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胖家的後院也比較寬敞,有幾大垛柴火,黑瞎子屯的村民很少燒煤。除此之外,地上還鋪了一層苞米稈子。只見猴三走到一堆苞米稈子中間,指着地上唧唧叫了兩聲。從人們站立的地方看過去,可以看到一個木製的方形板子,應該就是地窖的窖門。
這小猴不錯嘛——吳院士剛要上前,想想在倉房裡面遭遇的毒氣之後,他還是停下腳步,然後朝小張揮了一下手。
爲什麼總是我?小張也只能硬着頭皮向前,腳下小心翼翼地試探着,生怕掉下去。還好,雖然稍稍有些顫微,卻還能禁得住人。
走到窖門跟前,彎腰掀開,一股潮氣升騰上來,裡面黑咕隆咚的,看不太清。後邊傳來李小胖的催促聲:“能不能快點,別把俺存儲的土豆和白菜凍嘍——”
又有人給小張遞過來一支手電筒,他便順着梯子進到地窖。手電四下照照,入眼都是蘿蔔白菜土豆之類,並沒有什麼礙眼的東西。
“會不會在最下面那層?”上面傳來吳院士的聲音。
地窖裡面比較潮溼氣悶,小張是真不想多停留片刻。這時候,手電筒的光暈忽然找到黑乎乎的一團,明顯不屬於蔬菜。
小張往前走了兩步,伸手輕輕摸了一把,感覺冰涼冰涼的,有着明顯的凹凸感,再定睛細看,頓時嚇得怪叫一聲,手裡的電筒也扔了,噼裡噗通往梯子那邊跑。
剛爬上梯子的第一個橫撐,小張身子一軟,整個人就像一灘泥似的癱倒下去,任憑上邊的人喊破喉嚨,也沒有迴應。
“中毒了!”還是剛纔那位老警察有經驗,知道北方的菜窖因爲密封比較好,裡面儲存的蔬菜因爲呼吸作用,要消耗氧氣,排出二氧化碳。二氧化碳經過長期的積累,達到一定的濃度之後,人下到地窖裡面就會很快昏迷。
聽了老警察的解釋之後,考察隊的這些科學家纔想起這茬。要說起理論知識,他們啥都懂。只不過到了實際生活之中,卻聯繫不到一起去。
“趕緊救人!”吳院士也急了,他是考察隊的負責人,真要是出了人命,他的責任當然最大。
幾個警察也不敢貿然下去,老警察嘴裡叨咕着:“應該先通風的——”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只見一道黑影從窖門閃過,定睛細看,卻是劉副局長下去了。
不到半分鐘,劉一兵就夾着小張順利返回,叫人把昏迷的小張弄到屋裡,因爲時間比較短,所以睡一覺也就沒事。
幾名警察都有些不尷不尬的,關鍵時刻竟然需要劉局挺身而出,這叫他們當下屬的情何以堪。
就連李小胖也在心裡讚了一聲,如果不是這個傢伙總惦記着小格子,李小胖還真不介意跟他交交。
其實就算劉一兵剛纔不下去救人,李小胖也會出手的,他只是想折騰一下考察隊的人,可不想搞出什麼人命,更何況是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等菜窖放了一會之後,老警察有豎下去一根點燃的蠟燭,看到蠟燭沒有熄滅之後,這才又派兩名警察下去檢查。這回沒有昏迷,不過也下了夠嗆。菜窖的角落裡盤着一條好大的黑蛇,雖然看樣子是冬眠呢,可誰知道會不會忽然醒來咬他們一口。
這條大蛇,當然就是李小胖放生的那條,入冬之後,被丫丫尋回來,就在自家菜窖裡冬眠,免得出現什麼意外。
匆匆檢查一遍,當然一無所獲。吳院士也只能憤憤地瞪了李小胖幾眼,然後領人去別家搜查。沒走出大門呢,就又被猴三攔住去路。
吳院士瞧見這個小猴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又想坑錢是不是?
猴三的圓眼珠骨碌骨碌亂轉,小爪子也不知道比劃着什麼,吳院士真想飛起一腳,把它踹雪殼子裡去,忽然聽到李小胖的吆喝聲:“猴三,你活膩了是不是!”
吳院士不由得心裡一動,又叫人給了小猴子一張鈔票,猴三用小爪子摩挲了一下紅票子,然後朝吳院士呲呲牙,嗖嗖嗖竄到一個高高的柴火垛上面。
對呀,怎麼忘了這地方,柴火垛裡面別說藏化石了,就算藏一個活巨人都沒問題——吳院士感覺這一百塊花得太值了,於是又跟警察商量,要倒騰柴火垛。
這可是個大工程,而且在屯子裡,家家戶戶都至少有一個大柴火垛,警察們心裡琢磨了一下:等他們弄完的話,估計也過年了。看來,小猴子不是給他們指明路,而是給他們添麻煩的!
“你們隨便折騰,俺先回屋暖和暖和。”李小胖可沒時間陪着他們扯蛋,順手從猴三兜裡把兩張鈔票摸出來,塞進自己褲兜。惹得猴三跟着他屁股後面吱吱叫:偶還沒捂熱乎呢——
搜查隊一直工作到天黑,一個個弄得灰頭土臉,滿身都是柴火沫子,也沒找到什麼化石,吳院士也徹底失去耐心:這麼大的屯子,隨便找個地方就把化石埋了,更何況還有野甸子和林子裡,也都是藏東西的隱蔽場所,想要找到化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關鍵還是要搞定那個小胖子啊——工作重心重新回到了李小胖身上,所以在喝了一碗苞米碴粥之後,吳院士獨自一人去李小胖家拜訪。
“吃了啊?”李小胖打了句招呼。民以食爲天嘛,所以老百姓就喜歡這句口頭禪,或許是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人們都餓怕了。
吳院士點點頭,然後瞥了一眼炕桌上的殘羹剩菜:一盤子炒綠豆芽,白嫩嫩的豆芽裡面還點綴了幾絲綠意,看看窗臺上那兩個土槽子,裡面的蒜苗又粗又壯,足有一尺半高。這是吳老頭閒着沒事栽着玩的,想不到割了一茬又一茬,瞧這架勢,能一直吃到過年。
以前也栽過蒜苗,割兩茬基本就耗盡了蒜瓣的生命力。吳老頭也搞不明白,只能把這一切歸功於黑瞎子屯的土質比較肥沃。
至於豆芽菜就更好辦了,都是自個家生的,弄個大盆子往炕梢一放,上面蓋上小被子,溫度肯定夠用。只要每天早晚把盆子裡的豆芽瀝瀝水,短粗胖的豆芽就長出來。用大鍋爆火一炒,那種稍稍帶着點苦味的清香,絕對是冬日裡一道難得的菜餚。
這幾天淨吃苞米茬子就鹹菜了,吳院士在偷偷嚥了一口吐沫之後,就坐在炕沿上,跟吳老頭拉呱起來。起初還以爲這老頭是李小胖的爺爺呢,後來才知道是一家子,他又有意親近,所以嘮得挺熱乎。
“這小猴還挺能幹的。”看到猴三和丫丫撿桌子,吳院士就表揚了一句,然後又開始誇李小胖的女兒懂事。
對於這位客人的心思,吳老爺子心裡明鏡似的,也就順口答音:“小天還沒成家呢,丫丫是領養的。我們這一大家子好,祖孫三個,都是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親人。”
吱吱吱——猴三用小爪子指指自個的腦門,吳老爺子便笑呵呵地改口:“好好好,算你是四個。”
這事也叫吳院士嘖嘖稱奇,對李小胖的看法也大有改觀,於是點頭讚賞:“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小李是個好同志啊——”
這時候,李小胖也刷完碗進屋,吳院士便滿臉誠懇地說道:“小李同志啊,你支撐這個家也不容易,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就儘管說,無論是經濟方面的,還是其他方面的。”說完,拍拍丫丫的小腦瓜,他也知道丫丫不能說話的事了。
李小胖呵呵兩聲:“您老也瞧見了,俺們這一大家子生活得挺好,有吃有喝,快快樂樂,別無所求。”
對於小胖子的一根筋,吳院士早就領教過,所以也不以爲意,索性挑明:“我可以做主,因爲你發現化石,對國家做出貢獻,所以獎勵你五十萬人民幣。另外還有丫丫,我會盡自己所能,請最好的專家幫她治病。小李同志,我是很有誠意的。”
這番話,叫李小胖也陷入沉思,那五十萬的獎金他倒是不怎麼在意,主要是吳院士提出幫丫丫治病的事,還真說到他心裡去了。以吳院士的人脈來運作這事,希望還是很大的。
可是想想老王,想想兩個人一起頂着太陽挖掘化石,想想老王對黑瞎子屯做出的承諾,如果李小胖不繼續堅持的話,對老王就太不公平了。
糾結啊——李小胖臉上也忽喜忽憂,陷入兩難的境地。
吳院士一瞧有戲,決定再加加碼:“小李同志,我聽村民說,都希望將化石博物館設立在黑瞎子屯。我以人格擔保,一定向國家反應羣衆的呼聲,把這件事落到實處,相信以我的影響力,這件事應該沒什麼問題。另外小李你還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嘛?”
就算李小胖不爲自己考慮,可是也總得爲丫丫和鄉親們考慮吧,吳院士的條件,誘惑力實在太大,令人無法拒絕。
“俺——”李小胖張嘴剛要說話。就看到丫丫穿戴整齊,小臉冷冷的往門口走,於是連忙問她:“天都黑了,幹啥去?”
丫丫的小手比劃了幾下,李小胖立刻愣住了:“啥,你要離家出走?”
這時候,猴三也船上小衣服,抓了帽子扣在腦瓜頂,然後攥着丫丫的小手,看樣子是要跟她共同進退,你說你一個小猴子要鬧哪樣?
這下李小胖可真急了,有點衆叛親離的感覺,嗖一下竄到門口,整個身體把門擋住:“憑啥呀?”
猴三拍拍口袋,然後把襯裡掏出來抖了抖,裡面空空如也:偶的零花錢都被你給充公了!
沒你事——李小胖把它扒拉到一邊,然後就看到丫丫從書包裡面拿出筆和紙,很快,一行工工整整的鉛筆字就出現在李小胖面前:老師說,人無信不立。
李小胖抓抓頭髮,轉身向吳院士攤攤手:“實在對不起了,俺還是不能答應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