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驚弓之鳥的我步步爲營,小心翼翼地走在煙霧之中,慢慢地卻發現,隔牆這邊竟是一個清幽的舊式小庭院。
說來也奇怪,我原以爲這邊肯定是屠宰場一般的血腥地獄,可大出我意料之外的是,庭院裡頭靜悄悄的,地上的青石板乾淨整潔,雖然有墨綠的苔蘚、枯黃的落葉覆蓋在上邊,雖有凋蔽的冷清,卻沒有血流成河、屍首橫陳的畫面..這與我的預想大相徑庭。
但是,怎麼說也好,至少暫時沒有危險,就在我疑竇叢生,準備招呼雯雯從饒宅大院的隔牆上也凡過來的時候,忽然之間,我聽到“喵嗚”一聲尖銳淒厲的貓叫,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啪”、“啪”、“啪”的一陣詭異的響聲。
我不免如臨大敵,緊張得脖頸發硬,心中暗自駭道:“什麼狀況?!”
此時我剛一擡頭,邊驚見濃煙裡頭突然閃現出一個顫抖着的黑色人影,步履蹣跚,以一種古怪的方式,就好像得了小兒麻痹症一樣的人走路似的,往我這個方向斜斜地走來!
我心頭一凜,當機立斷:溜..什麼長老呀保鏢的,哪有我自己的家命來的重要重生之始於一九八六!
可不幸的是,不知道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逃亡速度,還是自個太小覷了這黑影的追蹤腳步,還沒等我在濃煙中找到那堵隔牆,那個黑影已經急急地追了上來。
我不是狗,就算急瘋了也跳不了牆,所以只能無奈地轉過子,自欺欺人地大吼道:“他女馬的,要打架是不?把我惹惱了也不是好對付的……”
可當我看到黑色人影的尊容後,立刻驚得如滿月小兒聽霹靂似的,兩腳如抖篩子般顫抖起來!
我看到的,竟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中年男子,頭顱邪魅地歪在了左邊的肩膀上,看上去頸椎骨早已折斷多時。
更可怕的是,這個中年男子的頭蓋骨不知爲什麼,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觸目驚心的一個紅血洞,還朝外“汩汩”地冒着血沫!
而這歪脖子死屍右腿的髕骨也不翼而飛,因此這個時候,右腿正以一個巨大的角度朝後屈折着,看上去極爲不協調,難怪剛纔它追來的姿勢那麼怪異!
因爲這屍體的脖子已被折斷,因此此刻在濃煙中,那影子看起來似乎根本沒有頭,就像人體軀幹的肩膀上掛着一坨圓圓的球體,看起來格外的恐怖駭人。更要命的是,這個死狀慘烈的屍體似乎魂不散,正一步步朝我近,大有一副當我是兇手、誓要取我命的模樣!
“啊!”
我大叫一聲,急忙往後退去,誰知腳底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青石板上..原來我太過於緊張,哆嗦後退時不慎一腳踩在滑膩膩的青苔上,直接摔了個底朝天!
“這回悲劇了!”我癱倒在地上,心臟都嚇得掉到褲子裡去了。
歪脖子死屍可不會給我喘息之機,就這麼血模糊地黑壓壓撲將過來,我唯有顫巍巍地把雙手抵在前方,負隅抵抗,可忽而聽到頭頂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又一個黑影“嗖”一聲從我上閃過!
“我靠,不要說又是歪脖子死屍的幫兇吧?那我真的是十死無生啦!”
我心頭一凜,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悲切的哭喊聲在耳畔響起:“藍叔叔,你怎麼啦?!”
“這不是……這不是小黑妹的聲音麼?”
我回過神來,就看到雯雯已經一躍而上,悲慼地抓住了那斷脖死屍的胳膊,大聲哭喊着什麼,然後兀自徒勞地嘗試着將腦袋扶正..任憑她一次次將中年男子的腦袋擺至豎直,可每當她移開雙手的時候,斷脖死屍的腦袋都會無力地低垂而下……
“小黑妹,危……危險!小心這歪脖子死屍呀!”
我焦急地喝止了雯雯的冒險舉動,一手扯住了雯雯的手臂,正想把她從歪脖子死屍旁拉開。可已是淚流滿面的雯雯一把掙脫我的手,一邊擁着歪脖子死屍一邊哭喊道:“他不是歪脖子死屍,而是長老的兩大保鏢之一藍福藍叔叔!”
然後雯雯淚如泉涌地悽然哭道:“藍叔叔,藍叔叔,你怎麼了?是我呀,我是你從小帶到大的雯雯啊!天哪!是誰這麼狠心,把你搞成這幅模樣?”
雯雯那一聲聲哀傷的、痛苦的啼噓,彷彿是從她靈魂的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佈在這片愁霧當中,在落映襯下織出一幅暗黃的悲哀。
我怔了一下,又望了望那死狀恐怖的歪脖子死屍一眼,嘴巴張了張,但最終還是沒說出些什麼,只是緊緊摟住了雯雯的肩膀。
過了一會,我才輕拍兀自啜泣的雯雯的肩頭,柔聲安慰道:“小黑妹啊,我知道你和藍叔叔的關係同父女,可人死不能復生,你如此悲傷,估計藍叔叔在天之靈也不願意看到的重生之大千世界!我看這裡也不是久留之地,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找到長老並確保他的安全,然後等以後有機會,再揪出兇手爲藍叔叔報仇!”
雯雯聽到這才勉強止住慟哭,悠悠地將歪脖子死屍放倒在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哀傷地拜了又拜。而這個時候,歪脖子死屍停止了不停的抽搐和抖動,不再動彈,雙目也慢慢合上,似乎冥冥中泉下有靈,得到感應一般。
可就在藍福瞑目的一瞬間,突然從濃霧之中傳來“呼”的一聲怪響,當我立即擡眼望去時,忽然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遠處的迷霧中已經多了好幾處橘黃的燈光,猶如大海上的孤舟般飄渺。我眯着眼睛再細看了一下,才勉強辨識出這昏暗的燈光竟是來自庭院中的一處屋宇。
是誰,在夕陽西下後,點上了燈光?
這個人,是不是就是製造這起大屠殺的元兇?
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奪取藍福命的劊子手?
此時此刻,雯雯兩眼已經幾乎可以冒出火來,看上去早已化悲憤爲力量,大有“此仇不報誓不爲人”的衝動,我連忙連聲叮囑她萬事小心,好不容易纔讓她沉住氣來,一前一後地撥開濃煙朝屋宇慢慢走去。
十來米的距離,我和雯雯卻走得相當的慢,緊張程度不亞於走在懸崖中的鋼絲繩上。好不容易捱到這屋宇的大門口,發現滄桑歲月使大屋裡的一切顯得斑駁老舊,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我一個箭步搶在門框背後,探頭窺視了一下,發現裡頭的煙霧更爲濃烈,簡直像是一個蒸汽房,根本看不清擺放着什麼,有什麼人,發生着什麼狀況。
但是讓人感到不妥的是,那橘黃色的燈光硬是透過這層層厚重的煙霧,放出獵獵的光芒,顯得和這散佈這硝煙的初衷大相徑庭,似乎有人故意想破壞刻意營造出來的迷幻。
這個時候,我突然發覺我的衣角給人扯了扯,扭頭一看,原來是雯雯。我聳了聳肩,做出一個“無可奉告”的姿勢,她撅了撅嘴,忽然一閃就從我旁溜進了舊屋之中!
我愣了一下,醒悟過來後不在心中暗罵一句“小毛孩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無奈之下,也只能搖着頭跟着撲了進去,但是我留了一個心眼,俯着捂着鼻子匍匐着進去..因爲一方面我不能確定這些煙霧是否有毒,其次是暗藏在裡頭有沒有埋伏,所以俯下捂着鼻子就是利用煙霧較空氣輕的原理儘量避免吸入太多毒煙,而且可以減低被藏匿在暗處的埋伏發現的機率。
可我行我素的雯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急衝衝地闖了進去,搞得我心頭擔憂得不行,腳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當我朝裡屋走了幾步,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腳尖碰到了一些什麼東西。我心頭一凜,埋頭仔細一分辨,駭得失聲“哇”一下叫了出來!
我看到的,是擺放在地上的一個煞白煞白的頭蓋骨,還帶着血珠和一些殘餘的頭髮、頭皮,像是一個狼藉的盤子!
我感到既噁心又驚訝,忽然又察覺到,前方地上,不僅只有這麼一個白森森的頭蓋骨,而且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直到一排一排整齊地擺滿了這個舊屋的地面!
我這才醒悟到:我說呢,之前拋過饒宅的那些血淋淋的人體殘肢中,爲何所有的頭顱頂上無一例外地都被挖了一個駭人的大血洞,敢都給人一個個將頭蓋骨活活地剝下來,放在這舊屋子裡呀!
這個時候我又想起藍福死不瞑目的慘狀,不打了一個冷戰,正對着這堆頭蓋骨猶豫不前時,忽然聽到“啊!”的一聲尖叫。
“不好,是小黑妹的叫聲!難道她中了什麼伏擊,還是看到了什麼叫人難以置信的東西?”我聽到這聲驚呼,心頭也是有些慌亂了。於是,我也管不上尊不尊重死者的遺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就“喀拉”、“喀拉”地踩着一地的頭蓋骨,往雯雯剛纔發出的叫聲處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