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郗昊宸得知苗妙失蹤的消息時,已經是晌午過後。
一大早,鳳宸宮的大太監就聽到宮女稟報,說是皇后娘娘不見了。一開始,他還以爲苗妙可能是在菜園子裡,宮女一時沒找到,着了急,才說成是皇后不見了。
可等到他把鳳宸宮找了一圈,也沒看到苗妙的身影后,他頓時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到他闖進內殿,看到苗妙留在梳妝檯上的信件與那一對價值連城的墨玉鐲子時,他的心即刻就跌入了萬丈深淵,皇后娘娘真的不見了。
然而,他不敢聲張。堵住了宮女與內侍的嘴後,他立馬拿着苗妙留給郗昊宸的信和那一對墨玉鐲子就匆匆忙忙的跑向了玉慈宮。
這個時候,林婉瑤也纔剛剛早起。用着早膳聽到李德財稟報的事情,手一抖,捏着的筷子直接滑到了地上去。
她連忙讓李德財把苗妙的信呈上來,急急打開一看,霎時就絕望了。再看看那一對墨玉鐲子,她清楚的知道,苗妙這不是在鬧着玩,她是真的秘密逃出了皇宮去。
此時,林婉瑤哪裡還有心思進膳。拿着信和鐲子,就衝向了祥寧宮。
林玉柔起的早,已經用過了早膳,眼下正在苗妙和青兒爲她建造的菜園子裡伺候着那些長勢十分喜人的蔬菜。看到能吃的,就順手摘下。
“母后,母后。”
林婉瑤已顧不上什麼禮儀了,一看到林玉柔,就急忙小跑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一臉焦急的林婉瑤,林玉柔不禁皺了皺眉,問道:“怎麼了?何事驚慌成這樣?”這大早上的,貴爲太后的林婉瑤怎會如此失態。
“妙兒逃宮了。”林婉瑤開門見山。事實上,除了實話實說,她不知道還能怎樣跟林玉柔解釋。
“什麼?”林玉柔的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不敢相信的看着林婉瑤。
“妙兒逃宮了。”說着,林婉瑤把苗妙的信和她留下的鐲子一併遞給了林玉柔。
林玉柔拿過信,迅速的掃了一眼,臉色立刻凝重了起來。“胡鬧,簡直就是胡鬧!妙兒這是在做什麼?身爲皇后,怎能如此胡鬧!”
“現在該怎麼辦?”林婉瑤根本就沒有力氣去怪責苗妙,她只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把這件事情直接度過去。
林玉柔沉吟片刻,問道:“宸兒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林婉瑤搖了搖頭,所幸郗昊宸還不知道。否則,估計早就翻了天。
“先瞞着宸兒,等過了晌午在說。”林玉柔當即決定要先瞞着郗昊宸,若是郗昊宸現在就知道了,那國事必然就無人處理了。再者,她也怕郗昊宸會一時衝動的沉不住氣。
林婉瑤贊成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妙兒這邊怎麼辦?”
“先讓人悄悄的在宮裡找一圈,若是找不到,說明已經出了宮。到那時,直接告訴宸兒,讓他立刻在民間搜查,一定要把妙兒找回來。”姜不愧是老的辣,僅片刻,林玉柔就冷靜了下來,並開始想辦法處理這件事情。
林婉瑤一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照林玉柔說的轉身去做安排。等她把尋找苗妙的事情安排好後,又立馬折回了祥寧宮。和林玉柔一齊呆在菜園子裡,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沉重。
看着滿菜園鬱鬱蔥蔥的蔬菜,許久,林
婉瑤忍不住開口問林玉柔,“母后,我們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錯了?”看看苗妙這大半年裡做的所有事情,足以證明那年她獨自跑到豐穗國後過的很好,又自在。而且,她也是真正的喜歡那樣無拘無束的生活。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在後宮中折騰出那麼多鄉野的事情來。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林玉柔嘆了一口氣,錯與對都已鑄下,追悔也莫及。
“當時,如果我們插了手,雨伊那孩子現在就已經是皇后了。妙兒也就不會鬧出今天這一幕了。”想到林雨伊,林婉瑤不禁又有些自責。正如苗妙所說的那樣,她和林玉柔一直都知道林雨伊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她們也的確沒有去插手干涉。
“我們插手就有用了嗎?宸兒鐵了心要讓妙兒當皇后,何況還有丞相大力支持,我們如何幹涉也不會有用。”林玉柔並不贊同,貴爲太后與太皇太后又如何。她們根本就敵不過兩個手握重權的男人。
“那不如,就放了妙兒吧。即使今天找回來了,明天,她還是有可能會做出別的事情來。”林婉瑤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是順着林玉柔的話,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她不會忘記苗妙剛剛被騙進宮時對她說過的話,更不會忘記她眼中明顯的仇恨。
林玉柔看了林婉瑤一眼,頗有些嘲諷的反問道:“放了妙兒,那由誰來當皇后?林家的女兒都已經出嫁了。”
聞言,林婉瑤沉默了下來。想說什麼,又無言以對,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林玉柔自然明白林婉瑤的心情,對於苗妙,她又何嘗不痛心?又何嘗不內疚?可是,誰叫她們都是林家的女兒呢?爲了保住林家的地位,生在林家的女兒,就只能任由林家擺佈。
爲了能夠及時控制住郗昊宸的情緒,林婉瑤和林玉柔決定。等午膳過後,直接把郗昊宸請到了祥寧宮來。這樣,即使郗昊宸想發作,當着她們兩位長輩的面也會不好發作。等到他可以發作時,被她們這麼一打岔,估計就發作不起來了。冷靜的態度,有利用郗昊宸做出正確的決定,和正確的事情。
才用過午膳,郗昊宸就聽說太皇太后要請他過去。他本以爲苗妙可能也在祥寧宮裡,便欣然前往。他都已經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的時間沒有見着苗妙了,這會心裡正想的很。
一路來到祥寧宮,郗昊宸前腳一踏入祥寧宮的大門,就立即察覺到今日祥寧宮裡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不過,他並沒有多心,只想快些見到苗妙。直到他大步走入正殿,只看到林婉瑤和林玉柔兩個人,卻不見苗妙的身影時,纔不禁有些擔憂了起來。而林婉瑤和林玉柔的神情,均如出一轍的沉重。
“皇祖母,母后。”郗昊宸喚了林玉柔和林婉瑤一聲,雙眼卻不停的在殿內尋找着苗妙的身影。這個時候,苗妙怎麼沒有陪着太后和太皇太后一起等他?
“坐吧。”見狀,林玉柔擡了擡手,示意郗昊宸坐到她身邊的位置。
郗昊宸不禁問道:“妙兒呢?”
林婉瑤和林玉柔相互對視了一眼,接着,林婉瑤把苗妙的信遞到了郗昊宸的面前。
一股十分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郗昊宸的心頭。他接過信,只一眼,就感到天旋地轉,好似山崩地裂那般。
“妙兒逃宮了。”林婉瑤無奈的嘆了一
口氣,吐出一句眼下她最不想說的話。
郗昊宸咬牙隱忍住內心幾近沸騰的憤怒,態度冷淡的問道:“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很顯然,苗妙這封信是昨天晚上寫的,林玉柔和林婉瑤不可能直到現在纔拿到這封信。爲什麼她們沒有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他?爲什麼?倘若他一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那他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把苗妙尋回來了。
林玉柔實話實說,“這是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怕你難過,所以,一邊瞞着你,一邊命人在宮內搜尋。若是能在你發現前找着妙兒那最好,找不着,再告訴你。”她本以爲那麼大的皇宮,苗妙又不熟悉宮中的地形,她不可能輕易就逃出宮去。沒想到,尋了一個上午,竟完全搜尋不到苗妙的蹤跡。
聞言,郗昊宸沒有搭話。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他覺得心窩處,彷彿正在被錐刺。讓他即怒又痛,卻無處宣泄。
“宸兒,你不要怪妙兒。妙兒雖然胡鬧,但也是你和丞相逼的。快些把她找回來就行了,不要過多的責難她。”看着郗昊宸極陰鬱的神情,林婉瑤忍不住爲苗妙開脫。倘若她早知道苗妙的逆反情緒會這樣嚴重,當初,她一定會插手林雨伊的事情。
林玉柔嘆了一口氣,附和着說道:“一開始,我和你母后就不太同意。妙兒的性子犟,你和丞相這樣逼她騙她,她不可能受得了。就當作是一次教訓吧,以後,不要再這樣逼騙妙兒了。”但願她和林婉瑤的這一番話,可以勸住郗昊宸。假如苗妙的性子真的這樣剛強,她斷然不會向郗昊宸屈服。所以,唯有讓郗昊宸對苗妙溫軟一些,纔有可能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宸兒先告退了。”郗昊宸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接着,便要告辭。
“去吧。”林玉柔擺了擺手,沒有勉強郗昊宸。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萬里無雲。蔚藍的天空,晴朗的像是剛被清洗過一樣。郗昊宸從殿內走出來,擡頭望向天空之上的那一抹豔陽。心卻如在冬日那般,徹底寒了個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祥寧宮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了湖邊。當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湖心亭上。
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郗昊宸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
許久,才忽然招來他的貼身內侍馬有成。令他傳密旨,無聲無息的暗中查找苗妙的蹤跡。
馬有成得了令,立刻就跑去辦事了。
而郗昊宸則依舊靜默的呆在湖心亭裡,久久都不曾離開。
又過了許久,郗昊宸終於還是再次把苗妙的信拿了出來。細細的閱讀着苗妙寫下的每一個字。他甚至還能嗅到,殘留在信紙上的苗妙的味道。
原來,原來苗妙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讓他放鬆警惕。因爲他騙了她,所以,她也要騙他一次嗎?這樣一來,他們是否就算是打平了?
可是,她怎麼能這麼絕情?難道她對他連一丁點的眷戀都沒有嗎?她甚至還在信中威脅,讓他不要再強迫她回宮。倘若他不信不聽,那麼他找到的,將會是她的屍體。
她討厭的到底是皇宮,還是他?竟然寧願死,也不要再回來。但這個要求,他真的做不到。哪怕他要冒着失去苗妙的風險,他也一定要找到她。他必須找到她。沒有了她,他獨自一人的高處就真的不勝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