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的書桌上整齊的擺放着文房四寶,輕薄如蟬翼的安徽宣紙,堅如玉,紋如犀的徽墨,造型別致的水盂,除此外筆洗、筆筒、鎮尺、硯屏、墨盒一個不少的擺置在隨手的地方,書桌的左上角更是擺上了褐釉香爐,造型生動小巧的香爐質樸自然造型精美,爐身有巧匠雕刻了三層含苞待放的木蘭花,蘭花花瓣花莖清晰分明帶着一種蓬勃的生機。
香爐內煙氣嫋嫋穆顏沁未用任何的薰香只是在爐內放上了鮮花花瓣薰調,她受不了薰香的氣濃嗆鼻,鮮花味淡氣清不沖人,她打小就喜歡摘了新鮮的花瓣投在香爐中,有時還會傻傻看着花瓣在香爐中變白直至化爲灰燼,就好像是看盡了一個人的一生一般,那時候迎娘會說她傻,可自己卻覺得人的命運其實和花沒什麼區別無非是從生到死一生飄渺罷了。
白淨無暇的宣紙上娟秀的字體印染其中,優美的字體溫婉流動帶着一絲的張力,穆顏沁動筆飛快手下的字卻沒有任何潦草的樣子,隨身在旁伺候的巧翠卻看的吃驚異常,猶記得當初先生教她寫字時的情景,那時候先生連連搖頭好不容易寫了四個月纔有了些樣子,今天一看這字決非當日的水平,若是沒有說錯,只怕這字打小就練起而所有人都被瞞在其中,那日讓先生搖頭只怕也是裝出來的,爲的是不讓夫人起疑,無端的給自己惹來麻煩,這樣一想巧翠的心越發的無法平靜。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明珠站在穆顏沁的身側巧聲
的將穆顏沁所寫的東西唸了出來,眼裡滿是不解。
“你是在怨恨老天的不公還是在怨恨本王的殘忍,爲什麼這麼耿耿於懷?”
夏侯翎軒抖去了身上的殘雪,矗立在穆顏沁的身後極淡的說道,昨夜他夜宿這裡兩人卻一夜無話,直到今日他上了朝穆顏沁依然緘默,她把自己當成了透明的,他才下了朝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就發現滿滿一桌面的紙,寫的統統都是這些東西,隨便的翻起一張寫的都是隱晦極端的話語,真不知她的肚子裡藏了多少的怨氣。
“我誰都不敢怨恨,只是覺得有些悲涼罷了,始終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的手到底沾了血,覺得髒,洗又洗不掉,就抄些經文求的不過是安心。”
昨夜茜兒才被拖出王府沒一炷香的時辰,家丁就來報茜兒一命嗚呼,穆顏沁當即就覺得有些魂不附體,又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隨風而逝,她想起了當日的柳美人那溫熱鮮紅的血就這樣濺在了自己的臉上,兩條鮮活的生命都因爲她的介入而成了孤魂野鬼,始終她成了始作俑者,只是她從不想,從不願,卻偏偏事與願違。
“犯了錯就該罰,是她自己不懂得惜命,當初本王就提醒過你,不要去在意那些無謂的事情,若是越在意,自己的下場就會和她一樣,只有引以爲戒纔是安身立命之道,你全然忘記了麼?”
夏侯翎軒的語氣中帶着凌厲,帶着惱怒聲音不自覺的上揚,面前的女人他爲什麼看不透,就連一點的心思他都看不透,看她仰起的臉正視着自己,眼裡的那抹
淒涼竟然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牽扯一般,酸而疼。
“我沒有忘,就是因爲沒有忘我纔會要寫這些東西讓自己謹記,老天本來就沒眼,我不過是告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
穆顏沁毫無畏懼的與之對峙,兩人就好像是兩匹相互撕咬受傷的猛獸,想靠近又怕另外一方會在自己卸下防備時咬上自己的咽喉,她始終做不到那麼的冷血,雖然她一直都在告誡自己,可當血跡斑斑,滿目蒼夷的景象出現在她的腦海時,她還是會有所感觸,只因爲她不是真正的穆傾城,她是個替身,她隨時有可能成爲下一個柳美人,或者下一個茜兒,她的下場或許比她們還慘。
夏侯翎軒狠狠的一把將那個倔強的小女人拉進了懷裡,用力的圈住沒有留一點的空隙,他恨不得將懷裡的小女人滲進自己的骨血,這樣子自己就能夠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自己又該怎麼做。
“我是你的夫君,我能保護你。相信我。”
短短的一句話如一場及時雨般的出現,徹底的澆熄了穆顏沁心中的那股焦躁的氣焰,她第一次放任自己在這個男人的懷裡沉淪,或者她真的需要一個厚實的肩膀來給她偶爾的休息和依靠,始終她只是個女人。
幾個丫鬟看着這一幕亦然早早的離開了書房,將整個天地都留給了房中的兩個人,穆顏沁就這樣安然的靠在了夏侯翎軒的肩膀上,很久很久,她如一艘孤獨漂泊了許久的帆船,在毫無停靠的汪洋中尋得了一個能棲身的礁石一般,放任自己貪戀着這難得一次的安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