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身穆顏沁走向了窗邊推開了鏤空雕刻的窗檐,許久不見的陽光撥過了層層厚實的雲朵照耀着大地,一輪紅日懸掛於淡藍的空中,天氣依舊寒冷卻沒了往日的不舒適,屋檐上懸掛的冰凌開始消融滴下晶瑩的水珠,飄過的清風掃過臉頰帶着微微的寒冷。
關上了窗,換上了那一身素黛色的凌雲花紋長裙,裙子的剪裁將那骨子的清冷淋漓盡致的透出,腰間的薔薇刺繡卻增添了一份的柔媚,綰起的髮髻兩側簪一對金累絲嵌紅寶石蝴蝶形點翠步搖,華麗的紅寶石在光線的照耀下折射着隱隱的光芒。梳妝過後的穆顏沁看着鏡中那個用着金銀堆砌的自己,茫茫然的出神了好一會。
“王妃,可以出門了。”巧翠輕聲的喚道,將出神的穆顏沁拉回了現實。微笑着應聲,披上了純白的狐裘,踩着細碎的步子出了門。
這件狐裘在穿上的那一日便搭上了一條鮮活的生命,今天她將穿着它自己又要把一個無辜的女子拉下,或許她是怨毒的,也是自私的,自己心中的那些無奈都不過是藉口,她嘆息着吐出心中的那一口上去,摒棄了心底最後一分的矛盾,拉緊了狐裘朝着馬車而去。
?貴妃如今一病不起君王日日都在去長樂宮看望,雖說是在病中,可也就是這病讓宮中的人都知道君王對?貴妃的那份情義還在,長樂宮近日門庭若日,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一個個的前去探望,一則是爲了他日在?貴妃病好後能有個依靠不落井下石,自己能在宮中安穩的度日,二則也是爲了能夠見到君王,說不準就在那時能夠飛上了枝頭。
進了宮門,穆顏沁並沒有去昭陽宮而是踩着細碎的步子朝着景福宮而去,偏僻的位置是這深宮內苑之中最不顯眼的地方,但凡是在這裡住着的女子一般都是已經被君王棄之如敝的妃嬪,或者便是一些不成器的人,消融的積雪沾溼了青石板的道路走起來十分的溼滑,一邊的過道還有着許多的泥垢,落下的枯葉在道路上隨風滾動着,沿路走過越發的顯得無比的蕭條和冷清。
走了許久,步子終於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宮苑前停下,“棠梨苑。”穆顏沁小聲的念道,脣角微揚,算不得大的宮苑內到處都是飄飛着的枯葉,苑中的花壇內是已經腐化的枯枝敗葉,不知名的藤蔓剩下了褐色的藤莖爬在滿院的宮牆上,醜陋可怖。年久失修的宮苑看上去亦是不一樣的荒涼和蕭瑟。
這樣的地方和淑貴妃的昭陽宮比起來可真是一個金碧輝煌一個黯然無光,揚眉環顧着這四周的一切,一個五品官家小姐卻委屈在這樣一個地方,這個葉墨惜比她想象中的來的不簡單,看樣子她心中被佔據的那個男人有着十分深重的地位,可她卻不知物是人非。
“這宮裡竟然還有這麼破落的地方,就算只是個選侍好歹也算是個主子,怎麼住的還沒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來的好。”巧翠嘟囔着說道,眼裡滿是不可思議的看着周遭的環境,眼裡
帶着質疑。
穆顏沁卻不以爲然的淺笑,都說世間萬物劃分爲三六九等,在平頭百姓家都有富貴貧窮作爲劃分,更何況是這宮廷,帝王能夠顧念到的自然風光無限,至於這些連見都沒見過的只能待在這裡又能好到哪裡去,所謂的主子也不過是個名號,若有一天真的得了帝王的青睞那纔是名正言順的主子,別說是個選侍,就算只是個宮女都能擡頭挺胸的走在人前。
“跟了你我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人家的主子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你卻只能在這裡繡花看書,我費着心的伺候你,你還整日的對我愛理不睬,你是長的美貌可人,可那又怎麼樣,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現在還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看就算皇上真的來了也未必看的中你,真是白瞎了我這張眼,當初跟了你這麼個扶不起的阿斗。”
叫囂的謾罵聲時隱時現的在耳邊想起,破落的院門因爲寒風的吹襲發出着“咯吱”的聲響,踩着滿地的殘葉,巧翠扶着穆顏沁走了進去。
屋中的女子側坐一邊繡着手中的刺繡,一身淺色的宮裝刺繡長裙將原本楚楚可憐的氣勢顯得越發的清冷惹人憐愛,衣衫的顏色十分的暗沉,看上去過於的單薄,長髮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上面只斜插着一根玉簪作爲配飾。
一名年事已高的嬤嬤依然在她的耳邊不停的叫囂着,可那女子卻置若罔聞一般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像是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每天竟繡些沒用的東西,還要我這個老傢伙給你端茶遞水,你要是能把這些心思放在怎麼伺候皇上的身上,我這會也就落得個清閒了。”
巧翠詫異的看了眼身邊的穆顏沁,主子沒權沒勢遭人白眼受人怠慢她是知道的,可哪有這樣公然的辱罵主子,還這樣無畏無懼。
穆顏沁擺了手站在門口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側身而坐的女子柔橈輕曼嫵媚纖弱,素手芊芊只顧着手中的刺繡,細看下葉墨惜比畫上的人還要美上三分,那種我見猶憐的姿色只怕是個男人都會動了惻隱之心,上前一步時腳下的枯葉發出了聲響,將屋中的人驚動。
葉墨惜停下了手中的針線美眸輕揚看向了門外,穆顏沁輕點螓首微微含笑,她亦是同樣的報以一笑。那年老的嬤嬤轉頭狐疑的看着她們,上上下下的打量,許是看着穆顏沁的穿着打扮都是上乘之物,再看氣質,忙不迭的點頭哈腰了起來。
“恕老奴眼拙,不知主子是哪個宮的?”她一掃剛纔的囂張氣勢,面色緩和了許多,就連語氣都變得十分的謙和。
“可真是會變臉,剛纔還在屋裡囂張霸道的欺壓主子,現在就成了這副樣子,這麼會裝模作樣沒去唱戲真是委屈你了。”巧翠鄙夷的斥聲道,那嬤嬤在聽到巧翠的話後臉不由的一僵,訕訕的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原本撇出的笑臉也掛在一邊變得十分的滑稽,穆顏沁倒是不曾攔着,只是在一旁淺笑着冷眼旁觀。
“嬤嬤如何稱呼?”穆顏沁看着那嬤嬤手足無措的樣子只是淡淡的問話。
“主子喚老奴崔嬤嬤便是。”崔嬤嬤低了頭,恭敬的說道。
“崔嬤嬤,你在這宮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宮中起起伏伏的事情那麼多,寵與不寵不過是一夕之間的事情,有些人在帝王的面前受盡寵愛可不過一句話的空檔,一切都成了空,有些人可能幾年不得寵卻一朝得勢的,以你如今的歲數,這些事情你應該見得不少,凡事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後見面也不會太過尷尬,這句話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崔嬤嬤,你說,我說的可對?”
穆顏沁美目輕揚朱脣輕啓道,意有所指的一番話讓崔嬤嬤的身子打起了顫,“主子教訓的是,多謝主子的教誨,老奴定加謹記。”
穆顏沁輕扯着嘴角,冷笑道“主子畢竟是主子,做奴婢的就要有做奴婢的樣子,照顧主子的衣食住行纔是你的職責,至於其他的事情不該你們的管的,你們就不必插手,慎行司那裡的規矩可不是擺了給主子看的,你可懂的?”
崔嬤嬤看穆顏沁冷着臉的樣子嚇得一把跪在了地上,顧不得任何的髒污磕起了頭“老奴該死,老奴知錯,請主子別跟咱們這些人計較,往後老奴一定謹記主子今天說的一切。”看穆顏沁的臉色未有緩和,又舉起了手自己掌起了自己的嘴,響亮的一記記耳光在這狹小空曠的院落中迴響。
“崔嬤嬤,起來吧,去給客人準備些熱茶,哪有讓人一直站在門外受冷的。”一聲輕喚從屋中傳來,葉墨惜倚在門前,淺聲說道。穆顏沁聽後擡了腳進了屋子沒在看地上的崔嬤嬤,崔嬤嬤顧不得渾身的狼狽慌亂的起身下去忙活了起來。
昏暗的屋子裡沒有幾件像樣的擺設,懸掛着的紗簾還能看得到點點的破損,潮溼的地面沁出着一股一股嗆人的黴味,屋子裡非常的陰冷,一邊擺着的碳盆燒出煤炭還有一陣陣黑色的菸灰,一看就是最差的黑煤,看樣子這內侍監真的是看人送物,這些東西只怕他們都不會用。
“咳咳……”巧翠受不住的捂起了鼻子,難過的皺眉。
“這屋裡一直都是這樣的,等天在晴上兩天便好了,若是不嫌棄就坐向陽的那邊,那邊雖有些冷,可沒這麼嗆人,會好過些。”葉墨惜見巧翠不適的樣子,忙將對着窗口那一處的案几空了出來,淺聲道。
“葉選侍不必忙活了,你能待的地方我們自然也能待,巧翠,你去內侍監告訴他們送些上好的銀碳來,這屋子太過潮溼,這些黑炭就算點了也沒多大的用處。”
巧翠點頭扶身出了屋子,穆顏沁則尋了個地方隨意的坐了下來,環望着四周她的腦子裡涌進了那四方小院中她與迎娘小翠的所有過往,寒冷的冬天她們三人窩在碳盆旁取暖,又怕煤炭不夠過冬選了個最小的房間窩在了一處,那時的日子就算清苦卻溫馨安逸,她這一生中這些畫面會在腦中記一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