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桑突然離開了，然後……”
她打斷了何翌蕭，“這些事我已經從別人的嘴裡聽到了，我想聽聽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從別人嘴裡聽到……”多麼諷刺的話啊，林語夢是在怪他吧！也對，這件事從始至終他都沒打算告訴過她，的確是他的不對。
“你跟米桑到底說了什麼？”
“她跟我表白，而我辜負了她的好意！”
“就這麼簡單？”林語夢似乎已形成了習慣，總會不自覺地看着別人的瞳孔，就像何翌蕭零點一秒前的微妙變化，黑色的眸子微微收縮，好像在極力地掩飾着什麼。
直覺告訴她，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只是表白失敗米桑就離家出走，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吧！況且，就算是米桑突然消失了，何翌蕭也犯不着對古宇浩下這樣的狠手。
“嗯。”他嚥下一口唾沫，其實，事情遠沒有一句話這麼輕描淡寫，當時的他什麼也不知道，而是在事後才得知的那件事，他永遠也洗不清的事……
“何翌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不要說實話？”
他猶豫了很久，寧願負林語夢也不會將米桑的這件事告訴第四個人！
“事實就是這樣，米桑出走，古宇浩爲逼她現身和我飆車，而我喝了酒，所以就出了意外。”
一件多麼驚心動魄的事就被他三句話給打發了！
林語夢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何翌蕭提起這件事時，臉色其實很不自然，原本健康的、有些泛白的皮膚變成了土色，而且……他吞嚥口水的動作好像很艱難。
一個人的話可以作假，可是肢體語言卻很難控制。
何翌蕭很明顯是個控制自己的高手，不知這次是因爲回憶太痛苦，還是因爲她的眼力過於常人，總之，她看到了，看穿了他的一切僞裝。
“何翌蕭，你防着我什麼呢？”
原本還有一線希望，在他撒謊時瞬間垮塌，世界一片狼藉。
“對不起。”作爲一個男人，有些話，說出口就等於傷害另一個女人，而這個傷害是非常嚴重的。
“好……很好！”她提着皮包狠狠甩了他一下，硬質的包包砸在他的身上，“何翌蕭，我恨透了你！沒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
何翌蕭紅着眼睛，恨不得她多打幾下，只要她能開心一點，打一百下又有何妨呢？
很想說聲對不起，可是她說過不希望他嘴裡說出這三個字，因爲愛情裡沒有誰欠着誰。
可現實中，他卻欠了她很多很多。
“其實我真的很好奇米桑是誰？爲什麼你將她保護得這麼好，連一個名字都不捨得在我面前提起。”
“你誤會了。”他之所以不願意說出口是不希望她多心，米桑這個人已經夠讓他操心了，爲什麼還要讓心愛的女人煩心呢？
這些話他偏偏說不出口。
“誤會？我想我沒有誤會。”她步步後退，“你知道嗎？當葉珊告訴我這一切時，我就像個傻瓜……全世界都知道米桑是誰，知道她跟你的關係，除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想讓你多心。”
“事情已經發生，米桑也確實存在，不讓我多心就必須瞞着我、欺騙我嗎？你這麼聰明，又是個風險評估家，難道沒想過我有千分之一的機率會知道一切嗎？”
“我想過，可是……”能晚一時算一時。
她飛快地打斷了他，“那就是存心騙我吧！”
“……”他無言以對，說什麼都是錯，思量了很久，他始終決定不會說出米桑離開的真相。
沒想到這件事竟是葉珊多的嘴，背後離不開古宇浩的意思吧！
其實古宇浩跟他一樣，甚至比他更維護米桑的名譽。
所以纔會設下這個局讓林語夢質問他吧！
如果說出這件事，他這輩子都擡不起頭做人，如果什麼都不說，又會使得林語夢誤會他，本來就岌岌可危的關係變得更加危險。
怎麼做他都是錯，古宇浩這個一石二鳥的計劃真是絕妙……
“我最恨你什麼都不說，我面前站着一團空氣，呵，還不如空氣！何翌蕭，我跟你在一起有什麼意義呢？”
“我最恨你的不坦白，明明給了你好幾次機會，可是你一次也沒有珍惜。”
“我看透你了，你就是個混蛋！”
她尖銳着嗓門說了很多很多，末了，卻一瞬間泄了氣，“何翌蕭，在心裡我究竟算什麼？”
不等他回答，她快速走掉了，其實，是不敢聽到他的回答，更不敢看到他的猶豫。
就這樣很沒出息地逃走了，看來，是時候離開這個地方了！
唯一的留戀，就在橋上被狠狠地粉碎，她對何翌蕭已不抱任何希望。
黑影石化在風中，他不害怕她尖銳的罵聲，最令他心顫的是最後那句，“何翌蕭，在心裡我究竟算什麼？”
究竟算什麼？
是摯愛！
是最寶貝的那個人！
因爲太在乎，所以容易替她着想。
就像當初，冒着某天被發現的危險，他隱瞞了米桑的一切。
但還是有一次他們撞見了，米桑去學校給他送吃的，突然被林語夢看到，那時，語夢站在操場的另一邊，很可能連米桑的臉都沒有看清，可是，他卻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笑容凝固在嘴邊。
她笑起來真的很美，他只誇過一次，從那之後，他們每次見面時她總是笑眯眯的，雖然，她偶爾也不開心，但始終都會保持着笑，開心的笑。
可是那天，她的笑變得僵硬了，最後，整張臉垂了下來。
她看到了那一幕，米桑送上可愛的飯盒，惦着腳尖在他耳邊說着什麼。
就這一幕，已經傷害了她的心。
看到她來了，何翌蕭連點心都沒有拿，只匆匆丟下一句，“以後別來學校找我，週末我會回家。”
米桑神采飛揚的臉上暗淡無光，穿着紫色碎花棉布裙子，耳邊經受着一羣男生的口哨聲摧殘，她呆呆地對着何翌蕭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她完全沒料到何翌蕭會這麼冷漠，當那個女人出現時，竟然連她的心意也不肯收下。
那個女人……想必就是林語夢吧！
可是，何翌蕭怎麼能愛上她呢？他們不可以在一起！
何翌蕭跨過操場，雖然走得四平八穩，可卻是有生以來橫跨操場最快的一次。
林語夢呆呆地站在那裡，她不是個強勢的女生，不懂得挽着男友的胳膊跟那個女孩大方地打個招呼，甚至宣佈主權，那時，她就是一個傻傻的女孩。
“翌蕭，她是誰啊？”
何翌蕭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寬大的籃球服貼着她的臉，“是一個認識你的女生。”
“認識我？”
“恩，她的男友是我們隊裡的，有次打球見過你，悄悄告訴我你很漂亮。”
搭着的肩明顯一沉，林語夢鬆了口氣，“是嗎？你沒騙我吧！”
“沒有。”
“那我怎麼沒見過她呢？”
“她長得又不漂亮，你怎麼記得呢？”
“好啊你，背地裡評論人家女生不漂亮。”
“本來就不漂亮，當着面我也這麼說。”
“是是是，在你眼裡，我也是個醜鬼。”
“胡說……”手指伸到她的咯吱窩，撓得她不斷求饒，一陣陣笑聲填滿了他的世界。
那一刻，他望着藍得透明的天，只想時間停在籃球場上，林語夢永遠都笑着，開心着。
他寧願自己心事重重，寧願編造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只希望簡單這個人擁有一個簡單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是他爲她構造的國度，願主讓她永遠都生活在這裡，無憂無慮。
他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孤獨如一片落葉，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喃喃自語，“對不起，不是我不願說，而是我不能說！”
如果他將米桑被當年遭遇的事說出去，語夢一定會瞧不起他吧！
時間飛速倒流，身邊的風景日升月異，來來往往的人們光速般變化着，最後倒回到何家老宅的房間裡。
米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一夥朋友在酒吧喝酒，男的有他、古宇浩還有銘晟，女伴中自然少不了米桑和葉珊等人。
當天是爲銘晟踐行的，因爲他就要出國了。
女生不勝酒力，熱鬧了一會兒就早早回去了，剩下他們三人喝到了大半夜。
回去後的記憶徹底斷片了，醒來的時候，他的頭痛得快炸開了，就連房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這是睡了哪兒？
如果不是隔壁傳來哭泣聲，他或許還會繼續睡在這個小女生的房間裡。
這個聲音……好像是米桑的！
他一把抓起牀頭櫃的雙人照，照片中有米桑和她母親的頭像。
猛然間彈了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淺藍色的海洋裡，房間散發着淡淡的薔薇香氣，他拉開窗簾，對上窗口盛開的粉色薔薇花發呆。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在米桑的房間裡呢？
而米桑……爲什麼哭得這麼厲害？
扶着牆壁，他擰開了房門，剛站在走廊上，一道青色的身影躥出，她哭得眼睛都腫了。
雙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胳膊，米桑虛弱地站在他面前。
“米桑，你怎麼了？”
她只是哭，什麼話都不說，哭了很久之後，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些，“翌蕭哥哥，你會不會跟我在一起？”
何翌蕭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這不像米桑平時的話，雖然她平性格很大膽，在古宇浩面前什麼話都敢說，可是到了他這兒，卻始終矜持得像個淑女。
“我們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嗎？”
“不！”她的眼睛比受傷的小鹿還要驚慌，“我說的在一起是……一輩子在一起。”
想了想，他扶着米桑的肩，卻被她條件反射地退開了，“回答我！”
“對不起，你知道，我心裡一直有個人。”
“可是……”她捂緊了衣服，“我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他嘆了口氣，這麼多年她終於提出這件事了，而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心裡話了，“米桑，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妹妹，明白嗎？”
“妹妹？”她又哭又笑，整個人都瘋癲了，“如果真當我是妹妹，爲什麼不敢讓林語夢知道我的存在？”
“我只是不想她多心。”
“別騙自己了好嗎？”
“對不起，如果你想在這方面得到其他答案，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完，他錯開了她，兩人擦肩而過，晃晃暈眩的腦袋，他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甚至是半點安慰……
而後，米桑收拾東西走了，她離開時只留了一封信給她的母親，何翌蕭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這場談話，竟是臨別的話語。
原本走了就走了，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古宇浩的一個電話，卻讓他再也無法淡定地呆在家裡，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米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爲什麼要撒謊？
當接通古宇浩的電話時，何翌蕭的耳朵都快炸開了，很難想象優雅如荷的男人會擁有這麼大的音量，他說：“何翌蕭，你這個王八蛋！”
“發什麼瘋？”
“誰發瘋……昨晚，你究竟對米桑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