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父親留下的功法，原本以爲一輩子我都不會去學，沒想到……”
沐老夫人很是感慨，大概冥冥中自由定數，她從來不想學的東西，居然主動去學。
自她知道沐相爺並非她的親兒之後，她便死了對這世間的留戀。
當年，父親拿給她功法時曾經說過。
想要學得此功，就必要斷絕感情。
這世間的感情都是拖累，他們唯有需要忠心只有一人，便是傾城王妃。
她捨不得夫君，捨不得親兒，最終，他們卻舍了她。
她選擇了孤注一擲，卻起死回生，返老還童。
看到黑髮新生，她難掩激動。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她終於也能夠爲自己而活了。
聽了沐老夫人的講述，傾城不由想到，無論是譚姨母還是外公，他們似乎都對感情格外淡薄。原本以爲是久別的關係，如今她才猛然醒悟，恐怕，這就是修行巫術的代價。
那麼，她呢……
傾城感到害怕，今生，她好不容易遇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情，她想要珍惜，想要留戀，想要一輩子不曾分開。
若是如此……
傾城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梨落院，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將來會變成一個淡薄感情的人，便會心痛。
“姐姐，你怎麼了？”
當沐逸寒的手拉住傾城的袖釦，傾城這纔回過神來。
沐逸寒回府，齊睿也回來了。傾城留他們在在後，先一步回府。
沒想到，卻讓他們撞見了她的窘態。
“沒事，你們是見祖母的嗎？”
傾城朝沐逸寒身後的齊睿看去，在商場上歷練了幾個月之後，齊睿的周身充斥着一股從容不迫的氣息。比起沐逸寒的書生氣更顯淡然。
齊睿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傾城微微一笑，齊睿卻表情淡然。一如他所表現出來的氣息那般。
傾城一愣，倒有些疑問。
“是啊，我們來見祖母。”沐逸寒完全沒有發現姐姐與好友之間的氣氛怪異，還揚起天真的笑臉露出兩顆小虎牙。
傾城感念弟弟的存在，更慶幸他活得灑脫。
不過，這裡是沐府，沐相爺又剛剛去世。
“逸寒。”傾城冷下臉的模樣也能夠唬人，沐逸寒心頭一跳，立即換了一副悲傷面孔。
看着弟弟遠處的背影，傾城默默搖了搖頭。她自己尚且無法對沐相爺原諒，又怎麼能要求弟弟去恭敬什麼。
就這樣表面上的安然，她已知足。
沐相爺在朝中朋友很多，但多是狐朋狗友。他官職很高，有不少人想要結交。如今，更因爲沐家這三位王爺姑爺，而讓前來沐府吊唸的人幾乎涵蓋了滿朝文武。就連聖上也下了聖旨，賜沐家黃金百兩，沐老夫人被封爲“一品夫人”。
雖是賞賜，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聖上並未給沐家任何爵位。
哪怕是當年的沐老相爺去世，聖上爲了安撫，也賜了當時還年少的沐相爺一個不大不小的爵位，可如今……
大家看向三位王爺姑爺若有所思，大抵是想明白了些什麼事情。
傾城對這樣的安排格外歡喜，她可不想讓弟弟因沐相爺而得到什麼。
沐家定然崛起，可那時候的沐家卻不是沾着沐相爺什麼光。到那時，大家只知道沐逸寒的父親，卻不會因爲沐逸寒是他的兒子才另眼相待。
沐相爺被安置在棺材內，曾經的不可一世，曾經的囂張無限，都因爲這生與死的考驗而變得虛無。
無論生前的他有多麼榮耀，死後不過一副棺材陪襯。
作爲唯一的兒子，沐逸寒自要守靈。
一樁心事了，傾城沒有想象中的平靜。
沐相爺正值壯年，因何突然離世？
都傳他染了疾病，不治身亡。
可因爲有沐老夫人在，總讓傾城無法相信這一解釋。
憑藉沐老夫人嫉惡如仇的性子，她若是得知自己的兒子被換，又怎麼會甘願如此呢？
可即便是她猜測到了又能怎麼樣？
就連她，都忍不住想要了沐相爺的命。
可沐相爺的離世，卻沒能讓她升起絲毫喜悅。
傾城不禁想，果真如淨壇大師所說，報仇不過妄念。只有放下，才能平靜嗎？
微風襲來，讓她的頭緒清明瞭許多，一道黑影出現在她面前。
“小睿。”
傾城見齊睿來了，不禁展露笑顏。
這個她一手培養起來的孩子，着實令她驚喜。聽張域講，他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從她離開到歸來，這才幾個月。齊睿的經商天賦如此驚人，這是傾城都沒有想到的。
只是，這孩子似是冷漠慣了，如今對她也沒了先前那份親近。
齊睿沒有開口，只是看着傾城似在發呆。他一陣生人勿近氣息，讓傾城看了揪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急功近利，讓好好的孩子過早的離開了家人，尚且年幼便經歷那麼多事情，才導致他變成這樣。
可讓傾城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會讓齊睿跟着張域。
她沒有太多時間，弟弟沒有太多時間，他們需要快速成長，而齊睿也必須與他們一同成長。
月色朦朧，傾城看着齊睿的目光一時間有些迷茫。
齊睿看她的眼神，讓她有些膽顫。不是因爲害怕，而是似曾相識。
“小睿，你……”
傾城覺得自己一定得說點什麼了，否則這樣看着彼此着實尷尬。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齊睿卻直接打斷。
“婚後的生活還好嗎？”
齊睿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淡淡的表情一如最初。
傾城一頓，她從未想過要和齊睿解釋婚後的生活。在她看來，齊睿是弟弟般的存在，以她的年紀尚且還不懂婚姻之妙，更何況是齊睿呢。
可齊睿就是問了。
“呵呵，還好。”
傾城壓根就沒覺得婚後與婚前有什麼區別，只是感覺與鳳焱更親近了一些，這算嗎？
想到自己心中的摯愛，連傾城都沒發現她的目光有多麼溫和。
這抹溫和，連皎潔的月光都成了陪襯。
齊睿卻是發現了。
他的目光裡閃過一絲懊惱，但很快歸於平靜。
“師傅說，我可以出徒了。”
他再沒去在乎傾城的婚姻半分，讓傾城以爲他不過好奇。
可只有齊睿自己知道，當看到傾城顯露出來的這份溫和，他的心有多痛。
果然，這份感情，對她而言是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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