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又有大事發生?”
高士廉重複着郭業的問話,飽經滄桑的面頰上閃過一絲慌亂,不過稍縱即逝。到底是精於世故,見慣風雨的老狐狸,沒有給郭業一絲的機會去留意。
霎那間的神情變化,郭業愣是沒有捕捉到。
“哈哈哈,郭小子,你想太多了……”
隨即,就聽見高士廉那蒼老中帶着爽朗的笑聲再次飆起,半真半假地衝郭業解釋道:“長安哪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只不過是老夫的一位晚輩外甥女最近身體抱恙,頗爲嚴重,老夫着急趕回長安探望罷了。”
不過高士廉越是這麼說,郭業越是心中疑雲四起。
奶奶的,晚輩外甥女身體抱恙,你高士廉一個長輩這麼着急忙慌趕回去作甚?
而且又不是你高老頭的親生閨女,這麼上趕着回去,這不是扯淡嗎?
等會兒!
突然,郭業想到了高士廉的身份,這老頭可是正宗的老牌皇親國戚啊。
外甥女?
外甥女??
莫非是她???
瞬間,郭業懂了,高士廉剛纔那番有些主次顛倒的話,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高士廉見郭業怔怔出神,輕推了一把,說道:“郭小子,別瞎想了。話說回來,老夫剛纔着實替你捏了一把汗,知道不?你剛纔差點就惹下了天大的禍事……”
顯然,高士廉這次的轉移話題很是成功,郭業就像咬了鉤的大頭魚,將眼神投到了高士廉的身上,好奇問道:“高大人,您是指剛纔那塊御賜牌匾的事兒?”
高士廉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揪了揪下顎山羊鬍,沉聲道:“御賜之物,怎能輕易毀壞?如果你真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御賜牌匾給砸了,呵呵,你就等着御史臺的監察御史們如何給羅織罪狀吧
wωw. Tтkд n. C○
!”
誰知郭業聽罷,立馬不以爲然起來,輕笑道:“高大人,你真以爲小子我是這麼莽撞的人嗎?如果我不這麼鬧一下,您老人家捨得出來嗎?”
“什麼?”
高士廉瞪大了眼睛,狠狠揪了一把山羊鬍,差點沒把自己那小撮鬍子給揪斷,失聲叫道:“你,你小子早就發現了老夫的到來?”
郭業心中嘰歪了一聲,廢話,近百人都是府兵裝扮,唯獨你這糟老頭子一身儒服打扮,想不顯眼都難喲。
再瞟了兩眼高老頭身邊那兩個二逼呵呵的扈從,竟然還風騷無比地換上了御林軍獨有的白羽兜盔,夾雜在這麼多府兵當中猶如鶴立雞羣一般的存在。
郭業好笑,除非郭小哥是瞎子,不然還能看不出你們爺三兒的來頭?
不過話到郭業口邊,又換做了另外一番說詞,只見他閃動着那雙賊兮兮地眼睛,衝着高士廉說道:
“高大人,你以爲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嗎,沒有用的,象你這麼出衆的老頭,無論躲到哪裡都象黑夜裡的螢火蟲一樣,亮的星明,亮的耀目,你那憂鬱的眼神,唏噓的山羊鬍,富態貴氣的儀態,傲然挺立的站姿,都深深的迷住了我,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將你找出。當時,您老往人羣中那麼一盞……”
“嘔~!”
高士廉那個風騷的扈從聽得郭業這番話,滿身頓起雞皮疙瘩,險些掉了一地。
頗有些反胃地打了個寒顫,紛紛衝高士廉喊道:“大人,我倆先去客廳外頭候着您。”
說罷,也不等高士廉同意不同意,雙雙鄙夷地瞅了一眼溜鬚拍馬到神乎其技的郭業,相繼走出了客廳,將客廳的大門主動帶了出來關好。
高老頭比那兩個扈從好不到哪裡去,這些年馬屁聽多了,不過想郭某人這種赤裸裸中帶着令人作嘔的馬屁,還是第一遭聽到。
隨即輕輕喝罵了一聲:“打住,你小子想把老夫噁心死不成?”
喝罵完之後,繼續揪着山羊鬍,耐人尋味地問了一句:“這麼說來,老夫是上了你小子的鬼當,被你誆騙了出來咯?”
郭業心裡得意,但面上自然不會承認,笑嘻嘻地拱手道了一聲:“豈敢,豈敢
!”
不過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與高士廉糾纏,免得惹來這位老牌皇親國戚的反感。
於是也學着高士廉般轉移了話題,說道:“高大人,您不是說有話要交代下官嗎?”
“哦~哦哦~~~”
果然,高士廉輕拍了兩下額頭,說道:“被你小子這麼一打岔,老夫差點忘記了正事兒。沒錯,老夫明日一早便要離開汝州,返回長安,所以臨走前必須跟你交代幾句。你我好歹在汝州也算是一場緣分,免得你將來去了長安,惹了禍事。”
郭業聽着高士廉說得如此嚴重,也顧不得問高士廉怎麼返回長安,因爲如今天氣雖然漸轉,但黃河中的冰雪也還未消融殆盡,渡船過河,至少還要七八天的時間。
繼而,他站好身板稍稍傾斜,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高士廉看着他,言語中透着嚴肅地說道:“你今天膽大妄爲,竟敢胡亂置評太上皇他老人家與當今聖上。如果你今天評議太上皇的這番話,還有欲圖砸碎太上皇御賜牌匾之事傳到長安,傳進太上皇耳中,哼,小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郭業癟癟嘴,本想問高士廉太上皇都被李二陛下幽禁在了宮中,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他還能出手整死我還是咋的?
再說了,咱貶低李淵這個倒黴太上皇的同時,不也將李二陛下高高捧起了嗎?
哪個皇帝,哪個天子,哪個九五之尊,不喜歡獨斷乾坤,而喜歡頭上還有座五指山壓着?
不過高士廉彷彿看穿了郭業的心思一般,笑道:“小子,你想得太簡單了。你要記住,太上皇他老人家還在世,死忠黨羽不敢說遍佈朝野,但至少還有很大一部分唯他老人家之命是從。而且,當今聖上乃是孝順之人,他也想讓人知道,他雖爲皇帝卻也是至孝之人
。如果你這番話被有心之人編排,送到聖上的跟前,告你一個居心叵測,離間陛下父子之情,呵呵,你說,誰還能保你?”
“我草!”
郭業脫口又是一聲口頭禪,突然感到有些後怕,難道自己“狠踩李淵,高捧李二陛下”的這通馬屁,有些過頭了?
照高士廉這麼說,倒是有點馬屁拍到馬腿上的意思。
奶奶的,郭業整理了下頭緒,果然,自己光顧着想通過有心人的嘴巴將自己那番傳到李二陛下的耳中,以表自己的忠心。
但是卻完全忽略了,李二陛下是個要面子的人,喜歡拿孝道做文章的人,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個大孝子的人。
如果跟面子,跟名聲比起來,郭業堅信,李二陛下絕對會拋棄自己這份小小的忠心。
媽的,真是失算了!
郭業現在滿心除了後怕,就是後悔。
高士廉見着郭業如此,貌似非常高興,很有成就感,揪着山羊鬍的頻率也越發地快了。
最後哈哈笑道:“郭小子不要擔心了,老夫不是阻止了你的莽撞嗎?這次汝州之行,哈哈,你不僅辦得漂亮,而且功勞也是大大的,小子,回到長安,老夫定不會虧待於你的!”
郭業頓時一翻白眼,心中啐道,孃的,高士廉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給老子一顆甜棗啊!
不過這顆甜棗,郭業嚼着倒是甘之如飴。
他權衡了一番,到了長安,如果有高士廉這麼一尊大佬引爲靠山,那進了國子監還真心沒啥好忌憚的了。
畢竟,正如高士廉所言,這次汝州城中,破獲貪墨案,擒拿戴明德,哥們功不可沒,不是?
如此一來,這趟汝州之行,倒還是賺得盤鉢滿盈,不虛此行啊。
隨即,郭業也有了早點去長安的念頭,說道:“高大人,既然你明天要回長安,不如我也跟着你一起回唄
。路上也有個伴兒,不是?”
誰知高士廉聞言,連連搖頭大呼:“不行不行,明日回長安,老夫不能帶你。你必須替老夫在汝州多呆上幾天,這也算是老夫拜託於你的一件重要之事。”
啥?
還要多呆汝州幾天?
郭業頓時傻眼了,汝州此間事了,自己還有呆在汝州城的必要嗎?
當即,他不由急眼不幹了,問道:“高大人,您老人家這就不厚道了哈。您之前交代的事兒,小子都替您辦了,我還能在汝州呆個球啊,不行,我也要一起去長安。”
這傢伙,郭業立馬撒潑打滾耍無賴上了。
高士廉也被郭業的小孩子氣逗樂了,笑道:“郭小子,老夫問你,這監察御史幹得可是舒坦兒?想不想到了長安進了國子監,還兼着監察御史一職?”
監察御史,百官剋星,郭業幹得自然舒坦。
如果進了國子監,還能穿着監察御史這身虎皮,郭業自然是巴不得。
到時候,甭說國子監裡頭那些官宦二代熊孩子,便是國子監裡的老師,不成也要忌憚自己這身虎皮吧?
隨即重重點頭應道:“想,怎麼不想?”
Www ¸Tтkā n ¸¢ ○ 高士廉唔了一聲,又揪了下山羊鬍,語重心長說道:“既然想,那你就老老實實在汝州城再呆上七八天,等着黃河船隻能夠通行,再去長安吧。”
“呃……”
郭業不明所以,不懂高士廉爲什麼這麼堅持讓自己多呆汝州七八天。
這跟自己能否穿上監察御史的虎皮有什麼關係?
這跟自己從御史臺臨時監察御史,轉爲長期合同工的正式監察御史有什麼關係?
當下,脫口問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說頭啊?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