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太愛咋咋乎乎,一個晚上不用看不用問光聽她在那裡一驚一乍地說東說西就夠歡樂的了。
對於段墨荷的第N次驚呼,歌飛飛表現得無比的鎮定,頭也不擡,依舊專注地站在一個攤位前把玩着上面的幾樣精緻的木雕工藝品。
她拿起一個焚香用的鏤空圓形小木盒,仔細瞧了幾眼,忽然想起自己弄丟了的那個月光寶盒,便隨口問道:
“老闆,這種香盒除了圓形的,還有其它形狀的嗎?比如長方形有蓋下面一塊板子可以抽出來的那種?”
小攤販老闆正在接待另一個欲付款的顧客,聞言笑呵呵地對她說道:
“姑娘稍等,等我給這位客官找了零錢便來安心地接待你。”
段墨荷見沒人理她,也不在意,提起裙子擠開人羣就朝前方快步走過去。
橘子沒拉住她,趕緊轉身去扯歌飛飛的衣袖:
“小姐你快看,墨荷小姐去找潯王殿下去了。”
歌飛飛回過頭來,看見了前方不遠處在人羣中忽隱忽現的段家小妞,又順着橘子的手指方向看到了右前方十丈遠處酒樓二樓的某扇窗口,在那裡,一個男人面向着她們正和對面的一個姑娘有說有笑地喝酒聊天。
因爲隔得有些遠,按現代距離算,十丈遠也有二三十米遠,所以歌飛飛也是仔細辨認了一會,才依稀看清那談笑風生的男人是南夜千潯。
她不由得佩服段墨荷和橘子的夜視能力,隔着這麼遠,她們倆一眼就看到了遠處坐在二樓臨窗位置的人,也算是有心了。
橘子一直緊張地關注着人羣前方,此時忽然看不到段墨荷着綠衫的背影了,不由急道:
“小姐,段小姐不見了,我們趕緊過去吧,萬一將人弄丟就不好了。”
歌飛飛覺得橘子有些誇張,依段小妞的脾氣和她對南夜千潯的愛慕,估計她正奮力擠開人羣朝着十丈開外的酒樓進軍呢,目標明確的她怎麼會迷路。
不過她並沒有將這話說出來,而是順從地被橘子牽起手,跟着她也朝着南夜千潯所在之處擠過去。
在她剛轉身離開,那個小攤販老闆打發了前一撥顧客,邊彎腰去攤位下方摸,邊說道:
“小姐,你說的那種長方形木香盒我這裡正好有一個,這還是我才從別處高價收購來的呢,話說這種木盒在我們南夜還真是少見,小姐您看……”
他從底下摸出一個長方形的鏤空木盒,喜滋滋地直起腰拿給客人看,哪料到剛纔問他的那位姑娘已經走了。
他四下看了一圈沒找到人,順手便將這隻木盒放在攤位上,同時大聲吆喝起生意來。
歌飛飛和橘子兩人走到那座酒樓前,果然看見段墨荷的身影正在上樓,兩人還沒來得及出聲叫住她,她的綠色裙襬一閃,人便在二樓樓梯拐角處不見了。
“怎麼辦?”橘子問。
“還能怎麼辦?只能上去涼拌了這位小小姐了!”
歌飛飛聳聳肩,帶着橘子走進酒樓,問了小二潯王是在哪間包廂,然後直奔二樓。
還沒推開包間的門,就聽得裡面傳出段墨荷因爲緊張而略口吃的聲音:
“潯……潯王殿下,真是好巧啊,又……遇到你了,我們緣……緣分不淺。”
南夜千潯還沒說話,另一道嫵媚爽朗的女聲倒先響了起來:
“喲,這是哪裡來的一個胖乎乎的小妞啊?
我說千潯,你這小子也忒招姑娘喜歡了哈,和我喝個酒也不安靜,這剛打發走了幾個,又追來一個,你這桃花運也忒旺了!”
南夜千潯挑起眉毛剛要說話,門外面聽了一會壁角的歌飛飛忍不住了。
雖然段墨荷不請自去,貿然闖入他人的包間有失禮貌,但她畢竟是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被另外一個姑娘當面說她是“胖小妞”,還將她跟那些上趕着追求南夜千潯的姑娘相提並論,在歌飛飛聽來,有些過分。
人是她帶出來的,自己必須要爲段家小妞撐腰出氣!
一掌拍開包間的門,歌飛飛昂首挺胸走進去,眯起丹鳳眼毫不客氣地說道:
“墨荷那不叫胖!她是豐滿、豐潤、豐盈,好不好!你們南夜國不是以豐滿爲美嗎?按你們的標準,墨荷妹妹就是標準的美人。她在異地他鄉好不容易看見一個熟人,自然是欣喜地跑過來打招呼,到了你們的嘴裡,怎麼她就成了一個花癡了?有你們這樣待客的嗎?”
包間挺大,足足有二十來平米,在門口還設置了一扇擋視線的屏風。
歌飛飛繞過屏風,纔看到臨窗的位置擺了一張四方桌,南夜千潯和一個打扮豔麗的女人相對而座,段墨荷則歡天喜地坐在了背對着門口的椅子上。
聽到她的話,屋內的三人都回過頭來看她,南夜千潯單手握着一隻玉色琉璃酒杯漫不經心地轉着,挑起半邊眉毛問道:
“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鄭重申明一下,我們是路過此地,無意與你套近乎,也不打算給你添幾朵桃花。墨荷,我們走。”
歌飛飛伸手就去拉段墨荷的胳膊,後者卻有些依依不捨,一臉不情願。
南夜千潯覺得今天的歌飛飛這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他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臉色微沉,擰眉說道:
“你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我和桃花姐在這裡正聊得高興,你們突然不打招呼就跑進來,到底是誰無禮在先?怎麼?允許你們擅自闖入,就不允許我們說了?你也忒跋扈囂張一點了吧?”
歌飛飛見他不但不認錯,反而還倒打一耙,欺負了段墨荷,又來批評指責自己刁蠻,真真是豈有此理!
鬥志上來的她也不急着拉段小胖離開了,她一把鬆開手,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反駁回去:
“你不要以爲你是王爺就可以隨意評判她人!我跋不跋扈囂不囂張你無權置評!況且這也是你們先惹起來的事情好不好?我不過是看不過去你們欺負一個小姑娘家,挺身而出仗義直言罷了!你以爲你是王爺了不起啊?這天底下的王爺多了去了!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有品味比你有氣度比你有禮貌的,更是多得數不過來!南夜千潯,做一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才值得受人尊敬!”
段墨荷夾在兩人中間,看看她,再看看南夜千潯。
一個大義凜然、像高傲的女鬥士。
一個橫眉冷對、似邪肆的黑閻王。
段小胖小小的腦袋有點漿糊了,昨天還好好的兩個人,怎麼今天就突然變得像仇人似的吵起架來了?
她瞄瞄這個,瞟瞟那個,見他們倆的臉色都不好看,最後只好肩膀一縮,小小聲地說道:
“那個……我……我……你們……怎麼扯扯……扯上我了?”
南夜千潯黑着臉,將酒杯往桌上一扔,冷聲說道:
“這得問她啊,真是莫名其妙!
簡直掃興!不喝了!”
歌飛飛看了一眼因爲酒杯傾倒而溢出來流得到處都是酒的桌面,毫不示弱地反脣相譏:
“確實是掃興,某人向來被人奉承慣了,仗着王爺的身份就以勢壓人,從不知道禮貌、君子爲何物,如今被人當面批評,自然是心裡一萬個不舒服,可以理解。”
桃花姐自打歌飛飛進來後,就一直好奇地打量着這個姑娘。
見她穿一身鵝黃色的流仙裙,生得明眸皓齒、膚色是南夜國人少有的如雪的白皙,尤其是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帶着點狡黠、透着點俏皮,還有那麼點不屑,真的是媚人得很。
姣好的容貌下,她還有一張伶牙利齒的嘴,說起話來有理有據,得理不饒人,不讓人覺得討厭,反倒讓人覺得她爲自己的同伴出頭很仗義。
而且,桃花姐還注意到,平素一慣笑嘻嘻沒個正經、在人前從來不擺皇子王爺架子的南夜千潯,今天居然會爲了一個姑娘的幾句聲討之言而變臉,還真是難得的……有趣。
眼見兩人在包間內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段小胖在一旁聽得雙目圓睜,桃花姐覺得自己有必要制止一下兩人的“戰爭”了。
輕輕咳了幾聲,在成功引起歌飛飛的注意後,桃花姐笑盈盈地說道:
“這位小姐你好,不知道怎麼稱呼?”
歌飛飛瞥了她一眼,想起就是她最先開始嘲笑段墨染是胖妞還笑她是花癡的,便板着臉生硬地回道:
“歌飛飛。”
“哦,歌小姐,我是這家酒樓的老闆,京城裡的人都叫我桃花姐,來來來,別光站着了,既然來了我的地盤,先請入座吧。”
桃花姐站起身,將歌飛飛拉到自己剛坐過的位子按下去,站在桌邊對她和段墨荷說道:
“歌小姐,有件事我想要解釋一下,剛纔因爲我的一句玩笑話,讓你誤會了,以至於認爲我和千潯對你的朋友無禮,說起來這事是我的錯,與千潯無關。
“我這人呢,就愛開玩笑打趣,但我剛纔對這位小姐沒有一點瞧不起的意思,相反,我還很喜歡她的天真活潑,單純得可愛,我的性子一慣隨意樂觀,即便和千潯、千羽或者是和他們的父皇、母后,我也是照開玩笑不誤。
“當然,這不是我爲自己開脫的理由,如果我真的得罪了這位小姐,我現在在此向她、還有你們鄭重道歉,請你們不要將桃花姐隨口說的話當真,我絕無嘲笑諷刺之意,你們願意接受嗎?”
她的這番話說得圓滑得體,那雙爬滿細細密密皺紋的鳳眼裡帶着真摯誠懇的歉意,頓時讓歌飛飛不好意思起來。
歌飛飛的性格就是這樣,對方咄咄逼人毫不講禮,她會毫不留情地反懟回去,怎麼着也得將公道討回來。
若對方謙讓有禮,她則會同樣以禮相待,笑臉相對,讓人覺得她就是個又貼心又知心又窩心的好姑娘。
如今桃花姐一番解釋、表態外加道歉,歌飛飛心裡的怒氣消了不少,抿着脣笑道:
“桃花姐,其實也不怪你,是我太沖動了,在門外聽到你們的對話,還以爲墨荷受了欺負,便不問青紅皁白衝了進來替她出頭,說起來,都是誤會。”
桃花姐一見她的態度放軟,便放了心,總算制止了一場小小的“戰爭”。
誰知,她高興得有些早了,某個傲嬌王爺並不打算就此息事寧人,反而又挑起了“戰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