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做下這樣的事,後果嚴重,按例,不用稟告皇上,便可賜她死。
但迴雪卻一直沒有提到死這件事上。她還是心存着幻想,想着櫻桃不死,至少,鎖兒的臉還有一線希望。
一直僵持了三個時辰。
岑梨瀾都有些犯困了,可櫻桃依然嘴硬。
王福全卻來了,在門口打了個千兒,嘴裡道:“鬱妃娘娘,對不住了,皇上說,要奴才把櫻桃大福晉帶到北安宮,由安妃娘娘處置。”
岑梨瀾“嚯”的起了身:“王公公,櫻桃大福晉是安妃的人,帶她到北安宮去,不是放縱了她嗎?”
王福全面帶難色,又打了個千兒道:“岑妃娘娘,皇上還說,岑妃娘娘對安妃娘娘出言不遜,讓岑妃娘娘跪到北安宮門口請罪。”
岑梨瀾跌坐回榻上,只有櫻桃,自己伏在地上笑了起來。
迴雪問王福全:“公公可是聽錯了?岑妃並沒有對安妃出言不遜,怎麼能讓她跪到北安宮門口呢?”
岑梨瀾,安妃,都是皇上的妃子,即便有時候爭論幾句,也是無傷大雅的,這次讓岑梨瀾跪在北安宮門口認罪,跪下是小,後-宮衆人知道了,可是丟臉面的事。
王福全嘆了口氣:“奴才並沒有聽錯,皇上這就讓奴才帶櫻桃大福晉走,讓岑妃娘娘去北安宮門口跪着。”
“我不去。”岑梨瀾反駁。
王福全只好跪了下來:“岑妃娘娘不要讓奴才難做,違抗聖旨,可是大罪,娘娘宮外的親人也是會受到牽連的……”
王福全已在提醒了。
大阿哥是皇上的親生兒子,成親之時,也不敢忤逆皇上。
岑梨瀾憋的滿眼淚,這才起了身:“安妃一定是在皇上耳朵邊吹了風的。她這麼愛讓我跪着,我跪着便是。”
櫻桃給了迴雪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這笑裡有不屑,也有示威,然後,隨着王福全去了。
迴雪眼看着岑梨瀾被王福全帶走,卻又無能爲力。
大阿哥急的來回踱步:“鬱妃娘娘,這可如何是好,櫻桃去了安妃那裡,自然有安妃娘娘包庇。且如今,岑妃娘娘她…….”
迴雪叫了煙紫來伺候梳洗:“我這就去養心殿。”
迴雪梳了頭,在發間插入一朵深紫色金邊紗花。穿一件淺紫色小褂,土灰白襦裙,外罩着一件葡萄紫的紗衣。
岑梨瀾與安妃的事,皇上之所以知道,正如岑梨瀾所說。安妃去皇上那裡吹了耳旁風的。
迴雪到了養心殿,門口的小太監卻把迴雪攔住了,理由是皇上沒有痊癒,除了安妃娘娘,不見別的妃嬪。
迴雪在廊下等了半個時辰,直到王福全從北安宮回來。依然沒有起色。
王福全進養心殿看了一眼,出來小聲道:“鬱妃娘娘,皇上喝了杯茶。此時正睡着,怕也不好打擾,奴才也不好通傳,不如,鬱妃娘娘去看看岑妃娘娘吧。她……”王福全欲言又止。
迴雪見他臉色有些不好,心想着莫不是岑梨瀾有什麼事。便趕緊往北安宮去。
岑梨瀾果然跪在北安宮門口,連同她的奴婢苗初,也一起跪着。
北安宮門口,本來開闊,此時,不知從哪裡搬來幾枝荊棘,荊棘刺尖,一條條豎在地上。
岑梨瀾正跪在這些荊棘上面,衣料薄,她的膝蓋在滲血。
迴雪欲拉她起來,岑梨瀾卻不起來:“鬱妃,我不能連累你。”
荊棘入肉,讓人心寒。
哪怕是以前,岑梨瀾不得皇上喜歡,不過是罰面壁思過,讓妃嬪跪荊棘,倒是聞所未聞。
不多時,便有三三兩兩的妃嬪來看熱鬧。
當着岑梨瀾的面,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安慰道:“岑妃娘娘身嬌肉貴,這可如何使得?”
“這樣跪下去,身體裡的刺…….這得多疼呀。”
她們的目光,猶如夜半的火,照的岑梨瀾的臉火辣辣的。
迴雪徑直入了北安宮。
安妃正坐在榻上喝茶,見迴雪進來了,茶碗並沒有放下,而是輕輕吹了口茶,淺淺的喝了一口道:“鬱妃娘娘可是來喝茶的?”
“岑梨瀾不過說了幾句不輕不重的話,安妃這樣讓她跪着,讓別的妃嬪看見,未免說安妃你心狠。”迴雪單刀直入。
安妃冷着臉道:“如今皇上成天的召見我,晚上也是我陪侍左右,那些妃嬪,早視我爲狐媚之輩了,橫豎是沒有好名聲的,我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安妃倒是有先見之明。
“岑妃並沒有犯下大錯,安妃這樣對她,怕是不能服衆,安妃想讓她跪,以便解氣,如今她也跪了,安妃你的面子也掙足了,不如就讓她起來。”迴雪接着道。
安妃卻重重的放下茶碗,茶碗裡的茶水都溢了出來:“鬱妃娘娘,岑妃的一張嘴,總是不長記性,如今我讓她跪着,腿疼了,嘴上便不亂說話了,豈不是好?”
“大福晉的事,是人盡皆知的,岑妃她何時亂說了話?大福晉下藥毒害側福晉,證據確鑿,難道安妃公報私仇,還想爲大福晉開脫?”
迴雪四下環顧,卻沒有看到大福晉櫻桃,心想着莫不是櫻桃剛進北安宮,安妃便把她給藏了起來?畢竟她是安妃的人。
安妃重新端起茶碗,一下一下的吹着茶碗裡的水:“鬱妃娘娘是在想,櫻桃去了哪吧?鬱妃娘娘是覺得,我會包庇櫻桃吧?其實,我最是公正的,櫻桃她犯下大錯,我也不能容她。這會兒,奴婢們正在對大福晉用刑呢,若一會兒能逼出解藥,自然送到相印殿去。”
迴雪沒想到,安妃竟然捨得對櫻桃用刑。
但隔着屏風,櫻桃的嘶叫十分清晰:“別拿針刺我的手了……我真的沒有解藥了,安妃娘娘…..你好狠的心。”
這聲音叫的慘烈。煙紫不自覺的往回雪身後縮。
所有人都覺得,安妃會包庇了櫻桃,沒想到,安妃倒先拿櫻桃開了刀。
“安妃,你懲治櫻桃,我自然沒有話說,但岑妃她跪了有一個多時辰了,安妃你的面子也掙足了,還是讓她起來吧。”迴雪試探安妃的意思。
安妃長長出了一口氣:“我說了,我是公正的,櫻桃有如此下場,是她自己造的,岑妃有如此下場,也是她自己造的,且讓她跪在北安宮門口,是皇上的意思,鬱妃若心疼,不如去跟皇上請旨,讓岑妃她起來呢?”
安妃仗着有皇上做後盾,對迴雪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櫻桃的喊叫撕心裂肺。
出了北安宮,煙紫小聲道:“主子,櫻桃大福晉……受這樣的折磨,還說沒有解藥,怕是側福晉…….的臉……”
迴雪輕輕道:“這事別讓側福晉知道。”
煙紫點點頭,回望着金碧輝煌的北安宮,不放心的道:“櫻桃大福晉是安妃娘娘的人,安妃娘娘卻這樣對她……真讓人琢磨不透,且岑妃娘娘如今病着,還得跪在北安宮門口,如何受得?”
迴雪正是擔心這一點。
岑梨瀾跪在地上,雙腿發酸,荊棘的刺直插入肉裡,漸漸的,她的雙腿沒了知覺。
但全身發熱卻越來越嚴重,漸漸的頭痛欲裂,豆大的汗珠從發間流下,她有些支撐不住了。
周圍看熱鬧的妃嬪也紛紛道:“哎呀,岑妃娘娘的臉色很不好呢,瞧着雪白雪白的。”
正說着,岑梨瀾的婢女苗初“噗通”倒地,不省人事。
她跪太久,撐不住了。
岑梨瀾卻還在忍者。
迴雪心中如燒了一團火。
安妃如此,未免欺人太甚。
安妃卻跟隨着迴雪的腳步出來了,她以高高在上的目光掃了衆人一眼,目光這才落在岑梨瀾身上:“岑妃真是好耐性,皇上讓你跪着,你便跪着吧。”
岑梨瀾“呸”了一口。
圍觀的衆人趕緊後退了一步,誰也不敢看安妃,生怕哪裡得罪了安妃,安妃又要去皇上那裡告上一狀,說不定,到時候跪的就是她們了。
“安妃,岑妃她身子有病,一直跪着,怕撐不住了,你這又是何必?”迴雪欲扶岑梨瀾起身。
安妃冷冷的道:“岑妃這不是跪的好好的嗎?且是皇上讓她跪的,皇上不讓她起來,我也不敢讓她起來。”
安妃處處以皇上壓人。
岑梨瀾不願在安妃面前求饒,她跪直了身子,想盡力堅持,但身子虛弱,汗水直流,一雙手伏在地上,正好按到荊棘上面,擡起手時,一雙手鮮血淋淋。
迴雪起身,冷冷的盯了安妃一眼,便往養心殿而去。
岑梨瀾有氣無力的道:“鬱妃,你不必爲我求情,我跪得。”
迴雪沒有說話,但背影卻異常堅毅。
她與岑梨瀾一起進宮,彼此頗多照應。
就是最艱難的時候,岑梨瀾也沒有受過這樣的罪。
但今日,她卻跪在安妃宮門口,讓別人看盡了笑話,還有安妃那不可一世的目光。讓迴雪如芒在背。
岑梨瀾幾次欲暈倒,迴雪不忍。
“主子,王公公說了,皇上在睡覺,不願見主子,主子……”煙紫一路小跑的勸着,生怕迴雪做出闖宮的事來。
闖宮,是死罪。
王福全趕緊攔在養心殿門口:“鬱妃娘娘,皇上……在睡着…….娘娘還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