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公公聽完郭業滿腹牢騷的話,再打看着郭業滿臉的不耐煩,心中不僅暗讚道,陛下摸骨入三分,真是吃透了郭業的脾性啊。
隨即他收起打趣的心思,正色說道:“傳陛下口諭:郭卿,朕既非狠辣絕決之人,亦非過河拆橋之輩。朕曾與你言過,有功則賞,有過定罰。你未經朕允許,先斬後奏,私殺吐蕃王爺多赤羅,捅了天大的簍子,朕自然要奪你爵位,革你公職,以堵吐蕃國悠悠之口。但你營救蜀王一行人有功,又在吐蕃國替朕出了一口氣惡氣,朕豈能真的讓你灰頭土臉歸故里?朕看你怨氣沖天離去,莫非你以爲朕會將你用過之後,再棄之如敝履?”
唔?
郭業聽着順公公傳的這番口諭,與剛纔李二陛下在甘露殿中說得那番話,那可真有着天壤之異,迥然之別。
郭業收起不耐煩的神色,心中惴惴想道,莫非又是一番奇峰突起,有戲?
順公公稍稍停頓了一下,見郭業陷入了沉思,不由輕聲提醒道:“郭大人,陛下的口諭老奴還未講完呢、”
郭業聞言,頓時白了他一眼,哼道:“那你倒是快點說啊,傳個話還帶大喘氣的?聽着呢!”
順公公訕笑一聲,立馬進入角色互換,又繼續傳起口諭來:“如今奪你爵位革你公職,對吐蕃人也算是有了一個說法。接下來,朕自然要對你論功行賞一番纔是,不然有功不賞,今後朝中的文臣武將誰還肯盡心盡力輔弼朕,爲大唐的江山社稷鞠躬盡瘁呢?”
“我靠,急死個人了,”郭業聽着一陣耳邊嗡鳴,有些氣急道,“順公公,你磨磨嘰嘰到現在盡說些虛頭八腦的話。倒是快點說啊,陛下的口諭到底想讓我幹嘛?”
順公公被郭業冒然打斷,心間亦是一陣惆悵,哪裡是我囉嗦了,而是陛下的口諭本來就這麼長好不好?
不過他跟那小太監一個心思,郭業這混球兇名在外,連陛下都敢頂嘴,連吐蕃王爺都敢說喀嚓就喀嚓,萬一惱羞成怒之下也對他使壞怎麼辦?找誰說理去?
而且他心裡明鏡兒,在陛下那兒,郭業還是聖眷正隆。
隨即,不滯點頭應聲道:“就要說到正題了,郭大人莫急,莫急哈。”
隨後,又是一次角色互換傳起口諭,直接切入主題說道:“十日後,朕的皇子蜀王李恪便會啓程前往蜀王劍南道就藩開府,出任蜀州大都督一職,封地下轄蜀州、益州、鬆州、資州、黎州、綿州等九地,節制九地州郡折衝都尉府。不過恪兒年紀尚輕,涉世未深,朕已經知會過恪兒,蜀州大都督府一開,便暫且由郭卿家出任大都督府長史一職,掌管蜀州大都督府諸事。一年以後水到渠成,恪兒能夠應付自如遊刃有餘之時,朕自會將你召回長安,重新起復另行委以重任。”
“呃……”
郭業此時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心臟狂跳不止。
蜀王李恪要到蜀王劍南道去就藩開府?
郭業算算蜀王的年紀,的確是到了離開長安前往封地的年紀。
可是人家魏王李泰跟他差不多年紀,不是照樣還在長安魏王府呆着嗎?怎麼李二陛下偏偏就讓蜀王李恪去蜀中就藩了呢?
郭業思前想後,心裡約莫猜了個大概其,說來說去,還是人家魏王李泰運氣好,攤上了一個母儀天下正宮皇后的孃親啊。
而蜀王李恪呢?同樣是李承乾與李泰潛在的對手,又非長孫皇后所出,又沒有長孫無忌這樣的大佬當國舅,而且偏偏他的母親楊妃的身份格外敏感,乃是隋朝的前公主。
如今李二陛下的太子和皇子們都漸漸長大懂事了,王子就藩封地是遲早的事,李二陛下這是未雨綢繆,先拿蜀王李恪下手了。
種種巧合,讓蜀王李恪在邀父寵的競爭中失去了先天的優勢,難怪變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第一個就藩封地的王子。
不過,這些都不是郭業所關心的,他關心的是李二陛下爲何會讓自己隨蜀王就藩,擔任蜀州大都督府長史一職。
別小瞧了這大都督府長史一職,聽着像是蜀王李恪在劍南道就藩的大管家,但實際上論起來也算是與諸州刺史一般,都是含金量十足的正四品。
因爲蜀州大大都督節制了九地州郡的折衝都尉府,而李二陛下話裡也講了,蜀王年幼涉世未深,需要自己從旁協調和幫襯,言下之意就是他郭業這個大都督府長史在非常時刻,完全有權利替蜀王拿拿主意,做做判斷。
這話聽着有點像是郭業奉旨扮演監護人的角色,監護年紀尚輕涉世未深的蜀王李恪一年之久。
奶奶的,郭業心裡一陣拎不清,這算怎麼個意思?
不是說革除了哥們的公職嗎?這又差遣上了?而且還火線提升,直接從六品的兵司員外郎直接拔到正四品的都督府長史。
雖然這都督府長史只有一年的任期,但是李二陛下不是說了嗎?一年之後再委以重任,到時候還能低於正四品?
李二陛下這到底玩得是什麼把戲?
莫非真就是如他口諭中說得那麼簡單,不讓自己灰頭土臉歸隴西,要讓自己衣錦還鄉歸故里?
能夠扯上蜀王的虎皮,扯上蜀州大都督府長史的光鮮外衣,的確,回到益州隴西,足以威風八面了。
誰讓益州府也是蜀州大都督府的九大封地之一呢?
但是就真這麼簡單嗎?
而且,郭業還聯想到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那便是他出任蜀州大都督府長史,那就等同跟蜀王李恪有了交集。哪怕是出任一年的都督府長史,那也算是蜀王李恪的手下人了。
要知道蜀王李恪和太子承乾、魏王李泰不是一條道上跑得馬車,到時候身爲李承乾和李泰親孃舅的長孫無忌會如何想他?
到時候他與長孫無忌之間是否會因此有了隔閡?最終導致他和天策府一系生出裂痕呢?
奶奶的,一想到這兒,郭業頓時頭大如鬥了。他不禁想問,李二陛下這是對他寵信有加呢,還是恨他入骨?
“郭大人,哦不,應該叫您郭長史了,”順公公見着郭業聽完口諭後一陣發呆發愣,不由喚道,“你這是怎麼了?一言不發,莫非是高興壞了?”
郭業啊的一聲被驚醒,神色有些呆滯地看着順公公,問道:“什麼事兒?”
“哎喲喂,”順公公又是一聲叫喚,嗔道,“您看看,半個時辰前您還被革除一切職務,就這麼眨麼眼的功夫,陛下就對您火線提拔,讓您出任堂堂正四品的大都督府長史,替蜀王在封地拿捏主意,這當真是邀天之寵,得天之幸啊。陛下如此對你寵信有加,您還不謝主隆恩嗎?”
郭業暗暗吐槽,我謝你奶奶的腿兒,老子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不過他還是朝着甘露殿的方向拱拱手,口稱謝主隆恩,而後帶着滿滿的不解與疑惑,有些失神的怔怔走出了皇宮。
郭業出了皇宮,再出了皇城朱雀大門,坐上自家的馬車,朝着太平坊的家中駛去。
坐於車上,郭業一路都在想着李二陛下到底想幹什麼,爲什麼會突然安排自己跟蜀王李恪搭上關係,還讓自己出任爲期一年的蜀州大都督府長史一職。
一年期限滿了之後,到底又會對自己如何安排。
不解,疑惑,還有些許的不安充斥在郭業的腦海中,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當馬車進了太平坊,快要抵達郭府之時,他索性不再去想這事兒。隨後,心中發狠道,奶奶的,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至少目前而言,出任蜀州大都督府長史一職利大於弊。至少老子可以衣錦還鄉歸故里,可以在隴西父老鄉親面前風風光光一回,也能爲老孃、秀秀、芷茹在隴西掙足臉面,讓她們爲自己感到自豪。
想到隴西,想到家人,那些疑惑與不解,還有那點小小的不安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馬車很快停在了府前,郭業下來馬車進了府中。
此時已經很晚,府中貞娘她們早已睡得香甜進了夢鄉,郭業沒有張羅叫醒她們,自己一人提着燈籠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一來到自己的臥房門外,他發現房中燭光搖曳有人影,隔着紙糊的窗戶看着房中,還有一道人影在晃動。
看人影房中之人應該是體態輕盈的女人,莫非是貞娘在這臥房中一直等着自己的歸來?
一念至此,郭業不禁感嘆,還是貞娘懂得疼人啊,索性今晚就與她成了好事吧,反正遲早都要辦了此事給她一個名分。
驀地,心扉大動起了幾分淫念,急匆匆推開了臥房門,連裡間的女人都沒看清面貌,他便叫道:“貞娘,我回來了!”
“咳咳……”
房中那女人清咳兩聲,語氣頗爲冰冷的回道:“郭大人莫要弄錯了,下次請看清楚再叫人,妾身可不是你的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