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正一肚子不痛快,冷颼颼一句:“你有何事?”把薛夫人嚇得失了方寸,也不知怎麼的,身不由己的便將這話給問了出來。
聽她問出來,元太妃恍然大悟:竟忘了這一茬,果然人老了記性也不行了啊!之前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若想到了,早吩咐廣嬤嬤一併辦了!
誰知還不等元太妃出聲,燕王臉色一沉瞪向薛夫人,厲聲呵斥道:“滾出去!”
薛夫人臉色一白,愣了愣神:這滾出去究竟是準了還是沒準啊!
“還不滾!滾!”燕王見她不動加重了語氣。
元太妃亦不悅微沉了臉色,淡淡道:“薛氏你退下吧!哀家和王爺還有事情要商量!”
“是,太妃娘娘……”薛夫人沒奈何,只得退了出去。
心中好不氣惱。
王爺那話模棱兩可,她思來想去糾結了半響,到底不敢自作主張。
她可不是徐氏王妃,萬一惹怒了王爺,可就不再有翻身的機會了!
元太妃暗罵薛氏愚蠢,那種問題不會等王爺離開了再問嗎!她明知道王爺待那女人與別個不同,卻偏要當着他的面問!
她這個當孃的,自然也不好把兒子逼得太急了,若逼得太急,難免不會物極而反。
只好暫時便宜徐初盈那小賤人了!
不過,她如今已是翻不起風浪!時日長着呢,她有的是手段慢慢的折騰她!
等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變成一副鬼樣子,就不信她兒子還能再惦記着她!
此事,不急。
當天晚膳,廚房便沒有再給徐初盈主僕送。
而是送來了五天的糧食蔬菜肉類以及柴火,這也是太妃娘娘的意思,以後都是五天一送。
蘇嬤嬤暗暗嘆氣,好在如今天氣冷,這些吃食還能放得住。要是到了春夏天,那可如何是好!
或許有了上一次禁足的先例,廚房這一次倒是不敢刻意刁難做得過分,送來的東西,分量足夠,質量也在中乘。
這一次,誰也不敢把事情做絕了。
畢竟,王爺待王妃與旁人不同。
這王爺喜歡的女人,哪怕她從雲端跌到了泥坑裡,照樣能夠爬起來!
主僕三人哪裡有什麼胃口?尤其對着這冷清清的明春殿,就更沒胃口。
匆匆用過晚飯,蘇嬤嬤和銀屏陪着徐初盈在東暖閣中消磨時間。
還好地龍的供暖沒有停,不然,只怕更冷得如雪洞一般了。
徐初盈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晚飯如果不是怕蘇嬤嬤和銀屏擔心,她根本就不會吃。
雖很努力的說服強迫自己,也只用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
心裡口實在堵得慌,堵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哪裡會有胃口?
飯後東暖閣中,蘇嬤嬤想逗引徐初盈心情好一些,便變着法兒的同銀屏說話,企圖引起徐初盈的興趣。
可徐初盈神思枉然的看着那跳動的燭火出神,一副怔怔然靈魂出竅的模樣,看起來壓根就沒有聽進去。
蘇嬤嬤暗歎。
漸漸地,說着說着,她和銀屏也說不下去了。
原本就冷清清的殿中越發顯出幾分淒涼。
往日人多的時候不覺,此時方覺這明春殿竟是如此的大。
蘇嬤嬤目光憐憫疼惜的看着徐初盈,動了動脣,終究什麼也沒有問出來,只是無聲暗歎。
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是不好奇。
但這後果前所未有的嚴重,蘇嬤嬤料想定非普通之事。
王妃這會兒心情還正低落着,她又哪裡還忍心逼問她!
“奶孃,”半響,徐初盈轉頭看向她笑了笑,柔聲道:“奶孃別爲我擔心,我好好兒呢,真的沒事的!就是今天有點太累了!不想再開口!等明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這什麼要緊!”蘇嬤嬤忙笑道:“只要王妃您心裡過得舒坦,老奴便滿足了!不管發生了什麼,老奴都相信,錯的肯定不是王妃您!王爺他,定是一時半會兒被真相迷惑住了,等他回過神來,自然便知冤枉了王妃!”
徐初盈衝她笑笑沒說話。
心中卻道:奶孃你說錯了!這一次的確是我的錯!識人不明,這是最大的錯!
我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啊!丁紫荷,就那樣一個人,她心機竟如此深沉!只恨我明白得太晚了!
至於王爺——
徐初盈心中一痛,強迫自己不去想。
平日裡的話說的再好聽有什麼用?其實,他並不信任自己不是嗎?
在他心中,她終究不是可毫無理由相信的那個人!
毫無理由相信自己的,只有奶孃和銀屏啊!
眼看夜深,蘇嬤嬤很想讓徐初盈早點歇息,又知今日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她定然睡不着。
與其躺着胡思亂想,倒不如就這樣坐着,好歹,她在一旁陪着。
門簾輕動,燭火燈影輕輕一晃。
徐初盈怔怔出神沒有察覺,蘇嬤嬤和銀屏眼神晃了晃,看清燈影下的那人,一個驚得瞪大了眼睛,一個捂嘴“啊!”的出聲!
燕王眸光掃過她們,使個眼色示意出去。
兩人都有些膽顫心驚和不安,也不知王爺這會兒來究竟是福是禍。擔憂的看了徐初盈一眼,只得忐忑退下。
那女子一襲藕荷纏枝暗紋的衣衫,坐在榻上,怔怔的望着前方的燭火出神。神情有些憔悴,那花容月貌的面上也失去了光澤,一雙眸子卻越發顯得極清極亮。
燕王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既憐惜,也有些憤懣:不管怎樣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又和那個該死的男人攪合在一處!
居然還傳出通、奸這種話來,簡直該死!
他放重腳步朝她走過去。
單調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居室中聽起來格外的響亮,燈光映射着他的影子投過來,徐初盈眼睫毛動了動,終於意識到有人來了。
慢慢轉頭,看向他。
瞳孔驟然一縮,臉色微變。
但下一秒,徐初盈便恢復如常,櫻脣輕抿,神色淡然的看向燕王,一言不發。
燕王在她面前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胸腔中晦澀難當,眸光晦暗不明的看着她,一時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靜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