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已過,劉家父子被皁班的龐飛虎和郭業等人押解進了隴西縣衙的大牢之中,不日即將提審。
忙活了一宿,雖然劉家父子被他們抓捕進了大牢,沒被秦威搶了先機,但是一想到臨了臨了,卻被秦威擺了一道,將抄家這麼油水豐厚的活攬到自己手中,當真是令人喪氣。
要知道,歷朝歷代以來,抄家都是衙門中人最樂此不彼的美差。
草,真他孃的尿性!
無論是龐飛虎,還是程二牛,阮老三等人都是一臉的掃興,半點都沒有擒下劉家父子之後的那股興奮勁。
累了一宿,天又微亮,龐飛虎見着弟兄們都垂頭喪氣的,便給衆人打氣道:“弟兄們,別喪氣,咱們不是抓捕了劉家父子找回了稅糧嗎?人贓俱獲,到時候劉家父子一經審訊,肯定會將秦威這個幕後主使給供出來,到時候秦威倒臺,縣尉大人又嘉獎我們皁班,如此說來,我們也並非沒有收穫,不是?”
經龐飛虎這麼一開解,衆人心裡縱有疙瘩也不會表現在臉上了,免得讓自己的好班頭龐飛虎尷尬。
然後在龐飛虎的一再催促下,衆衙役紛紛離開了大房準備回家先補個回籠覺再說。
此時大房中瞬間消停了下來,清靜不少。
龐飛虎見着空蕩蕩的大房中只有郭業一人沒走,心中頗有愧疚地說道:“郭業,你怎麼還呆在這兒?趕緊回去休息吧,這次你辦得很好,可惜被我在城中走漏了風聲,讓秦威及時趕來。本來我是想抄劉家之時……”
“頭兒,您不用內疚,秦威狡詐似狐,即便你再小心,也敵不過他耳目衆多。”
郭業立即打斷了龐飛虎的說話,稍作寬慰之後,神秘兮兮地一笑,然後走到大房門口探出腦袋尋摸了一下,道:“朱鵬春這個混球怎麼腿腳這麼不利索,到現在還沒回來?”
朱鵬春?
龐飛虎突然察覺過來,好像進了劉家之後就沒看見朱鵬春這廝,就是早前押解劉家父子回來的路上,也沒看見這廝伴隨,這是幹嘛去了?
他臉有疑惑地看着郭業,這小子神神秘秘的,難道跟朱鵬春還有什麼事情瞞着他不成?
郭業見龐飛虎臉帶不解,張嘴欲要解釋。
砰!
一團肉乎乎的人球踉踉蹌蹌撞開了大房門,滾進了房中。
赫然一看,臉色紅潮氣喘吁吁,不是朱鵬春還能有誰?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只見朱鵬春一進來之後,手舞足蹈嘴脣哆嗦的興奮喊道:“郭小哥,發了,真發了。奶奶的,老朱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銀子。”
朱鵬春這話一說,郭業臉色轉喜,而龐飛虎則是更加的疑惑和不解了,銀子,什麼銀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業走到朱鵬春身邊將他拉扯過來坐到凳子上,然後喜滋滋地說道:“老朱,你跟咱班頭好好解釋一下,都把他弄糊塗了。”
朱鵬春還陷在興奮當中,就連坐到凳子上屁股都老實不了,左右挪動着。
啪!
郭業冷不丁一巴掌扇到朱鵬春肉乎乎的肩膀上,喝道:“老朱,你丫能不能有點出息?你倒是說呀。”
朱鵬春肩膀一吃疼,人倒是安穩了下來,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看着眼神中透着汩汩詢問的龐飛虎,說道:“班頭啊,真是不得不服咱們郭小哥啊,那啥,他就是三國的諸葛孔明啊,手中雞毛扇子一搖,就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他就是……”
“閉嘴,你他娘倒是說重點,別屁話連篇了。”
就在朱鵬春繼續捧着郭業的臭腳之時,被繞得腦子糊塗的龐飛虎厲喝一聲,打斷了朱鵬春不要臉節操碎一地的吹捧。
郭業聽着朱鵬春的高度讚揚,心中也是美滋滋的,被龐飛虎這麼一喝,腦子霎時清明,嘿嘿乾笑着,被人誇真是一件美事啊。
朱鵬春見着班頭有些惱羞成怒,不敢再多說廢話,將郭業早前在劉家大院吩咐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就在皁班弟兄撞破劉家大門之時,郭業心中就有了計較,抄家勢在必行,但是爲以防萬一他還是讓朱鵬春趁着後院亂哄哄之餘偷摸潛入劉老賴的臥室,好好找尋一下有沒有藏銀啥的。
以劉老賴的這種鄉間土豪性子,肯定會在自己睡覺的地方藏下一些銀子,作爲保命錢。爲的就是怕萬一哪一天,突然殺入一股山匪啥的進了劉家,庫房裡頭的銀子被洗劫了,至少還有劉家翻本的庫存銀子。
這是郭業綜合後世狂轟濫炸的各大影視劇中,那些地主土豪的生活習慣總結出來的。
果不其然,就在朱鵬春潛入劉老賴的臥室之後,翻箱倒櫃,掰開了牀板,拿起鋤頭挖地好幾尺,總算讓他找到了劉老賴的保命銀子,全部都是馬鞍狀的錠錠雪花白銀,儲存在大陶罐中,足足二十來個大陶罐。
這些大陶罐被劉老賴廝小心翼翼地埋入了牀底下的土地裡頭,足足有兩尺多深,若非朱鵬春鍥而不捨的挖銀精神,還真是不易找到。
郭業聽罷掰扯着手指算了下,馬鞍狀的大錠銀子至少都是十兩重的,一個罐子至少可以藏上十錠,那麼二十罐子莫非就有兩千來兩銀子?
我靠,劉老賴家也真夠富裕的,一個保命銀就藏了兩千餘兩。那麼劉家庫房的存銀不是要有三五千兩了?
嘖嘖,到底是幾代下來的老地主家庭,跟他那個便宜岳父一樣,是攢錢的一把好手啊。
可惜那些庫房的銀子就跟皁班兄弟無緣,便宜了秦威,縣尉谷德昭這些人了,不過他們拿得肯定是小頭,縣令大人,主簿大人都沒發話,他們怎麼可能敢多拿?
雨露均沾,六房的功佐大人也要分上一杯羹,這麼滿打滿算下來,還真不如自己皁班的兩千兩紋銀了。
無論郭業這次是有意安排,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龐飛虎都不得不激動和感慨了。
真是收之東偶失之桑榆啊,如果沒有郭業安排朱鵬春去掘劉老賴這條老狐狸的保命銀,那秦威突然殺出來就真讓皁班此趟東流鄉之行顆粒無收了。
兩千兩紋銀啊!!!
不僅郭業在算,就連龐飛虎,還有朱鵬春都掰着指頭在算,幹上一年衙役也才十兩白銀,兩千兩紋銀得要幹倒什麼時候?
如果衙役這個行當能夠父傳子,子傳孫的話,至少要替衙門賣上兩百年的命傳承四代,才能賺夠這些銀子。
朱鵬春兩眼發暈,龐飛虎渾身瑟抖,心中激動不言而喻。
突然,郭業一把拽住朱鵬春的肩膀問道:“我讓你將這些銀子偷摸轉移到吳家,你照做了嗎?”
朱鵬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稱道:“郭小哥吩咐,老朱咋會不聽?我已經將這二十罐銀錠偷摸轉進了吳家,我跟吳家的管家福伯謊稱這是郭小哥你的東西,小心放進了你的書房。而且您不是說過嗎?千萬不能讓你那岳父瞅見。”
郭業唔了一聲,當然不能讓吳茂才那個鐵公雞瞅見,不然他獅子大開口提出分一杯羹咋辦?
這老小子爲了錢,可是什麼事都敢做。
而且劉家之事他也出力不少,知道的也挺多,他如果提出來分贓,不可不分啊。
但是以這老小子的性子,十兩八兩甭想打發走,與其這樣,不如索性連他都瞞住算了。
反正郭業心裡對這老小子壓根兒沒什麼好感,這種好事懶得便宜他。
這時,朱鵬春突然想到了什麼,扭扭捏捏地問道:“郭小哥,你還記得當日答應我的事不?”
郭業一怔,嘛事?
見着郭業意外的神情,朱鵬春不由急了,急咧咧地喊道:“郭小哥你可別誆老朱哈,老朱那天冒着如此大的風險潛入劉家假冒商賈,你可是答應過老朱的,事成之後得來的劉家藏銀,我一人分兩人的分子。”
郭業乍聽之下,這纔回想起來。
當日自己的確是這麼說過,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那天如果不是這麼許諾朱鵬春,這混球敢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做那奧斯卡最佳男演員嗎?
郭業心中掰扯着,皁班加上龐飛虎一共十二人,兩千兩銀子每人約莫能夠分到一百七十兩左右;如果按照之前答應朱鵬春的分法,那就是十三人來分,那每人約莫是一百五十兩左右。
行啊,言出必行,不能失信別人。
郭業隨即點頭看了眼龐飛虎,問道:“班頭,這事兒屬下擅作主張,答應了老朱,你看……”
龐飛虎現在哪裡會計較郭業這個,趕忙擺手說道:“這些銀子都是你和老朱想辦法整到的,你們愛怎麼分都是你們的主意,本班頭絕不會摻乎。”
這就是龐飛虎最令郭業愛戴的地方,無論是什麼事都是那麼的大度。
如果放到軍中,郭業有理由相信,以龐飛虎的性格作風百分百受軍衆愛戴,絕對是一個大將軍的料。
“不過……”
龐飛虎隨後又轉了話鋒,不無猶豫地說道:“這兩千兩銀子是一筆鉅額數目啊,劉老賴怎會忘記?明日上公堂審訊,殺威棒和諸般刑具之下,別說這些保命銀子,就連祖宗十八大都會一一招供出來。到時候,這筆銀子一曝光,被縣令大人知曉之後,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啊。”
嘶……
郭業聽罷不由渾身緊繃,這茬兒他在情急之下倒是沒有想到,如果真如龐飛虎所說,這問題就棘手了。
到時候順藤摸瓜,肯定會扯到皁班頭上來。
剛纔還樂得眼睛都埋進臉頰肉中找不着的朱鵬春也是身子一顫,臉色頓時跨了下來。
砰!
急促的一聲撞門!
皁房大門又被一個急匆匆的身影撞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