由翟凌雲帶起的頭，一行人鬧不停歇，翟小五看着他們一杯又一杯往嘴裡灌，鑽過大人堆裡扶起了小惡，將他駝在背上，開始往房間裡搬運。
小六好奇偷偷試了一口，卻忍不住噴了出來，伴隨着還不能完全控制的真火一股而出，一條黑漆漆的龍，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沒被遭殃。
“小四哥哥，我幫你擦乾淨……”
小四望着它，感覺着一隻爪子在身上胡亂抓摸，越擦越髒，它久久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轉身湊到黑狼身邊，就着他的衣服滾了滾身子，然後再蹭了蹭腦袋，恢復光亮後，才屁顛屁顛地跟上翟小五。
留下小六對着睡着香甜的黑狼不知所措，這衣服……還能穿嗎？
翟凌雲與聶臨風幾人手上一杯過一杯，他們的比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要誰先倒下誰就輸。
月色皎潔，伊人都在。
萬凡望着這行人，幾天相處下來因他們強大的實力而不自覺的戰戰兢兢已經消失，拋開翟凌雲他們的實力不談，這些人湊在一起，也與普通人無異。
只是……
很少有人能得到他們的認同而插足這個圈子，這是一羣驚才絕豔的人，分開後的他們，每一個都是能讓世人震驚的天才。即便是在神界，隨便哪一位走出去都是能影響一城之主的大人物。可他們卻因共同的敵人而走到了一起，如今還在一塊飲酒比試。實在不得不讓人感慨緣分的奇妙。望着那頭他們的熱鬧，想着陶子健近些日子的消沉，萬凡不由嘆了一聲。
“萬大夫嘆氣倒是少見。”聞聲萬凡側頭望去，只見秦素與他一般站在廊邊，眼眸靜靜地凝望着人羣中的翟凌雲，淡聲問道：“可是有什麼心事？”
“子健的事。”
秦素收回視線，目光與他碰上：“陶子健最近是太安靜了些。”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連她都好奇着。
“他想回家。”
“……”秦素蹙眉：“琅琊城？”
“秦素，我不清楚你跟他來自哪裡，不過很久以前我就聽他說過……”萬凡眸光定定地瞧着秦素，“他一直都想回家，也說過這裡不屬於他。自從他來到琅琊醫館的這些年，雖然他沒再提起，但我知道他沒改變過他的初衷，而你來了後，他更是想方設法想要知道你的來歷，就是想要確定一點，他有沒有回去的可能。”
“只是，你都避而不答這個問題。”萬凡斂眸輕嘆，“當前些日子你經歷雷劫時，他更是不敢去猜測你的來歷，也許……他已經找到了他的答案……”
“我沒有避而不答。”
萬凡倏然擡眼。
秦素眉眼淡淡，雙臂環胸道：“他都沒問，我又爲什麼要說。”
萬凡震驚地看着她。“你……”
“如果他想知道，應該直接來問我，”秦素漫不經心地順好被夜風吹亂的一縷碎髮，道：“一個男人，不應該乾脆點嗎？”
“如果他問你，你會說？”萬凡不確定地追問。
秦素聳肩道：“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承認……”
秦素聞聲沉吟，很認真地想了想，對萬凡問道：“如果我承認了，那他是不是會很開心？”
“這是肯定的。”
“嗯，估計我就是不想看到他開心。”
萬凡：“……”
“翟凌雲，也很喜歡看別人皺眉頭呢。”秦素嘴角忍不住揚起，聳肩道：“沒辦法，跟他在一起久了，就被染上了喜歡捉弄人的惡習。”
你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算無可奈何嗎？明明就是上癮了……萬凡扯了扯嘴角，只能對陶子健報以同情，你這個彪悍的同鄉女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所以你真是21世紀來的？！”從一旁響起的質問聲嚇了萬凡一跳，見陶子健沉着臉，他不禁暗道不好，子健是什麼時候來的？想着的同時他又看向了秦素，卻見秦素只是見怪不怪，彷彿早已知道陶子健就在旁邊。前後一串聯，萬凡額間落下三條黑線，敢情她過來問話就是有意要來解陶子健的心結，只是不想直接去找陶子健，所以就到他這裡來了……
“是。”秦素淡定地回答了陶子健的問題。
“你也是一名醫生？”
“嗯。”
聽着兩人的一問一答，萬凡識趣地避開，把空間給了他們。
“什麼時候來的？”
“記不清，總之比你早。”出賣年齡這種事，秦素不會幹。
陶子健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滿腔的憤怒在對上她的眼時，又奇異地消失，心思轉動間，本想問她怎麼穿來的，又覺得這種傷心事還是不宜問出口的好，脫口卻是更改成了：“爲什麼不認我？”
“要聽實話嗎？”秦素蹙着眉頭爲難地看着他。
陶子健話剛一出口就想把問題收回來，卻來不及了。“同是穿越來的，我不想承認自己的老鄉混得這麼慘，連個女人都怕。”秦素眼不眨，眉不挑地從容說。
陶子健怒道：“我那是恐女症好嗎？”
“有區別嗎？”秦素睨了他一眼，雙臂環胸冷笑道：“怕女人，脾氣大，自戀狂，不衛生，除了超越這個異界的醫術你能拿得出手，你還能說出你的其他優點？陶子健，你不覺得丟人嗎？”
陶子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就你這樣還想着回去？準備回去將你的倒黴事登報還是寫小說？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回去後，也只會被人當成怪物，因爲在那個世界你落下的東西，不是你想補……就能補回來的。”
一句話令陶子健呆了一呆！不是他想補就能補回來……是啊，就他在異界生活的這些年，如果放到發展神速的現代多少東西都已經改變，他這個當年的權威，如今回去……還能保持地位不變嗎？甚至很可能……他還比不上一個剛出大學的大學生。科技，可是每一年都在改變。
“在哪裡混不是混？治好你的恐女症，早點結婚生子，再不行，就投奔到萬凡，我看他挺不錯。”
“秦素！”
“嗯？”
“你別轉移話題，我沒說過想回去！”陶子健攥緊了拳頭，低吼道：“我只是想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隻剩下我一個人。”
秦素不禁一怔。
“一個人的感覺，老子受夠了！”陶子健別過臉，側臉晦暗不明，閃爍着悲傷與痛恨：“在現代看到的是未婚妻外遇，在異界，第一次睜開眼卻被一個醜女人欺負，閉眼睜眼都是女人，我對女人是噁心透了！想知道你是不是同鄉，只是想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不是因爲想回去。在哪裡，對我都一樣。”陶子健自嘲地道，他只是想知道這是不是一場夢，醒了，一切就都消失了！他……只是想找一個真實感……而不是又是一場噩夢。在異界生活這麼久卻沒真實感，說出去他都覺得可笑。他又怎麼敢告訴萬凡。
秦素靜靜地望着他，突然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緩聲道：“你不是一個人……”陶子健下巴繃緊了些。“只是……”聽到一聲只是，陶子健不禁疑惑地回過頭，秦素補充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從來都是欺負別人的那一個……”
“……”陶子健面無表情：“從小到大？”
秦素想了想，點頭說：“在學校，沒一個男生打得過我。”
“就沒有人欺負過你？就沒人傷害過你？讓你難過過？”以她的姿色，怎麼可能沒人動心？！他不信！
“嗯……打工的時候，曾經被幾個人跟蹤過。”
“最後怎樣了？”
“我把他們送警察局了。當時，我十六歲。”陶子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秦素，清亮眼眸深處沒有埋怨，沒有絕望，更沒有怨恨。她勾起脣角，淡聲道：“送你一句話，不怕你沒本事，就怕你不爭氣。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恐懼也是靠自己克服。陶子健，其實……過去沒那麼可怕。”
陶子健一陣安靜，恐懼……是的，他這就是恐懼與不自信。
“當然，萬凡我看也是不錯的，如果你不想治好恐女症，就嫁過去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陶子健嘴角抽了抽。
“萬大夫，喜歡你。”
“擦！秦素你到底在想什麼？萬凡是我兄弟！”
“修煉養家帶孩子的時候順便爲老鄉愁愁婚姻大事。”
“……你閒着還是教我煉丹吧。”
“可以，不過資質太差的我不收。”
“怎麼看？”
“我先教你一段控火術，三天後你再施展給我看看，如果不行你就放棄。”
“好。”
“你真的行嗎？”
“……你可以不懷疑我嗎？”
“嗯，我儘量。”
兩人絲毫沒注意到他們的話題已經從認老鄉到了拜師徒，跳轉之快，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但總體來說，第二天的陶子健總算不再是死氣沉沉，反而精神抖擻，充滿幹勁。
當聶臨風他們察覺怪異處問起時，秦素以一句話給詮釋了他的這種情況。“陶醫師，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過了，自然就好了。”
“……”
陶子健並不知道他走上煉丹這條路，已經掉進了秦素給他設的坑裡，一去不復返。對於時不時抽風懷疑自己存在感的人，秦素崇尚的方法就是在他做夢時，一拳頭打醒他。
痛了，自然就認真了。
她的徒弟，也不是那麼好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