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知道穆顏沁心中難過似得,杜管事故意在前頭毫無語氣的開口道“慢慢的習慣了,一切也就好了,說開了這裡畢竟不比外頭,宮中最末等的浣衣局和這裡比起來那也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穆顏沁按着抽痛的傷口只是無聲的跟在後頭,不言不語。
往裡走時穆顏沁卻看見了一旁的磨房中有一個兩人大的磨臺,這樣大的一個磨臺用來推磨的卻不是牲口,而是幾個瘦骨嶙峋的人,她們穿着早已經破爛不堪的鞋子費力的推着那個巨大的磨臺,用了許久的時間纔好不容易將它轉了起來,而一旁的看守早已經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了上去,本就破爛的衣衫越發的顯得血肉模糊,穆顏沁停住了腳步,怔怔的望着。
“快走吧,往後有你瞧着的時候。”杜管事看穆顏沁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樣子,轉過身對着她說道,隨後也不管許多的拉着她繼續朝着裡面走,空曠地方許多人抱着木桶在那裡奮力的洗着手上的衣服,而一旁的木架上已經曬滿了一批一批,這些都是太監宮人的衣服,浣衣局洗的是宮中妃嬪的衣衫,而太監們的衣服卻輪到了這裡。和剛纔一樣的是,在這裡依然會有着看守的人看着他們,若有不順心之處,自然也是拳腳相加,沒有半分的憐惜。
凡事在這裡的人都已經是神情呆滯沒了半點的心思,她們如同活死人一般任由着鞭打叫罵,偶爾也會哼叫幾聲,可換來的卻是更加眼中的責打,她們的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青紫色交加的淤青,一條條深淺不一的傷痕,破爛的衣衫,髒污的臉,根本看不出究竟誰是誰,只看着都差不多的樣子。
杜管事將她帶到了一座矮房前,隨後指了一個地方便讓她進了去,“往後你就住這裡,李公公交代這幾天不用給你活幹,你就先待在這裡,不要亂跑,沒得出了什麼事情我可保不了你,外頭的情形你也是看到過的,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能安生兩日就兩日,你自己好自爲之。”
穆顏沁瞧着這黑漆漆的屋子,到處都充滿着一股異味,這酷熱的天屋子裡的燥熱不言而喻,而那四處爬散着的蟲子更是讓人頭皮一陣的發麻,這裡沒有牀鋪,只是用稻草在地方隨便的鋪了一層,也就當是一個住所了,屋子裡還有兩個女孩子住在這裡,西南方向的一角,一個女子蓬頭垢面低着頭躲在一邊直朝着穆顏沁發笑,那種陰森森的笑容看的穆顏沁不寒而慄,而另外一處的女子只是將多餘的稻草在自己坐的地方又鋪上了一層,對突然出現的穆顏沁不聞不問,沒有多大的興趣,估計也是司空見慣。
尋了個靠窗的位置,穆顏沁往着一邊坐了下來,這裡至少還能看見一點的光亮,有那麼一點的風能夠吹的進來,可還一坐下就感覺身下有東西“吱吱……”的亂叫,她嚇得驚叫出聲,一隻黑色的老鼠在這狹小的屋子裡不停的亂串,而剛纔那個對着穆顏沁不停亂笑的女孩像是看見了什麼希望一般,竟眼裡發亮的直朝着那隻老鼠撲了過去,
一把將它捏在了手裡,不管它怎麼撲騰直接的將它碾死,然後想都不想的就將那老鼠的皮撕了下來直接的吞了下去,帶血的嘴胡亂的抹了兩下之後朝着穆顏沁看着,牙齒露出着血色,穆顏沁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想吐卻發現肚子裡面早已經沒了能吐的東西,只是掩着鼻子不停的作嘔。
杜管事倒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皺着眉頭看着沒了半點血色的穆顏沁,只是搖頭“行了,忍着點吧,等往後你就會明白的。”隨後將雙手綁在了身後踏着步子便出了門。
穆顏沁將身子蜷縮在了一起,不再去看那女子,努力的讓自己平復下心情,被抽痛的傷口提醒着她如今的處境,環望着這四處的一切,只覺得自己如同是在做着一場噩夢一般,她希望自己能夠早早的醒來,雙手抱膝穆顏沁望着眼前的那一抹光亮,耳邊時不時的能聽到那個瘋癲的女子在身上抓到了蝨子咬進嘴裡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穆顏沁靠在了一旁的窗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夢中她驚覺着有人靠近,原本明亮的眼前突然的一陣漆黑,她嚇得睜開眼在看見自己面前那個髒污的人影時,嚇得驚叫出聲,那人二話不說拉起穆顏沁的胳膊張口就咬,穆顏沁使勁了全身的力氣纔將她推開,可手上卻已經被深深的咬出了血。
“你那麼白,看上去那麼嫩,你的肉一定比老鼠肉好吃,讓我咬一口,就一口。”那瘋癲的女子不願就這麼輕易的放過,眼中露出着滿滿的殺氣,直朝着穆顏沁撲來,許是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不一會便衝進來了幾個手持着皮鞭的看守,幾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可她卻始終不願意放棄的朝着穆顏沁那裡直撲,穆顏沁皺着眉頭,躲在了那些看守的身後。
那幾個看守根本攔不住那人,最終沒了辦法只能將她打暈拖到了別的地方,穆顏沁心有餘悸的撫着兇手,卻在將心安定下來沒多久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譏諷的笑意“她犯了錯打碎了麻姑最心疼的一隻花瓶被罰七天不準吃飯,也難怪傻丫要吃你的肉,這裡每個人都是惡醜無比,比那老鼠肉都不如,唯獨你白淨粉嫩,你還是小心些的好,如今只是咬了你一口,別等到了晚上,人多的事情全把你給分了。”
一個花瓶便讓人七天不準吃飯,七天餓着肚子也難怪那人這樣的不管不顧,按着依舊流血的傷口,穆顏沁抽氣着皺眉,這纔不過這麼多會,自己已經是滿身的傷了,若真如她所說,穆顏沁的心思一轉,顧不得許多直接的朝着地方的爛泥抓去,胡亂的朝着身上塗抹,那股子惡臭直鑽鼻孔,如今的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忍着一切了。
爛泥塗滿了能夠得到的所有地方,穆顏沁轉頭對着剛纔開口說話的那人道“多謝。”隨後又坐在了窗口,兩人相對而坐,守着各自身邊的那一扇狹小的窗戶,對穆顏沁的那聲謝謝她並未回答,只是在一旁拾掇着自己身下的稻草,將它們攏在了一起編了一個墊子,然後扔給了
穆顏沁。
“夜裡風涼,想照顧好身子那就拿着,就這麼一個,被人搶了可就沒有了。”冰冷的話語出口後便轉向了一邊,並不在說話。
穆顏沁突然傻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草墊子,隨後將她壓在了自己的身後“難得看杜胖子竟然能夠對一個新來的人網開一面,還讓你休息兩天,你倒是蠻有本事的,我叫紅妝,你呢?”
“穆顏……”穆顏沁本事脫口而出的話突然的遲疑了一下,隨後道“穆傾城。”紅妝聽後“哦”了一聲便沒了後話。
“你……你,你是怎麼來的這裡。”猶豫了許久,穆顏沁對着紅妝問道。穆顏沁看着紅妝,發現她的年紀並不算大,可處事卻已經是相當的老練沉穩,沒有一點的稚氣,就連她看見那個叫傻丫的人吃那老鼠都能作嘔驚叫,偏她卻是淡定自如,一個人待在這裡要多久才能如她這般。
紅妝聽後只是淺笑“你是不是就是因爲太愛打聽所以才被關來了這裡。”她如同一隻狡詐的狐狸一般,在看到穆顏沁突然一僵的臉色之後又復笑着出聲,如同夜鶯一般。
“呵呵……你可真逗,我好久沒遇到像你這樣的人了,一般的人來這裡不過片刻就已經嚇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了。唯你不同,竟然還有心思打聽着我的來路,你是見我莫名其妙的對你示好,怕我先取得你的信任然後學傻丫把你吃了麼。”紅妝放肆的在一旁大笑,隨後沉下了臉。
“也難怪你多心,放心吧,我不會吃了你的,我對人肉不感興趣。”她如同變戲法一樣的從身後的一個牆洞中掏了一個不知名的果子出來,扔到了穆顏沁的懷裡“吃吧,腸子都快吐出來了。”
穆顏沁看着手中那個晶瑩透亮的果子,沒多想便咬了下去,左不過也就是這樣了,最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我是在就在這裡出生長大,比這更遭的事情我都見到過,又何況是她吃一隻老鼠,說要吃你的肉。”穆顏沁正在吃着果子的時候,紅妝便開了口,她淡若的看着窗外,雲淡風輕的說道。
“出生……長大?”穆顏沁重複的看着紅妝,不敢相信的說道。
“很奇怪麼。”紅妝只是一笑“娘說皇上奪位時無所不用其極最後榮登寶座,爲了掩人耳目堵住悠悠衆口在他登上皇位的第二年便將曾經參與爲他奪位的大臣一一的除去,而我爺爺便是其中一個,爺爺和爹雙雙被判處斬,而所有家眷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被貶爲奴,直系的親屬男的發配邊疆,女的入宮爲婢,我娘在懷着我的時候被關進了清涼臺,最後生下了我。這裡的一切我從小看到大,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足爲奇,當初我是喝着我孃的血活下來的,還有一切比的過這些麼。”
被嚇到的穆顏沁突然的一陣咳嗽,她知道爭奪帝王路的殘忍也知道一切的不易,爲了青史留名很多帝王都會用着許多的手段粉飾太平,可在掩蓋和粉飾那一切的表面下卻全是蘸着血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