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秀秀這話,郭業徹底無語。看來,秀秀這個純潔如白紙一張的小羔羊,還是沒有經得住文成公主的忽悠,稀裡糊塗就替自己作主應承了這件事兒。
算你狠,文成!
隨即,郭業用手指輕彈了秀秀的額頭,笑着寬慰道:“當然來得及,這事兒我不會讓李泰這孫子得逞的。”
秀秀稍稍舒了一口氣,現在聽郭業這麼說,負罪感總算沒這麼大了。
於是問道:“夫君,我都應承了文成公主,那接下來你該怎麼挽救此事呢?”
“接下來啊……”
郭業將外衣一脫,順勢吹滅了燭臺上的蠟燭,輕輕說道:“接下來,先睡覺。”
一夜無話,睡至天明。
第二日一大早,秀秀因爲有身孕而繼續貪睡着,郭業則是早早起來,穿戴整齊洗漱一番後便出了郡公府。
對於李泰之事,他自然是相當抗拒百般不願,不可能讓李泰跟他南下平叛攪和在一起。
所以,他今天就要解決掉這樁事。
不過,他並不打算去找文成公主,因爲她雖然趁自己不在忽悠了秀秀,但她只是一個幫忙遊說傳話的說客。
要從根子上拒絕此事,就得去找源頭——長孫皇后。
所以,他離開太平坊後,直奔的方向也是皇宮。
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進宮拜見長孫皇后,郭業有他的考慮。
因爲這個時候正好是早朝的時間段,在甘露殿那兒不會跟李二陛下打照面。
而且李二陛下也曾有過交代,率軍南下臨行前的這幾天,郭業和李靖無需上早朝了。
他很清楚,要斷了李泰這小子渾水摸魚外加來添亂的念想,就要從長孫皇后這邊入手。到時候如果在甘露殿碰到李二陛下的話,那就不妙了。不免會橫生枝節,惹來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避着李二陛下跟長孫皇后見面,既是爲長孫皇后考慮,更是爲自己撇清干係。
進了宮,引路的小黃門對郭業自然是熟的不能太熟。郭業扯了個幌子,說是長孫皇后相召,小黃門一聽之下不敢怠慢,而且平陽郡公如今威名赫赫,如日中天,再加上郭業出手大方,又塞了一小錠銀子給那引路的小黃門。
僅僅過了一小會兒,郭業在宮中便如入無人之境般,出現在了甘露殿外。
把守甘露殿的內侍太監一見是平陽郡公郭業到此,並未輕侮,立馬進去稟報了長孫皇后。
很快內侍太監去而復返,說是長孫皇后有請進殿。
不過進了甘露殿中後,那內侍太監卻直接將他領到了長孫皇后設在殿內幽深處,平日禮佛的佛堂中。
只見長孫皇后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蒲團邊上放着一卷經書,而長孫皇后的手卻把着一串精緻無暇,顆顆飽滿圓潤的上品佛珠。貌似她剛禮完佛做完早課。
“好久未見,郭郡公,請坐!”
長孫皇后並未起身,也無需起身,只是伸手示意郭業坐下。
郭業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脫下今早剛換上的皮靴,盤腿坐在了一塊黃色蒲團上,離長孫皇后僅距五六步。
坐罷之後,長孫皇后好像跟個沒事兒人似的,皓齒輕啓,微笑道:“郭卿,聽說令夫人有了身孕,郭府不日又要添新丁,真是可喜可賀啊!”
郭業微笑以還之,口稱說了聲謝謝皇后的關心。
隨後也不跟長孫皇后繞彎兜圈子,徑直說道:“皇后,請恕微臣斗膽,昨日文成公主來我府中所託之事,微臣實難辦到。還望皇后娘娘見諒!”
長孫皇后聽完之後,臉上神情依舊平淡如初,不過郭業還是細緻地察覺到,她手中把着的佛串微微一滯。一個細微的動作,出賣了長孫皇后此時的心情——意外之餘透着失望。
不過也就瞬間的停滯,很快,長孫皇后又開始有條不紊地捻起來佛珠,淡淡地問了一句:“郭卿,可以告訴本宮,這是爲什麼嗎?”
郭業很是佩服長孫皇后臨危不亂不動如山的心境,不過爲了讓她徹底死心,也不願對她扯謊,據實答道:“回稟皇后,實不相瞞,如果微臣將魏王殿下從黔州徵調過來參與廣南路大軍的南下平叛之事,那微臣就甭想消停和清靜了。”
長孫皇后繼續捻着佛珠,問道:“郭卿,難道你不覺得泰兒率領他在黔南大都督府的兵馬前來協助你,能夠幫你一二嗎?本宮也粗通兵法韜略,韓信點兵,多多益善,難道郭卿還嫌兵強馬壯不成?”
“呵呵……”
郭業不鹹不淡地笑了笑,輕輕回了一句:“皇后娘娘,恕臣直言,魏王殿下乃是您的兒子,難道他的秉性和爲人,您自己還不清楚嗎?”
吧嗒~
長孫皇后手中捻着的佛串意外地掉落在地,神色也有些變得侷促。
郭業繼續說道:“皇后,說實在的,微臣就算缺兵少馬,也不會跟魏王殿下徵調。原因很簡單,微臣就想痛痛快快地殺賊滅匪,以最短的時間將南邊白蓮邪教叛亂之事平定,然後班師回朝。微臣實在不願多生事端,自己給自己添堵找麻煩。魏王殿下……嗨,還是算了吧!”
這下長孫皇后總算明白了郭業拒絕的真正原因。
她身爲皇后,她的兒子身爲大唐帝國的皇子,現在聽着一個臣子這麼看低甚至生出嫌惡厭煩之心,長孫皇后在多多少少失落之餘,也心生了幾分怨氣。
這個怨氣,一是因爲自己的兒子李泰不爭氣,不長進。二便是因爲郭業身爲臣子者,卻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地貶低一個皇子。
她就算脾氣再好,性子再溫順,她的臉上也着實掛不住。
倏地,她隨手一抄將佛串撿起持在手中,然後蛾眉微蹙地看着郭業,不悅質問道:“郭卿,本宮的兒子真有你說得這麼不堪嗎?”
郭業還是頭一次見到長孫皇后生氣發火的樣子,一向都是以溫順端莊示人的長孫皇后,在郭業心中的印象極爲深刻。
今日長孫皇后一反常態之下,倒也另有幾分別樣的風韻。
不過他現在可沒心思去流連長孫皇后的別樣風韻,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甩掉李泰攙和廣南路大軍這個大包袱。
隨即,他硬着頭皮抱着不怕得罪長孫皇后的心思如實回道:“啓稟皇后,說句不怕您責難的話,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魏王殿下,微臣都受夠了,若非是依仗着天家的身份,微臣是一刻不願也不想侍候他們。所以,這次徵調黔州魏王殿下協助平叛之事,還請您不要爲難臣,臣恕難從命!”
“放肆!”
長孫皇后被郭業這麼單刀直入數落着自己的兒子,氣得手中緊攥着佛珠,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乍一看,還真像是一尊臉有煞氣的玉觀音。
長孫皇后擡起攥着佛珠的右手,怒指郭業喝叱道:“郭業,你妄議天家子弟,你大膽,你放肆!”
“皇后!”
郭業這個時候也不認慫,盤腿坐正了身子挺直了腰桿,還擊道:“臣說得是事實。”
“郭業,本宮再問你一句!”
長孫皇后寒眉隱戾,沉聲問道:“此事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郭業心裡也是一百個一千個納悶,今天的長孫皇后是怎麼了?怎麼會跟以前相差那麼大?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變得如此不可理喻,而且近乎於咄咄逼人?
這可是不是她一向端莊賢淑溫婉而雅,從來不干預政事的作風啊。
不過,事已至此,他自然不會因爲長孫皇后令人不可琢磨的變化而有所妥協。
他平視着長孫皇后,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斬釘截鐵地回道:“皇后,恕臣實難從命!魏王殿下這事兒,還是省省吧!”
啪~
郭業腦門猛地一陣生疼,貌似被硬物給砸中了!
郭業吃疼,下意識地捂住了額頭,再看一眼自己盤着的雙腿前……
尼瑪,長孫皇后鬧哪樣?
她…她…竟然用手中的佛串直接砸自己。
臥槽兒,這還是傳唱千年揚名後世,被公認爲一代“賢后”的長孫無垢的行事作風嗎?
這就是典型的小姑娘心裡受了委屈要撒氣的行事作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