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坐,請坐!”
郭業攤了攤手,示意孫明延繼續坐回原位。
不過孫明延坐下之後,看着郭小哥這滿臉的笑意竟然心中犯起怵來,剛纔那竊喜之情瞬間消逝
。
因爲熟悉郭業之人都太瞭解郭某人這招牌式的賤笑了,這是憋着一肚子壞水兒的賊笑。
不經意間,坐着穩穩的孫明延向後挪了挪屁股,臉上莫名浮起一絲緊張,心中哀哀一嘆:
娘唉,八成是要上了郭小哥的鬼當了!
“嘿嘿,老孫,別怕,放鬆點,放鬆點!”
郭業察覺到了孫明延舉止間的那幾許不自然,稍稍寬慰之後,說道:“老孫,之所以不委你重任,是因爲小哥心中有自己的打算,想安排你去做另外一件大事。我手下所有人中,除了老孫,我想再也無人能擔當此重任了。”
好大一頂大高帽,唰的一下,猛然套在了孫明延的腦袋上。
不過孫明延畢竟是潑皮混混出身,自己就是灌迷魂湯的一把好手,郭業越這麼說,他心裡越是膈應。
不祥之感越來越凝重,心中霎時慌亂如林間野猴,上竄下跳停不下來。
孫明延苦哈哈地看着郭業,心中越想越後怕,你個仙人闆闆的,來了來了,看來郭小哥又要算計老孫一番了。
心中一陣唏噓之後,唯有硬着頭皮忐忑說道:“小哥,您到底有啥事交代咱啊?”
這話問得再也沒有當日捶胸猶如擂戰鼓般那麼有底氣。
郭業見狀,心中也做了自我反省,難不成哥們現在的人品差到這種地步了?還是說咱就長着一副坑死人不償命的臉蛋?
當即他也不再兜圈子,而是打開天窗說亮話道:“老孫,要委屈你一陣子,我想讓你去水匪頭子王八斤那兒當幾個月的水匪。咋樣?”
“啥?啥玩意?”
噌~~
孫明延就跟屁股被紮了刺兒一般,猛然竄跳起來,一臉怒容大大咧咧叫喊道:“小哥,你也忒不仗義了吧?一直以來,我孫明延鞍前馬後地替您辦這事兒,從未有一句話怨言
。這一次,您要組建團練兵,老孫二話不說,扯起三百弟兄就投奔你而來。老孫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孫明延越叫嗓門越高亢,同時也是越嚎越委屈,陡然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埋入膝蓋,嗚嗚一陣哽咽,滿腔怨氣和委屈如黃河之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一邊嗚咽一邊斷斷續續地梗咽道:“咱老孫的要求不高,就想在小哥麾下謀份差事。您瞅瞅,就連阮老三,甘竹壽這些人都能撈個隊正,你倒好,竟然讓我去當勞什子的水匪,我他媽冤不冤?嗚嗚……”
堂堂七尺男兒,蹲地伏首而哭,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哭得那叫一個聞者傷心聽着流淚。
“那啥……老孫,你先聽我說完嘛!”
郭業被孫明延冷不丁來這麼一下,立馬手足無措,頓時不知何以然。
“我不聽,我不聽,老孫那叫一個憋屈啊,心中那個苦啊,嗚嗚……”
這時候的孫明延就跟個風騷小寡婦似的,被相好的上完,本想着這下能入了府進了門當個大少奶奶。可誰知這相好的倒是無情無義,提起褲子就走人,揮揮手不留一絲雲彩。
焉能不委屈,不傷心?
擦!
郭業被孫明延這大漢哭得一陣心煩意亂,頓時拉下了臉,提着高八度的音調吼了一嗓子道:“哭哭哭,哭你妹啊!你嚎喪呢?等我說完你再來嚎喪,成不成?”
“嘎……”
被郭業這力拔山河提氣一吼,孫明延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後抽抽噎噎將哭聲緩緩止了下來。
緊接着擡起頭睜開淚汪汪的雙眼望着郭業,嗚咽道:“你要說啥,還想說點啥?”
麻痹,郭業看着這廝的表情,咋就那麼欠揍呢?
當即在湊下身子附在他耳邊輕聲說起了話……
而就在郭業輕聲細語地說這話之時,孫明延的臉部表情真可謂是一個精彩了得
。
聞言之後,沮喪直垮垮的臉蛋先是一怔,接着錯愕,再是蹙眉思索,最後竟然變成了一臉的興奮,就跟慾求不滿的大漢進了青樓寨子見着一羣鶯鶯燕燕圍堵上來一般,真是太刺激了!
郭業耳語完之後將身子徐徐提起,向後退了退,離孫明延約有三步之遙。
噌!
蹲在地上的孫明延再次站起身子,一邊抹着眼淚和鼻涕,一邊瞪大了眼珠子滿臉欣喜地追問道:“小哥,你說得可是當真,決不食言?”
郭業鄙夷地看了一眼這變臉絲毫不亞於川劇大師的傢伙,哼道:“我騙你幹個球?我若食言,我是你養得!”
“不敢不敢,嘿嘿,我哪裡養得出你這麼有出息的娃子!”
孫明延聽完郭業的承諾之後,早已樂得沒邊兒,言語間也跳脫起來,嘴邊說話也沒了把門兒的。
郭業一聽這王八蛋竟然佔起自己的便宜,揮舞着拳頭作勢要打,怒斥道:“放你孃的屁,小心老子錘死你!”
噔噔噔~~
孫明延嘻嘻哈哈轉哭爲笑地閃躲退後幾步,躲過了郭業的捶打,而後問道:“對了,小哥,我進了水匪窩子,資歷淺薄,王八斤憑啥信我?”
郭業雙手交叉背後,自顧在帳中踱步了一圈,悠悠說道:“這個不難,你混進水匪窩子後去找他們的二當家趙九醜,你問他是否還記得欠隴西郭業半條性命。有了他的幫忙,王八斤自然會重用於你!”
趙九醜?
孫明延自然也是識得這個傢伙。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問道:“小哥,咱們是兵,他們是匪,趙九醜這傢伙更是水匪二當家,他明知道我是你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幫我?”
對於孫明延的這個隱憂,郭業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有信心,不爲別的,就因爲他太瞭解趙九醜這種人了
。
這種人屬於奇葩中的戰鬥機。
爲了刷出老子是二當家的存在感,能夠拼死阻擋明知不可攔截的強敵,甘願一死也要刷出自己的存在。
當日更是爲了讓人知道自己趙九醜是條漢子,是個一諾重千金的好兒郎,甘願放棄嘴邊的肥肉,在穩佔上風的情況下還率衆撤離,爲的就是還給郭業半份恩情。
像趙九醜這種人,存世者已是鳳毛麟角,當屬偏執狂中的偏執狂。
郭業有信心,只要孫明延報上他隴西郭業的名號,再跟他索要另外半條性命的恩情,他絕對會幫助孫明延達成所願,甚至爲償還郭業的半份恩情,將大當家王八斤擊殺。
郭業擺擺手沒有細細解釋給孫明延聽,而是用篤定的語氣說道:“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趙九醜是有恩不報之人,我把自己的人頭砍下來給你當球踢。”
見着郭業說得如此信誓旦旦,孫明延自然選擇無條件信任,對着郭業抱拳說道:“那行,正所謂富貴險中來,不搏一搏,忒兒對不起小哥的一番允諾了。我這就回去準備準備,明日一早便動身去投身水匪窩。”
郭業也是抱拳還禮,叮囑道:“老孫,保重!這一趟你能全身而退,你下半輩子就無憂了!”
孫明延臉色一緊,極爲凝重地說道:“如若老孫運氣不好,每逢清明,別忘了給咱燒點元寶蠟燭啥的哈?”
“滾你孃的蛋,要吃元寶蠟燭自個兒回來拿,滾蛋吧!”
說着擡起右腿,作勢來了一記側踢,目標對準孫明延的屁股。
這廝噌噌噌幾下,竄出了營帳。
郭業慢步尾隨着孫明延跳脫的背影,徐徐走出了營帳,望着偌大一個練兵場,喃喃自語道:“既然兵行正道無法徹底解決岷江匪患,不如提前佈局,咱也學一次綠林中人,來一個江湖事,江湖了!”
隨後,行走在操場之中時不時仰頭望着迎風颯颯的黑旗,暗暗提醒自己,哥們一定要隱忍,練完兵布好局,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