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爹爹有那麼多的親戚朋友，到最後來送行的，卻只有我們兩個人。”人心薄涼，崔凌依想，自己現在應該是真的體會到了這一點。所有人都貪生怕死，當崔府出了這樣一件事情之後，所有人都對崔北鶴避如蛇蠍，巴不得和他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又怎麼會有人來送行呢？但好在崔北鶴是幸運的，至少沒有孤孤單單地離去，在他的心裡，還帶着兩個女兒的情意。
“幸好，還有我們兩個人。”聽見崔凌依的話，崔妍珊微微一笑，卻也是無比淒涼。
回到睿王府的時候蘇毓正在收拾東西，見崔凌依回來，便笑着問她情況如何。
看着蘇毓大包小包的整理着，崔凌依疑惑道：“我的事情倒是做好了，不過你是在做什麼？”
“你不是想離開這兒嗎？咱們明天就走。這裡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該做的事情我也已經都做好了，哥有父皇在，我也就不用擔心什麼了。”蘇毓一邊忙碌着，一邊道。
“怎麼這麼倉促？我還以爲你要再等個十天半個月的。”崔凌依走過去看了看蘇毓收拾的那些東西，不過都是一些平常的衣服，以及一些喜愛的字畫罷了。
“不等了，這樣耗着也只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早點走，我倒是有些期待老百姓一般的生活了，再說了，咱們有空回來看看便是，不用牽掛太多。”
“你說走就走，又帶了這麼多東西，明天晚上咱們住哪兒啊？”
“放心吧，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好地方，以後咱們就在那兒住下，先過幾年男耕女織的生活，等過膩了，便四海爲家，如何？”蘇毓對着崔凌依眨了眨眼睛，道。
“咱們說走就走，那塵楓他們呢？人家客人還沒走，主人便要先離開了，這成何體統？”崔凌依皺了皺眉，實在不明白蘇毓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積極了。
“我跟塵楓他們已經說好了，這兩天你也忙得沒顧上他們。明天我們和他們一起走，然後爲他們舉辦一場婚禮，也算爲咱們倆沖沖喜，讓你早點給我懷個兒子。”
聽見蘇毓的話，崔凌依只覺得臉一陣發燙，半晌才反應過來，震驚道：“塵楓和薰寧要成親了？他們不是……”
“等你知道，恐怕黃花菜都要涼了。就是前天的事，塵楓把自己的心意都跟薰寧說了，薰寧也接受了塵楓的心意。他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兜兜轉轉這麼久，終於還是修成正果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崔凌依微眯着眼睛看着蘇毓，問道。
“前天晚上呀，塵楓找我喝酒的時候說的。說是過幾天他就和薰寧成親，免得時間一長薰寧又後悔了。”蘇毓道。
“既然早就知道了，那麼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崔凌依挑了挑眉，瞪着蘇毓問道，全然一副悍妻的模樣。
蘇毓看着崔凌依這副模樣，覺着好笑，便真的就笑了出來：“這不是一直都挺忙嗎？所以便給忘了。看你的樣子，似乎是要做一個潑婦了。”
“你說誰潑婦呢！”崔凌依兩條柳葉眉一皺，便上下齊手，將蘇毓撓地滿牀翻滾不斷求饒。
等到鬧累了，兩人這才平躺在牀上，嘴角帶着笑意，回想起一路走過來的各種艱辛，滿心欣慰。
“凌依，這樣的你纔是最好看的，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快樂，不要去想那些繁雜的規矩，自己想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
崔凌依轉過頭看着蘇毓，笑道：“那不就成瘋子了？”
“瘋子也好，我不需要你做一隻優雅的蝴蝶，我只需要你做一隻快樂自由的蜜蜂。在京城你生活的並不快樂，不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都要前後顧慮着，所以等我們離開京城，你也要像江湖女兒一樣，隨心做你自己。”
“我很快樂呀，不管在哪裡，只要你在身邊，我都很快樂。倒是你，你說的那種生活應該是你夢寐以求的纔對吧？不想被各種規矩束縛着，闖蕩江湖，看見不順眼的便出手，也不用怕得罪人，劫富濟貧，真正做一次江湖人。”
“闖蕩江湖也要等你給我生個兒子再說呀，三口之家，想想都覺得幸福。”蘇毓側過身將崔凌依摟進懷裡，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管之前經歷過了再多的辛酸，也不管受過了多少的折磨，到了現在這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晚上，蘇毓如約請來了平王，因爲是家中小宴，又怕讓皇上傷感離別，便沒有請皇上過來。
睿王府從今以後便不復存在了，世界上也再沒有睿王這個人，今晚的飯，也算是散夥飯。
習慣性的，平王提來了兩壺酒，便直接入座了。
人不少，塵楓，薰寧，崔凌依，蘇毓，蘇桁，一開始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大概是說什麼都覺得尷尬，畢竟離別不是相聚。
酒過三巡，大概是酒勁太大，每個人的話都開始多了起來，卻也都是前言不搭後語。塵楓摟着薰寧的肩膀，雖然醉眼迷離，卻笑得格外燦爛，跟每個人都強調了一句這是他媳婦。
在座的除了崔凌依，本都是酒量很好的，也許是酒太好，也許是自己想醉，就連蘇毓和蘇桁都喝醉了。
酒後吐真言，蘇桁對蘇毓說了很多，崔凌依雖然喝多了，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蘇桁說，阿毓，我們的關係從小就很好，唯一的一次爭奪還是爲了凌依，雖然哥輸給你了，但是哥心服口服。曾經我爲了自己，差點讓你和凌依出現矛盾，謝謝你不計前嫌，還盡心盡力地幫我，甚至爲了我將所有的危險都往自己身上攬。
蘇桁說，阿毓，我作爲你的哥哥，其實很不稱職，別人都是哥哥保護弟弟，而向來都是你保護我。現在你要走了，帶着凌依一起，我雖然捨不得，卻也不能再因爲自私而阻礙你們的自由。
蘇桁說，阿毓，其實我這輩子只真心愛過一個女人，那就是凌依。也許當初我是爲了利用她而追求她，但是後來我發現自己的確是愛上她了。你知道的，我向來是想得到什麼便會不顧一切去得到，但是這次我放棄了，因爲她不是別人，而你也不是別人，既然兩個都是我在乎的人，我又怎麼忍心讓你們兩個都受傷害，而自己一個人獨自快樂呢？
蘇桁說，阿毓，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凌依。或許以後我會爲了鞏固地位而娶很多女人，但是在我的心裡，都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崔凌依了，所以你要好好待她，就像對待天底下最美好的珍寶。
……
崔凌依不知道醉得一塌糊塗的蘇毓有沒有聽到蘇桁的這些話，但是都不重要了，因爲崔凌依知道他會好好待自己，比對待天底下最美好的珍寶還要珍惜。崔凌依的確是不知道蘇桁對自己的心意的，因爲他的愛很簡單，也很純粹，純粹到連自己都認爲再正常不過，而沒發現任何異常。
崔凌依總覺得自己腦子裡有一個身影，像極了蘇桁，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過去的一切。這種感覺讓崔凌依很不喜歡，潛意識中她對蘇桁的印象似乎比對蘇毓還要深刻。
散夥飯吃過了，卻沒有人再能動彈，紛紛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這一頓飯，便從晚上吃到了第二天天亮。
崔凌依是最先醒來的，大概是因爲她喝的最少。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感覺是頭疼，飯桌上的飯菜早已經冰涼，塵楓將手搭在薰寧的肩膀上睡得格外香甜，蘇毓和蘇桁則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手中仍握着酒杯。
揉了揉額頭，感覺好了一些之後崔凌依才起身出了門，大概是昨夜太過狂歡，下人們也東倒西歪地在偏屋裡睡得天昏地暗。崔凌依本就不喜歡太過於束縛下人們，既然是散夥飯，那麼所有人都有份，下人也不例外。
天空灰濛濛的，這整個冬天幾乎都是這個樣子，陽光難得一見。自從上次的大雪過後，天空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連一滴雨都沒有落下來。
院子裡的樹是蘇毓特意命人種的，一年四季常綠，只因爲崔凌依喜歡有生機的季節。門外很冷，大概是屋內燃了碳火的緣故，一出門崔凌依便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回到屋內，見所有人都還沒有醒，崔凌依便去廚房給他們熬醒酒湯。
將醒酒湯端到屋內，崔凌依將他們一個個地叫醒了過來，然後把醒酒湯遞給了他們。
所有人的頭都昏疼昏疼的，一看就喝了不少，地上到處都是酒罈子。
蘇毓接過崔凌依遞給自己的醒酒湯，將它一股腦地全部喝了下去，然後看了看門外，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還早呢，今天不是要出發嗎？你趕緊清醒一下，父皇說走的時候打聲招呼，還要讓人送信到宮中呢。”崔凌依將蘇毓扶了起來，道。
塵楓揉了揉額頭，眉毛都皺成了一團，道：“你們府裡的酒就是好，哪裡像外面客棧的酒，全都是兌了水的，喝再多都喝不倒。昨晚貪杯了，看來今天路上有的我受的了。”
崔凌依看了看塵楓面前的酒罈子，笑道：“就你喝的最多，能不難受嗎？看你的樣子，似乎是我們要走了，你擔心這些好酒浪費了，便巴不得能一次喝光吧？”
聽見崔凌依的調侃，塵楓“嘿嘿”一笑，又將手臂搭到了薰寧的肩上，道：“不信你問問我媳婦，在外面想喝這麼好的酒可是難上加難的，浪費了也的確可惜了，我這是在做好事。”
薰寧一巴掌將塵楓的手臂拍了下去，冷着臉看了他一眼，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這氣勢就已經讓塵楓乖乖閉了嘴。
本來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蘇桁和蘇毓都被這一幕給逗笑了，頓時酒也醒了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