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是看到永和宮的那本醫書,纔會聯想到冰塊的事,醫書上有載,過冷或過熱的東西,讓人身子受損,亦有可能置人身上不適,紅腫,長包,若不治,輕者瘙癢,重則休克死亡。
嬤嬤們也說過,最近四阿哥每次睡醒,身上都會溼了一片,這是冰化成了水的徵兆。並不是四阿哥體虛所出的汗。
只是因爲天熱,這一切的罪惡,被悄悄的掩蓋了下來。
如果沒有這本醫書,迴雪萬萬想不到,冰鎮酸梅湯,也是會要人命的。
“還是你細心,我以前天天翻那些醫書,只是後來…….唉,再不看了。”岑梨瀾嘆了口氣,她又想到了蘇太醫。
“王方,到承乾宮,把青嬪給我叫來。另外,把除蘇答應以外的主子們,都叫來。”迴雪眼神銳利,掃過三阿哥,三阿哥便頭也不敢擡了。
“你怎麼知道三阿哥往四阿哥衣裳裡放冰塊的事?哪個嬤嬤這麼心細,報給相印殿知道的?得重重賞她纔是,這回,四阿哥有救了。”岑梨瀾又是激動,又是欣喜,還有一點氣憤,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三阿哥說道:“認賊做母,小小年紀,就成了這下賤痞子。”
“哪有什麼嬤嬤告訴,不過是剛纔,翻了醫書,看到醫書上有記載,而我不大確信,故意試探了三阿哥,他到底是個孩子,經不住幾試,便露出狐狸尾巴了。”迴雪冷哼了一聲:“更大的狐狸一會兒就要來了。”
青嬪還沒到,管嬪,榮妃以及其它幾位答應,貴人便來了。
長夜漫漫,有一場熱鬧看,誰都不願意錯過。有的妃嬪已經脫衣睡下,得到消息後。又重新梳妝打扮,帶着婢女急急而來。
雖主角不是她們,且女爲悅已者容,但在這深宮裡,一向不能常見皇上,所以就算接觸的全是女人,各人也要打扮一番,爭奇鬥豔。
榮妃的臉色不很好看,只垂首喝茶,其它妃嬪坐在那嘰嘰喳喳。榮妃放下茶碗,冷冷的在相印殿掃了一圈,她們便趕緊的閉了嘴。
青嬪來時。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梳着燕南飛髮髻,發間插着一隻瑪瑙簪子,腦後彆着一大朵新鮮的牡丹花。
衆人又開始議論,這牡丹乃花中之王。有真國色之稱,青嬪不過是一個嬪位,竟然也能戴着牡丹花。真是稀奇。
“青嬪果然好興致,這大晚上的,頭上插的紅紅綠綠,不知道的。以爲是參加皇上的宴會呢。”管嬪諷刺了一句。
管嬪一直跟青嬪不和,雖都住在承歡殿,但兩人一向沒什麼交流。就連吃飯,也是各吃各的。
青嬪擡眼看回雪,迴雪的眼神很是銳利,她又見三阿哥跪在地上,心裡一陣發虛。便扯下牡丹花來,本想扔在地上。一想若扔地上,又招人話柄,只得交給招兒拿着。
“青嬪,你知道爲什麼我會叫你來麼?”迴雪問。
“我……我……我不知道。”青嬪說話都有些哆嗦。
“好一個不知道。”迴雪走到青嬪身邊,繞着她走了一圈,青嬪的頭髮依然烏黑,身段妖嬈,衣裳裡也透着一股子香氣,這樣看着,倒真像個小美人,只可惜,心卻是黑的。
青嬪偷偷看了眼榮妃,榮妃低着頭撥弄着手指上的綠玉戒指,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三阿哥,你說。”迴雪讓三阿哥起來。
三阿哥急着撇清自己,將青嬪交待他做的事全抖了出來,衆妃嬪眼睛睜的老大,她們簡直不敢相信,青嬪竟然對鬱妃的孩子下手了。謀害皇子,罪可不輕。
“三阿哥這個孩子,打小沒有親生額孃的教養,或者說了假話,也是可能的。”榮妃不急不慢的,實則是在爲青嬪開脫。
“榮妃娘娘。”三阿哥過去附在榮妃的肩膀邊道:“我剛纔所說,沒有一句假話,不然,可讓皇阿瑪做主,我真的沒有騙人,榮妃娘娘。”
三阿哥畢竟是個孩子,沒有參透榮妃話裡的意思,氣的榮妃臉上猛的冷了下來,一把推開了三阿哥。
“大人之間的過節,不能殃及阿哥,青嬪你這樣做,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岑貴人插嘴道。
“三阿哥說的你們就信?不怕他說假話冤枉我?”青嬪還是想抵死不認。
“啪。”迴雪第一次,狠狠的給了青嬪一個耳光,打的青嬪差點站不穩,榮妃沒想到迴雪會下狠手,心裡一驚,一陣慌亂,卻又馬上鎮定了下來。
“你試圖謀害四阿哥,又在衆妃嬪面前撒慌,青嬪,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皇上子嗣薄弱,不容你這樣爲非作歹,且你竟然還利用不懂事的三阿哥,真是不能饒恕。”迴雪憤然道。
青嬪自知理虧,在衆人面前失了臉面,以後都不好擡頭做人,她一向又高傲一些,便恨恨的道:“鬱妃娘娘認爲是我害了皇子,那便是我害的了,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信。鬱妃娘娘自認爲有阿哥傍身,當然能欺負我們這些沒有生養的。”
“放肆。”皇上站門口聽了一會兒,氣的臉上發青,進了屋子直接甩了青嬪兩個耳光,青嬪徹底暈了,伏在地上,心裡害怕的厲害,怎麼皇上突然衝了進來呢。
“謀害皇子之罪,罪不可恕,還好四阿哥沒事,不然,朕絕不容你。”皇上怒氣難平:“三阿哥,給朕滾過來。”
三阿哥雖在奴才面前放肆,可在皇上面前,他頓時嚇的跟受了驚的小雞子似的,慢慢的挪到皇上身邊,施了一禮道:“皇……皇…..阿瑪。”
“三阿哥果然長大了。如今,都能幫着別人,害你弟弟了。”皇上有點恨鐵不成鋼,在三阿哥身上,他甚至看到了二阿哥的影子,面前的三阿哥,說話都有些哆嗦,誰又能想到,在害四阿哥的時候,他是如此的果斷呢。
“可是皇阿瑪,這都是青嬪娘娘叫我做的。”三阿哥指了指地上的青嬪。顯的一臉委屈。
“啪。”皇上給了三阿哥一個耳光,用力過大,三阿哥的嘴角都滲出了鮮血。
“皇上,您……您息怒。”王福全趕緊上來勸着,雖三阿哥有錯,但萬一皇上把三阿哥打出個好歹,那就不好向天下臣民交待了。
“青嬪的錯,是她的錯,但你的錯,就不是錯了嗎?青嬪爲何不去找別人,而來找你,害你弟弟呢,還不是因爲,你不成器?”
“在皇上面前,可不好說假話,青嬪娘娘,這宮裡阿哥公主也有幾位,您爲何要害四阿哥呢。”岑梨瀾當然知道,青嬪只是榮妃的棋子,便故意問了一句。
“我……我……”青嬪垂着頭,聲音壓的極低:“我……忌恨鬱妃娘娘得皇上的歡心。”
青嬪在關鍵時刻,還是替榮妃擔了下來,這倒讓榮妃有一點點的感動:“皇上,青嬪還年輕,做事不計後果,看在她入宮多年,她阿瑪又曾在前朝盡力的份上,就饒了她吧。”榮妃有意替青嬪求情。
“榮妃娘娘所言,臣妾不敢苟同。”岑梨瀾站出來說道:“青嬪娘娘是入宮多年,那更要懂得宮裡的規矩。如果我沒說錯,青嬪的阿瑪在前朝,也是一個罪臣呢。”
“可憐四阿哥,臉都腫了。我這做額孃的,實在是不稱職。”迴雪拿出手帕子,輕輕在眼角拭了拭:“雖說五阿哥的額娘不在了,但到底還有永和宮的岑貴人疼他,我雖生四阿哥,卻不能時時在他身邊,他若有好歹,我可怎麼活。”
迴雪話中有話,榮妃娘娘能替青嬪求情,那自己就提一提死去的五阿哥生母柳氏,柳氏的死,跟榮妃脫不了干係,就這一件事,皇上心裡,未必能順暢。
“皇上,看在臣妾侍候一場的份上。”青嬪伏在地上,哭了幾聲,爬到皇上身邊,抱着皇上的腳哭起來:“皇上念昔日情份……”
皇上任由青嬪抱着腳,並未吭聲,只是臉上冷冷的,等她哭夠了,便交待王福全:“讓她面壁靜思已過吧。”
王福全還未答話,青嬪便喊起來:“我不要去冷宮,求皇上別把我扔進冷宮裡。”
冷宮裡的女人,青嬪是見過的,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形容,倒是貼切,當初葉赫那拉氏皇后犯錯被扔進冷宮,青嬪還去耀武揚威了一回,她永遠都記得,那裡破門透風,桌子缺角,連茶碗都豁着口,滿含污垢,擡起頭,房樑上掛着碩大的蜘蛛,一個不注意,老鼠就爬了出來,睡覺的牀,連一雙像樣的棉被也沒有,夏天沒有冰塊,冬天沒有炭火,連四季的衣裳,都沒有人管,餓了,只能自己燒水做飯,渴了,自己打水燒茶。
皇后入冷宮不久,頭髮便白了許多,青嬪不過是嬪位,若進了冷宮,那還能過日子麼?
雖皇上從不曾珍惜她,寵愛她,但在後-宮,有榮妃撐腰,她倒也遊刃有餘,若入了冷宮,把下半輩子的光彩都耗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跟死又有什麼區別?或者,比死更可怕。
她是怕寂寞的,她不甘心。
“朕沒說讓你去冷宮。”皇上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