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之後,郭業甩開康寶、關鳩鳩幾人,如腳踩風火輪一般飛奔疾馳縣衙而去。
一路之上,盡是蒼夷,到處皆是亂戰過後的雞飛狗跳亂糟糟光景。
郭業飛奔至半路,不知從哪兒奪來一匹馬兒代步,繼續奔馳縣衙方向。
顛簸在坐騎之上,郭業看着路邊不時還在驚惶亂竄的水匪,看着被這些王八犢子糟蹋得凌亂不堪的街景,心中無奈嘆道,難道我郭業八字與隴西縣對衝,先是賊匪攻城,再是數萬水匪在城中禍害。
儘管府兵援軍到來沒讓他們得逞,但或多或少還是讓這座縣城再次受驚。
聿……
一陣胡思亂想間,馬兒嘶鳴,揚蹄躍起,而後緩緩減速直至停步駐足。
擡頭一看前方,儼然到了縣衙不足十步外。
噌,
郭業翻身下馬,隨意將馬交給衙門口站班的衙役,然後徑直入了縣衙之內。
熟門熟路,不一會兒就穿到了縣衙後堂,平日裡縣令大老爺待客的客廳之上。
人還未到,就聽見客廳之內傳來陣陣交談說話與鬨堂大笑聲。
人還真不少!
郭業跨進門檻兒,粗粗掃了一眼,果然,裡頭坐了整整十個人,各分左右。
而唯一與之相熟的益州府折衝都尉康嶽山,就坐在右側的一把椅子上。
郭業停駐腳步,衝着在場十人拱手抱拳,恭聲道:“卑職,益州府兵司佐官,郭業,見過列爲折衝都尉大人。”
既然不知道在場這些人誰是誰,那隻能用列位大人來替代了。
“哈哈,郭家小子來了哈!”
康嶽山第一起身將郭業拉扯到自己身邊,然後指了指身邊一把空椅子,說道:“坐!”
坐?
郭業一臉地驚駭,老康你開玩笑吧?哥們哪裡敢坐啊?
在場在坐之人,再次都是個從五品的折衝都尉,他郭業一個從八品的兵司佐官,怎麼可能敢與他們平起平坐啊?
郭小哥雖然身體受傷,但是腦子好使,這點上下級之分的覺悟還是有的。
隨即,他保持着謙遜的笑容,再次拱手推諉道:“列位大人跟前,哪裡有下官坐的份兒啊。下官還是站着吧,站着自在點。”
果然,這份矜持與自謙還是博得了在場其他九位折衝都尉大人的好感,相繼紛紛點頭。
若非康嶽山一力介紹,他們還真不稀罕呆在這小縣衙見這個小小的八品兵司佐官,而且還是從八品。
換做平日,你便是備上一份厚禮親自登門造訪,他們還不一定肯見呢。
畢竟不是一個級別的選手,哪裡有什麼共同的語言。
從五品,從八品,在等級森嚴的大唐官制中,不知跨越了多少個分水嶺。
康嶽山見着郭業矯情,冷然不悅,哼道??哼道:“若非知道你小子身中三刀,今日還獨自赴約與賊邀戰,老夫哪裡會讓你坐下?而且此次岷江匪患能夠根除,你小子功不可沒,哈哈,讓你坐就坐,別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爽快!”
說着,康嶽山將郭業如何籌備舉辦八百里岷江英雄大會,如何設計佈局將水匪引入隴西縣城,如何與他康嶽山密議邀請九府援兵老助陣,共襄義舉,剿除匪患之事,絮絮叨叨地朝着衆人說了來。
特別是講到郭業昨日擂臺之上,如何以一當十三,獨鬥諸水匪,以身中三刀的代價手刃八名匪首,打傷打殘聲譽匪首這個事情,更是口沫飛濺,繪聲繪色得描述的栩栩如生,彷彿他昨日就在當場觀戰一般。
說到最後,爲了增強說服力,康嶽山更是讓郭業卸下明光甲,露出後背給衆人看。
郭業在康嶽山這老頭連唬帶嚇之下,只得悻悻卸下明光甲,露出光溜上身,光着膀子杵在客廳,尷尬異常。
昨日刀傷,今日依然可見其猙獰慘狀。
肩膀一刀四寸長,左肋一刀五寸長,而後背那一道最爲醒目滲人。
如一條百足蜈蚣爬過一樣,從後腰間一直延伸到後肩膀,這樣的刀傷之下,不死都算郭業這小子命大。
此時的客廳鴉雀無聲,唯有衆人看過傷口之後,不滯抽着冷風。
這些折衝都尉大多數都是從軍中出身,或多或少都在太宗皇帝李世民身爲秦王之時的軍中校尉,後來秦王玄武門事變獨登大寶,他們這些出身秦王府麾下的校尉自然水漲船高,紛紛變成了一方守將。
跟着李世民這樣的大老虎,算是他們押對了寶,從校尉之身脫離邊軍,提拔擢升到各地當起了一州軍府的折衝都尉。
既然出身軍中年,那麼肯定就保留了在軍中的一些秉性,比如喜愛勇猛之士。
很顯然,此時的郭業已經被列入了勇猛之士的行列之中。
特別是這小子還有出彩的地方,竟然能有如此縝密心思和腦袋來佈局如此龐大的一盤棋。
說他有勇有謀,一點都不爲過。
一時間,衆人都動了愛才之心,康嶽山今天的本意就是想賣郭業一個人情,將這些地方大佬逐一介紹給他,讓他將來也多一些人脈。
畢竟郭業與他還有着暗中的承諾,郭業好,他家大郎就好。
就在他一一介紹在場的折衝都尉給郭業認識之時,這位大佬們也坐不住了。
這樣有勇有謀的少年郎招爲己用,說不上如虎添翼,至少也可以引爲助力嘛。
當即,康嶽山每每介紹一個人給郭業認識,對方就會衝郭業發出邀請與招納。
“這位是滕州的折衝都尉大人,張定疆張大人!”
郭業依舊謙恭有度,彬彬有禮地稱呼道:“小子見過張大人!”
“哈哈,郭兵司年紀輕輕卻是有勇有謀,要不來我滕州折衝都尉府任職如何?我讓你統領兩個百人團。”
郭業還未答話,有人不幹了,大聲喊道:“兩個百人團又能咋樣?郭業,你來我郴州折衝都尉府,老子給你三個百人團,老子啥事也不摻乎,只要你甩開膀子幹。”
“切,小家子氣,郭小將,你來我陵州,陵州軍府與成都折衝都尉府是一個規制的。只要你肯來我陵州都尉府任職,本官給你一個從七品的翊麾校尉,讓你統管三個百人團,如何?只要你也給本官立上幾個小功勞,本官保證,明年的今日,便是你擢升正七品致果校尉之時,咋樣?”
又是一記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爲了招納郭業可是足足下了功夫。
這位陵州的折衝都尉一發話,不僅郭業駭然傻眼,就連其他幾位折衝都尉大人都果斷閉嘴。
因爲在場的這些人之中,就屬陵州是上等州郡,所以陵州折衝都尉府的規格與成都軍府一般無二,比其他折衝都尉府略高半級。
麻痹,人比人,氣死人。
這是地域規格的客觀因素,誰有無法左右,一比之下底氣果真不足。
諸位折衝都尉大人一邊虎視眈眈看着郭業,一邊又對這位來自陵州的折衝都尉大人恨得牙癢癢。
狗日的,不帶這麼不守規矩來拉人的。
康嶽山看着諸人齜牙咧嘴,用手輕輕拱了一下郭業,眨巴眼睛示意着,好像再說,怎麼樣?老夫對你不薄吧?你小子的人脈至少拓寬了不少吧?
可郭業心中卻想着另外一件事兒,那邊這位陵州折衝都尉的話。
一過去就是從七品的翊麾校尉,掌管三個百人團,一下子從八品兵司佐官蹦達到了從七品,好大的一個跨度啊。
正常來將,從八品到正八品是一個跨度,而正八品到從七品又是一跨度,後者的跨度之難可不是隨便些許小功勞就能上去的。
這下到好,一下子就竄到從七品,而且明年這個時候,差不多就能擢升到正七品的致果校尉,日你孃的,太勾引人了。
正七品的軍中品銜雖然沒有正七品的文官那麼顯赫,但怎麼着這品銜是實打實的,放在後世軍中也是一個營級或副團級幹部了不是?
此時的郭業就像一個漢子,像中年漢子,盼子心切而家中那老孃們卻是久久無法懷孕,眼瞅着就要斷子絕孫無人送終了。
突然一個風騷入骨的大屁股女人來到這個漢子跟前,晃着肥臀扭着細腰媚笑着:“漢子漢子娶我吧,我指定給你生娃娃,保證今年生倆,明年抱三兒。”
你說這漢子能不願意嗎?
郭業此時就跟這中年漢子一般心思,心中那個蠢蠢欲動就甭提有多浪了。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顧忌與不捨。
顧忌的是陵州在那兒都不知道,誰知道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兒。
不捨的是這邊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妻子和朋友,還有一羣同生共死過的弟兄。
一想到這些,他心中那股蠢蠢欲動的火苗瞬間就被熄滅。
難道拒絕不成?
我靠,如果拒絕的話,是不是連帶着在場的諸位地方大佬都給得罪了?
會不會覺得自己不識擡舉,或者恃才傲物哩?
麻痹,真心糾結。
隨即,他轉頭看向康嶽山,想讓老康同志幫自己解解圍,好歹今天這個局也是老頭組起來的嘛。
可當他看向康嶽山的時候,老頭子竟然跟那位叫張定疆的折衝都尉聊得火熱,貌似在緬懷當年的從軍生涯。
日,還真會挑選時候。
而這邊那位陵州的折衝都尉灼熱眼神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答覆。
郭小哥真心彷徨了!
“咣,咣咣!”
這時,縣衙之外突然傳來一陣銅鈸敲響的聲音,有點當初結巴縣令顧惟庸出巡的場面,也是鑼鼓銅鈸開道。
“哈哈哈……”
約莫過了一小會兒,離客廳幾十步之外就傳來一陣中氣十足,心情格外興奮笑聲,笑聲越來越近,直到郭業看見來人的面龐,才聽見對方朗聲道:“怎麼着?這麼多軍府的折衝都尉大人圍攏着我益州府的一個小小兵司,難不成你們想挖我盧承慶的牆角不成?哈哈……”
救星來了!
郭業如久旱逢甘露一般,心中渴望地無聲吶喊道,盧刺史啊盧刺史,你真是及時雨宋公明,我郭業的大救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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