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精彩大結局

樑城總共的兵馬,不足二十萬。這樣的兵力,對上了穆流年的四十萬大軍,分明就是以卵擊石。

至少,在那些熟悉穆流年的人來說,樑城,遲早會是穆流年的。

他們倒也不是看不起桑丘子睿,只是比起武略方面,他們還是更看重穆流年一些。畢竟,兩次蒼溟大軍來襲,出手解決的,都是穆流年。

如果沒有穆流年,說不定,他們這裡,早已是被夷爲平地,可不僅僅只是被人殺燒劫掠了一夜,就徹底沒事了的。

穆流年對樑城,自然是有着一種很特殊的感情的。

他自小在這裡長大,這裡曾有他和淺夏最爲美好的記憶,所以,不論樑城最後是到了誰的手中,他都不希望長平王府被人毀了。

他想念他的初雲軒,他相信,淺夏此時,也同他一樣,對那裡,有着一種特殊的思念。

這一夜,註定是無法入眠。

樑城已是近在眼前,遠遠看去,那威武的城門,和高聳的宮宇,已是隱約可見。

淺夏走出營帳,看着穆流年正望着樑城的方向出神,輕輕地自背後擁着他,“元初,我們明日就會到樑城門口了吧?”

“嗯,你想回到初雲軒了?”

“嗯,你也在想那裡?”

兩人同時會心一笑,對於他們如此的有默契,還是很愉悅的。

“淺淺,我會盡量做到不傷害那裡的百姓,也儘量不會傷害桑丘子睿,我不是一個特別喜歡暴力的人,只要是他不動你,我便可以放他一條生路。”

“你確定?”

穆流年輕輕地扣住了她的手,“淺淺,你還是學不會相信我呢。”

淺夏將臉貼在了他的後背上,然後甜甜地笑了。

“人家說,如果一個男人,願意將他的後背交給你,那麼,就足以說明,這個人對你是十分的信任。所以,元初很信任我,是不是?”

“你聽誰說的?”

“你只回答我是不是?”

穆流年的眉眼脣角,幾乎是整張臉上,都洋溢着一種濃濃的幸福。“你是我的妻,我自然信你。只是你不信我,那可怎麼辦?”

穆流年說的雲淡風輕,聽起來不像是控訴,倒像是情人間的那種呢喃,讓人想要聽到更多,更多。

“元初,我第一感覺到,你的後背,也是這樣的堅硬,卻又這麼有溫度。”

“淺淺,或許,你可以試試別的?”

“什麼?”

淺夏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足下便是一空,整個人已是被穆流年給騰空抱了起來,大步地走向了主營帳。

大戰在即,穆流年竟然也有這個心情?

不過,在淺夏看來,這樣也是不錯的。

或許,她自己也有可以幫他暫時地緩和情緒的功能。

這一晚,淺夏對他是言聽計從,無論是從姿勢上,還是從其它方面,都不曾推拒,如此,倒使得穆流年,越發地瘋狂了起來。

淺夏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更準確地說,是她何時昏了過去,自己是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穆流年先幫她擦洗了身子,自己再沐浴完畢之後,便着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緩步出了大帳。

先前他與淺夏的瘋狂,似乎是對他一絲一毫的影響也沒有。

此時,月已偏沉,天色,已是開始有了幾分的亮光。

樹林中,兩人四目相對。

一個面色沉靜從容,一個笑容輕雅。

一個白衣銀髮,宛若謫仙臨世,一個沉靜如水,眸光晦暗不明,深淺難測。

“明日我會率兵直逼樑城,桑丘子睿,你的膽子倒是大,此時與我相見,不怕我會帶了人直接將你給生擒了?”

桑丘子睿笑容略淺,“你覺得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你帶了暗衛,我身邊也不是沒有人。不過,你確定你明日兵臨城下,能順利地收復了樑城?”

“你這話什麼意思?”

穆流年微微蹙眉,他不想與他兵戎相見,倒不是他仁慈,而是他不想讓樑城的百姓們跟着遭罪,畢竟,那裡,也有他所熟悉的人,甚至是還有朋友。

“我們做場交易如何?”

穆流年眯眼看他,並不回答好壞與否,他只是很好奇,這個時候,他選擇將他約出來,當真就只是爲了這樣平心靜氣地說說話?

“我將樑城拱手相送,條件只有一個。”

穆流年看着他一雙亮閃閃的眸子,登時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是我將樑城拱手相送不可能,還是說,我的條件,不可能?”

“桑丘子睿,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了什麼主意?你想讓我放棄淺淺?”

“穆流年,淺夏已經爲你生了兩個孩子,你這一生,有她陪伴了幾年,也該知足了。既然你明知道她的命格不詳,既然如此,你如願登上帝位,淺夏,隨我離開,這有什麼不好的?”

“自然不好!淺夏是我的妻子,你憑什麼要帶走?至於樑城,你若是不願意和平解決,我自然也有我的辦法。我相信,在戰事上的手段,你是遠不及我的。不是嗎?”

桑丘子睿大笑,“你還真是有自信呢!不錯,我的確是不及你。那又如何?我手上有你在意的人,不是嗎?”

“什麼意思?”

穆流年隱隱有了一種極爲不妙的預感,桑丘子睿,似乎是遠比他想像的,更爲高深一些。

“方家,方亮、方樺,不知道,這兩個名字,是不是能讓你更清醒一些?”

“你瘋了?他們現在在正在輔助你治理樑城,你何故要對他們下手?”

桑丘子睿大笑,“穆流年,你以爲我不知道,他們是你的人?哦,對了,還有一個王子奇呢。我險些將這個人給忘了。你說,我要不要讓人,直接將他們推到了城樓上,然後親自砍下他們的頭,以做祭奠?”

“桑丘子睿,你還真是心狠!”

“彼此彼此,如何?這場交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你都是佔盡了先機。你瞧,你既可以坐擁天下,又可以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至於淺夏,你大可以對外發佈一個她因患急症而亡的消息,反正,雲長安他們兄弟幾個,也是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不是嗎?”

“你倒是爲我考慮地周全。”

“大家朋友一場,合作了那麼久,你不會以爲,我一直都是大公無私,不求回報的吧?”

穆流年不語,只是定定地望着他,這一刻,他發現,桑丘子睿的心機,遠比之前他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更要深沉。

這纔是他的真面目吧?

淺夏如今成了他的妻,甚至是還爲他生下了兩個兒子,可是沒想到,就是這樣的淺夏,桑丘子睿仍然是不肯放棄。

穆流年就想不明白了,這個桑丘子睿爲何就如此執着?

還有,他怎麼就那麼肯定,只要是他將淺夏帶走,淺夏就一定會心甘情願地與他過一輩子呢?

他知道桑丘子睿是秘術師。可是他不相信,桑丘子睿的能力,已經強大到了可以操控人心。

突然,一個念頭閃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巫術!

桑丘子睿與千雪南疆的巫族可是有着緊密的聯繫的,或許,他可以在淺夏的體內植入一種可以操控人情感的蠱蟲,如此一來,淺夏自然就會違背了她的本心了。

只是,桑丘子睿既然如此愛她,真的會捨得如此對她?

“桑丘子睿,便是我肯放淺淺離開,你又憑什麼以爲,她會跟你走?要知道,憑着她的優秀,這世上想要娶她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人海茫茫,這世間能配得上她的,只有我。而你,穆流年,我不否認你很優秀,可是你註定要站在了這世間最頂端的人,你確定,你將來,還可以給她她想要的一切嗎?”

“爲什麼不?”

桑丘子睿低笑,“帝王最是無情,你若是癡情於淺夏一人,你就不怕,將來你的天下,會愈發地不穩?你該明白,這男人掌控天下的手段千萬種,其中最省力,也最有效的,會是哪一種吧?”

穆流年輕嗤一聲,“那是那些無能的帝王纔會做的事,我不會如此。我憑的是自己的真本事。再者,若是僅憑着幾個女人,就可以讓江山穩固,那麼,肖雲放是如何死的?先皇又是如何歿的?當初的樑城之危,又是何人造成的?”

桑丘子睿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慢慢地凌厲了起來,“看來,你是不打算同意我的提議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桑丘子睿,你不覺得你分明就是在強人所難嗎?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建議?淺淺是我的妻子,誰也休想從我的手中奪走!”

“哦?這麼說,就連王子奇他們幾個加上,也是不及你的妻子重要了?”

穆流年沉默了。

身爲一名男子,他自然知道當初他的承諾有多重,對於他們來說,又是有多麼的重要和期待。

可是現在,他卻沒有了保護他們的能力,只怕,他要食言了。

他知道,今日一旦他拒絕了桑丘子睿的提議,那麼,就算是他拿下了樑城,後半生,他也會活在了不安和愧疚之中。

將來的午夜夢迴,說不定他會被噩夢驚醒多少次。

他食言而肥,沒有了信譽。這對於向來重承諾的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你執意要殺了他們,我也沒有辦法。是我自己無能,沒想到我與他們的關係,會被你如此敏銳地察覺到。桑丘子睿,我懇求你不要殺他們。當然,你若是不聽,我也不是完全就沒有辦法了。你們桑丘家族在安陽城的所有親眷,將會在王子奇人頭落地的同時,全部伏誅。”

桑丘子睿一愣,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明顯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還留了這樣一手!

這下子,饒是桑丘子睿再淡定,也無法再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了。

“你竟然要對安陽城的那些老弱婦孺動手?”

“我說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只能如此。”穆流年擡眼看他,眸中盡是無奈,“這是被你逼的。你不肯放過他們,我也不能放過你的親人。所謂戰爭的殘忍,你現在,是不是能親身地體會到了?”

“我看你倒是有這個膽子?”

“你以爲,你在陽州的宋家父子,果然還能幫上你的忙嗎?他們都是文人,最不懂的,便是戰爭,最畏懼的,也是戰爭。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明顯是靠不住的。”

“你什麼時候派人圍了安陽城?”

“我沒有派人圍攻,否則的話,依你的占卜之術,怕是早就有了結果,不是嗎?”

“你只是派了大批的暗衛進入安陽城?”

穆流年不語,算是默認了。

“好!還真是好的很!一直以來,我都以爲你是個正人君子,今天看來,你穆流年竟然也會使這等的歹毒之事?”

“彼此彼此。”

“好!我答應你,那些人,我一個也不會動。這下,你滿意了?”

穆流年微微彎起了脣角,眸光微閃,一抹得逞的光彩,瞬間閃過。

“天就快要亮了,你確定,你不回樑城先守着了?”

“呵呵,穆流年,你果然是讓我刮目相看!此生,有你這樣的人做對手,還真是不寂寞。既然你不肯就此捨棄了淺夏,也罷,我們明日樑城城門口見。”

穆流年看着飛速掠去的桑丘子睿,自然也感知到了有大批的高手,在迅速撤離。

許久,穆流年站在了原地,只是靜靜地看着樑城的方向,暗暗鬆了一口氣。

“公子,您真的派了暗衛去安陽城?”

青龍從暗處出來,有些糊塗了,這公子身邊的暗衛,大都是由他們幾個調動,可沒聽說,哪裡少了人手呀?

“我不過是詐他而已,明知他要出手取王子奇和方樺的命,我豈能坐視不理?”

“啊?這樣也行?”

“他是秘術師,可是不代表了,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占卜地出來。我告訴他派出的是暗衛,具體潛伏在了何處,你以爲他能找得出來?”

“公子,您也太奸詐了些吧?”

白虎話一出口,立馬就有些後怕地伸手捂住了嘴,然後嘻嘻一笑,“那個,剛纔口誤,口誤,公子您實在是太有本事了,連這樣的計策也能想得出來!”

穆流年白他一眼,“回去吧,我們也該好好地準備一下了。桑丘子睿的兵力雖然不多,可是,他剛剛自信的表情,足以說明了,他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的。”

“公子,要不要我們先派人入京打探一下虛實?”

“不必了。桑丘子睿這人雖然是讓人不喜,可是他向來言出必行。說了不會爲難他們,定然就是能做到的。我現在擔心的是,樑城因爲是京城,所以,各方面的守備是十分完善的。城門的吊橋,便是一大難題。”

“公子所言不差,便只是那吊橋,我們也是要耗損不少的兵力,方能靠近城門。”

穆流年回到了主營帳,此時,淺夏仍然睡着,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穆流年將她抱起,身上裹了厚厚的毯子,然後上了馬車,一路直奔樑城。

五十里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大軍並沒有先派出騎兵先行,而是所有人員同行。

這一路上,穆流年的心情是有幾分沉重的。他不想對自己人動手,可是事情逼到了這一步,他卻必須要這麼做。

正如先前李雲召所言,或許,他一旦順應了天命,那麼,淺夏的命格,將有所緩解。

這是現在爲止,他能想到的救淺夏的唯一的機會,他不能放過,哪怕是讓樑城血流成河,他也必須要拿下樑城,進入皇宮。

他的心情是有幾分低沉,甚至是有些悲壯的。

樑城的守衛如何,他這個曾經在樑城待了十幾年的人,自然是十分熟悉。

若是心疼戰將,那麼,這樑城不攻也罷。

大手輕輕地撫過了淺夏的臉龐,她睡的很香,眉目間,略有些疲倦,不過,脣角,卻是偶爾揚起,夢中,似乎是看到了令她十分愉悅的場景。

如果她能天天如此,那該多好。

萬里河山再好,亦是不及她眉目染笑。

曾幾何時,他幻想着能與她一起攜手天涯,走遍天下的名山大川,遊遍五湖四海。可是這一切,只怕是都將因爲這個帝位,生生地被圈住了。

一旦成爲了紫夜的皇,那他就不可能再隨意地生活,每天朝九晚五,必不可少。

擁有了無上權勢的同時,也代表着,他這個人,再不單單只是他自己,他的責任,只會比之前更重,他要記掛的人和事,也將會越來越多。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是上天卻是將他一步又一步地逼迫至此。

如果他順應天命,真能令淺夏的命格發生變數,那麼,他不介意讓自己過地更累一些,更苦一些。他只盼着,當他登上了那個位置的時候,他的淺淺,還是他的淺淺。

想到桑丘子睿竟然是以樑城爲餌,只爲了換走淺夏,穆流年不屑的同時,卻又不得不對桑丘子睿高度重視了起來。

爲了淺夏,他亦是願意捨棄這萬里江山,滔天權勢,那麼,這樣的桑丘子睿,他又豈能不妨?

他甚至是有些不太確定,一旦他的劍,指向了桑丘子睿的時候,關鍵之際,能否再往深處刺去。

桑丘子睿,這個男人,既讓人覺得厭惡,可是卻又讓人不得不佩服幾分。

如果沒有他,或許,他和淺淺不會走到了現在。

雖然他有的時候的確很討厭,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的確是他所見過的,最爲睿智冷靜的一個。當紫夜的萬千臣民面臨危難之際,他所想的,不是桑丘家族的榮華,而是整個紫夜的未來!

這樣的一個對手,其實還是很值得敬佩的。

不管穆流年承認與歪,他都必須相信,有些事,不是單憑他們一己之力,就能達成的。

就好像是對蒼溟的侵犯,如果沒有桑丘子睿後來的大力支持,他也未必就能如此輕易地擊退了敵軍。

穆流年突然有些犯糊塗了,他與桑丘子睿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敵人?顯然,現在他們正處於這樣的狀況之中。

朋友?他們曾經是朋友,而且是同一個戰壕裡的兄弟。

情敵?穆流年的嘴角微抽了一下,這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個問題。

他承認他的淺淺很優秀,可是他又不願意讓別人來覬覦他的妻子,即便是這個偶爾讓他心生佩服的桑丘子睿,亦是不成!

“公子,估計午時左右,我們就能到達樑城了。”馬車外頭,青龍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淺夏有些不悅地蹙了一下眉,然後嚶嚀一聲,翻了個身,頭在穆流年的身上蹭了蹭,接着睡。

穆流年低低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淺夏這才極其困難地擡了一下眼皮,“什麼時辰了?”

“還早,天還沒亮呢,睡吧。”

馬車裡被擋的嚴嚴實實的,光線極暗,淺夏正睡的有些迷登,這會兒也只是微擡了眼皮,便又快速地合上,哪裡還顧得是不是有什麼聲音,這身子底下又是不是有些晃?身子一沉,又睡着了。

許是昨夜確實是將她折騰地太狠了,這會看到她累成了這副模樣,穆流年亦是心疼不已。

“淺淺,有我陪着你,我會一直都在。”

淺夏囈語了一聲,穆流年也沒有聽清楚她說的到底是什麼,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後再將她身上的毯子,給她往上拉了拉。

淺夏這一覺,真是直接就睡到了將近午時。才醒過來沒多久,馬車便停下了。

“啓稟公子,前方不足十里,便是樑城了。屬下已經派出了騎兵查探,還請您和少夫人在此稍候。”

“嗯,知道了。”

淺夏的頭髮還不曾梳好,穆流年伸手一把就扶住了她的肩,“別動!再動這頭髮就梳不好了。”

淺夏看了一眼菱鏡中的自己,一撇嘴,“元初,你這手藝可是有些退步了,這麼半天了,也不曾爲我挽好發,要不,還是讓三七進來吧。”

“不必,馬上就好了。”

淺夏無奈,只能是任由他繼續擺弄着自己的頭髮,既不敢怒,更不敢言了。

功夫不大,果然盤好了。

穆流年扶了淺夏下車,兩人一起走在了鋪滿了落葉的地上,偶爾,還有砂粒,有石子。

“小心些,這裡不比城內,小心別再扭了腳。”

淺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在他眼中,她就是如此地不中用麼?走個路都能扭到腳?

對於淺夏的怒氣,穆流年直接無視,三七已經備好了桌案,擺好了飯。

“先前軍中將士們用早膳,你沒有起來,現在餓了吧?”

被他這麼一提醒,淺夏還真是有些餓了,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白粥,再看了碟子裡的幾道小菜,還真是讓人胃口大開。

“你可曾用過早膳了?”

穆流年不語,只是端起碗來,放到她的面前,再伸手就將另一個碟子裡的雞蛋拿過來,輕敲了一下,然後開始慢慢地剝着雞蛋。

淺夏吃了一個雞蛋,喝了兩碗粥,感覺肚子已經飽了。

看着穆流年以眼神示意她,再吃兩個豆包,她極爲害怕地搖了搖頭,說什麼也不能再吃了。

“算了,不吃就不吃吧。等我攻下了樑城,帶你回我們初雲軒吃好吃的。”

“好。”這話很是讓淺夏興奮。

初雲軒,那個她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真的是有些想念呢。

也不知道,那裡的擺設是不是變了?先前樑城之變時,長平王府,受到的打擊,到底會不會很嚴重?

青龍一臉狐疑地擺手讓人退下,自己親自過來稟報消息。

“情形不妙?”

看到他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穆流年並不意外,這個時候,若是桑丘子睿又有了援軍,只能說是他沒有桑丘子睿的人緣兒好了。

“回公子,據我們的人查到,桑丘公子命人大開城門,他自己,亦是親臨門下,正在恭候您的大駕!”

“什麼?”淺夏微微揚眉,桑丘子睿主動打開了城門?

怎麼聽上去,感覺這麼怪異呢?像是在做夢!

“走吧,大軍繼續前行,去看看。”

“是,公子。”

小半個時辰後,大軍已是到了樑城門外。

果然,那一襲白衣,銀髮飄揚的,可不正是桑丘子睿?

“公子,桑丘公子過來了。”

穆流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先前他們兩人的對話,明顯就是有着幾分不愉快的,而且兩人的協議也並未達成,他爲何還要大開城門?是爲了樑城的百姓免於再次受難?

這似乎不該是一個欲成大事者要想的事情吧?

“許久不見了,淺夏,近來可好?”

淺夏一雙清靈的眼睛看向他,微微一笑,“多謝桑丘公子的掛念,這些日子,樑城,倒是辛苦你了。”

“這話就客氣了。既然是明知穆流年是帝王星,我再不能順應天命,豈非是逆天而行?我是秘術師,逆天而行的下場是什麼,我可是很清楚的。”

淺夏的笑容一滯,“可是你別忘了,你也是帝王星的命格。”

“不!我的,不是。”

桑丘子睿輕笑,輕瞄了一眼穆流年,似乎是沒有看到他臉上的不悅,徑自便在淺夏的對面坐了。

“淺夏,你該知道,我無意於江山,此話,早在許久之前,便曾與你說過了。只是一直以來都不肯信我而已。”

“那又如何?無論你是不是想要這江山,都與我沒有多大的關係。打仗,是你們男人的事,便是議和,也是你們男人的事,我一介婦人,自是插不上手的。”

“呵呵,你這話還真是絕情呢。”

淺夏的表情略有些不悅,她幾時與他有過情分了?

“這是掌管樑城兵馬的印信,穆流年,我將這個帶來,你總不會還以爲我是來詐降的吧?”

“怎麼會?你桑丘公子做事,向來是光明磊落。”

似乎是沒有聽出他話裡的嘲諷之意,桑丘子睿只是微微笑了,再看向淺夏時,眸中,已是深情一片。

“我之所以願意棄了這江山,將樑城拱手相讓,不是因爲你穆流年何等的英明神武,更不是我懼於你的兵力威攝。你該知道,我是爲了誰。”話是對穆流年說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淺夏看,直把淺夏看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了。

“不管是出於何種理由,你的退讓,成全了我,也成全了樑城的百姓,更是成全了這麼多的將士,畢竟,都是自己的同胞,沒有人願意真的刀劍相向。”

“對,言之有理。想不到,我桑丘子睿隨性而爲的一些小事,竟然也能被你如此認同,還冠上了如此大的一頂帽子,我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呢。”

三人都不急着走,索性命人臨時搭了帳子,在裡面開始品茗閒聊了。

直到半個時辰過去,桑丘子睿像是纔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立馬拍了一下額頭,“瞧我這記性!穆流年,文武百官都等着呢,請吧。”

穆流年沉默了一下,再一看淺夏,見其點點頭,這才隨同他一起進京。

“恭迎穆世子回京!”

穆流年坐在了高頭大馬之上,親眼看到了兩側的秩序井然,而這些官員之中,一大半兒都是他不認識的新面孔,看來,這幾個月,桑丘子睿將樑城治理得不錯。

一眼瞧見了方家的人,另外,又看到了王子奇,穆流年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大軍浩浩蕩蕩地進入了樑城。

接下來,便是青龍和穆煥然等人該忙碌的事情了。

軍權的交接,原先駐守樑城的將士,全部被派到了城外駐紮。

而穆流年的四十萬大軍,也只有二十萬入城,其餘的二十萬,暫時在城外駐紮。

穆流年扶着淺夏下了馬車,站在了長平王府的門前。

桑丘子睿過來,笑道,“這裡怕是不再適合二位的身分了,還是進宮吧。”

穆流年始終覺得桑丘子睿這樣做,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的,搖搖頭,“淺淺對這裡很是想念,我們就暫住於此了。至於宮裡頭,還是要勞煩桑丘公子了。”

桑丘子睿微揚了一下眉,“也好,只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這裡是樑城,我總是如此無名無分地處置着朝政,委實不妥。這樣吧,明日一早,還請你帶人進宮。”

穆流年看着他微微笑着的俊顏,從他淡然的眼神裡,絲毫看不出什麼企圖,只能點點頭,“好。”

回到了長平王府,再次進入了他們的初雲軒,竟然已是物是人非。

因爲長平王府原本就沒有留下多少侍衛,當時走的時候,說實話,也是沒打算再回來的,如今看到了滿院的狼藉,淺夏卻是有些站立不穩了。

“沒事,我們不是回來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這裡繼續荒蕪下去的。”

“元初,你將會是紫夜的皇,這裡,不該是你我的棲身之處。桑丘子睿說的對,國不可一日無君,我陪你進宮吧。”

穆流年有些不解,“淺淺,你沒事吧?”

淺夏搖搖頭,“之前不曾回來,只覺得自己對這裡思念頗重,可是真地回來了,卻發現,有些事,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永遠都回不去的。我能感覺到,這一次,你定然是會平穩地接收樑城的所有權利,甚至是整個紫夜的一切,你都會得到。所以,不必對桑丘子睿有所顧忌。”

“我就是擔心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會不會再有了其它的什麼主意?”

“放心吧,他是秘術師,可我也是精於佔術之術的。”

穆流年聽她的話,當天晚上,便住進了皇宮。

桑丘子睿很用心,宮裡所有的一應器具,全部都換成了新的。

反正這些東西,在庫房裡擱着也只能是蒙灰生塵,倒不如拿出來,可以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穆流年並未急着稱帝,而是先派人將樑城的一切捋順,同時,再派人將一干武將安置妥當,直到他將整個兒紫夜的佈防、文治等等,全都有了幾分的概念之後,才心生此意。

此時,已是過完了年。

又一個年節過去了,穆流年擁着自己的愛妻,此時,他的小兒子云澤已經隨同雲家人一同進京,而長平王和王妃,則是說什麼也不肯回京,雲遊四海去了。

倒是那位柳庶妃,被人護送回京了。

穆流年立馬就明白了父王的意思,着人將之前的廉王府修繕了一番,然後安排穆煥然和柳庶妃,住了進去。

雖說這紫夜的政事,一直都是有人在打理,可是國不能總是無主,而且穆流年這樣住在了宮裡,也難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於時,底下請柬穆流年登基的摺子,便越發地多了起來。

此時,穆流年,則是想起了他的一位故人,肖雲航。

進京之初,他便單獨與其見了一面。

如今已是成了孤家寡人的肖雲航,似乎是看淡了世間的一切,在穆流年的再三勸說之下,仍然無用,不久前,竟然是進入了護國寺,落髮爲僧了。

對於肖雲航的出家,亦是淺夏沒有料到的。

不過,想想這幾年來璃王府所經受的變故,也不難理解他會這麼做的原因了。

肖雲航身爲紫夜皇室血脈,卻無力留住祖宗留下來的基業,就這樣讓他看着別人佔了那個原屬於肖家的位子,他自然是有些愧對先祖的。

可是僅憑他一己之力,又是根本沒有本事與穆流年作對,再加上了之前肖雲放的那些行徑,如今,就算是他說自己是肖氏的嫡系血脈,也不可能會有人站出來支持他了。

可以說,肖雲放,傷盡了天下人的心!

淺夏看着窗外的明月,想着這幾年她所經歷地傳奇一般的人生,不免心生唏噓。

如果說當年先皇只是傷了穆、雲兩家的心,那麼肖雲放的登基,完全就是讓肖氏,一步步地走向了墳墓。

便是連死後,也不得安寧。

先皇如此,肖雲放亦是如此。

穆流年看着滿目瘡痍的紫夜,哪裡還顧及自己的名聲?

直接就命人將先皇墳墓中的那些金銀珠寶,全部都移了出來。

當然,後來在淺夏的拼命壓制之下,才改爲了在暗中行動,否則,怕是穆流年一定會背上一個盜墓的罵名了。

這些東西,全部重新歸入了國庫。

“活着的時候,還算是得人尊敬,可是死了,卻是落得這般下場,也不知道他當初是否想到過,他也會有這樣一天?”

三七跟在了她的身後,將一件兒大氅給她披上,“小姐,您還是先去歇着吧。最近這些日子,世子都是要忙到了深夜纔會回來的。您別等他了。”

“是呀,他太忙了。”

淺夏微微低頭,長長的睫毛將其眸中的光華擋住,看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姐,您說,世子爺是不是就要當皇上了?那奴婢們是不是也可以做女官了?”

淺夏一挑眉,涼涼地瞥了她一眼,“你確定你要做女官?算了,我瞧着,你也該嫁人了。還是早些將你的婚事訂下來纔好。”

“小姐,不是在說世子的事嗎?您幹嘛又提起奴婢的婚事了?”

“我說的是正事,你說的都是些廢話,不聽也罷!”

三七撅了嘴,怎麼她說的話,就成了廢話呢?

穆流年住進皇宮,已有幾個月了,一直以來,對於登基一事,都是避而不談。

不過,如今的詔書,都是他在下,玉璽也在他的手中掌控,除了一個帝號,基本上,皇上該有的,他也都有了。

對了,他還從不曾穿過龍袍,想來,他定然也十分期待,能穿上龍袍然後祭天的情景吧?

正月十二,穆流年正式詔告天下,登基爲帝!

從此之後,大夏,取代了紫夜!

穆流年立國號爲初雲,這樣的國號,聽起來似乎是有些雅緻,很有詩意,可是熟悉他們的人都知道,這個國號,意味着什麼。

皇后雲氏,穆流年字元初,這個國號裡,竟然是含了兩人的名字。

桑丘子睿在初聞,他竟立國號爲初雲時,神情亦是微微一震,不過,卻是很聰明地,沒有多說什麼。

自此,這世上再沒有了紫夜這個國家,取而代之的,將是日漸昌盛的大夏!

淺夏看着一襲龍袍,滿目威嚴坐上了那把沉甸甸的龍椅的穆流年,突然就覺得眼前有些花,多年來的努力,換來的,便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嗎?

自從他們夫妻二人住進皇宮以來,極少再有機會,能花前月下,更不曾再見他對她的細心呵護,體貼周到。

這樣的生活,將會是他們後半生的寫照麼?

若是如此,她又是否會後悔,勸他一定要進京,搶佔樑城呢?

淺夏苦笑一聲,罷了,反正她的性命也是走了三分之二,甚至可能是更多,何必再去苛求其它呢?

這一世,她能得穆流年對她真心相待,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就算是他不再溫柔了,又怎麼樣?

就算是他對自己再沒有了以往的耐心,又能如何?

他們是夫妻,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不是嗎?

看着那衣架上,在燭光的搖曳下,閃着金燦燦光茫的鳳袍,淺夏的心底,卻是浮上了一層的苦澀。

她是這宮裡的女主人了。

那麼接下來呢?

穆流年會不會也會有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後宮?

應該是會有的吧?

不然的話,她這個中宮之主,豈不是等於只是個擺設?若是沒有妃嬪,她還能去管束誰?

淺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眼,儘量地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平順,沉靜。

她不是一個在乎這等世俗之事的人,一直都不是,所以,何必爲了一些俗事,擾了自己的心呢?

可是想想這些日子,那些貴夫人在她面前提及的那件事,她卻很難再讓自己冷靜下來。

納妃嗎?

淺夏一直想要尋個機會,與穆流年仔細地議一議這件事,卻始終不曾尋到機會。

今晚,怕是他又不會來了吧?

早上看到他身着龍袍的樣子,實在是既威武,又讓人覺得俊美無雙。

這樣的男子,即便沒有了地位、身分、權利作爲倚仗,都是很容易讓女子動心的,更何況,他現在成了這裡的王者,真正的王者!

“小姐,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先歇息吧。”

三七又來催了。

淺夏微挑了脣角,“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要再來打擾我。”

“是,小姐。”

很快就是祭天大典了,只有真正的祭過了天地,穆流年才能真正地算是成爲了這裡的帝王,算是得到了天地的許可,從此,這歷史,將要由他來書寫了。

這是何等振奮人心的事情?

可是爲什麼,她卻高興不起來呢?

淺夏的眼神有些晦暗,她自己突然發現,自從進入了這皇宮之後,她笑的次數,似乎是比以前少了。

好像,她又回到了在鳳凰山上的那些時光,情緒,又開始變得太過冷淡了。

淺夏知道自己是有些矯情了。

又或者,是一下子坐上了這樣高的位置,還有些不太適應了。

如今她是皇后了,雲氏也被皇上重用,她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雲若谷被穆流年冊封爲了戶部尚書,掌管整個兒大夏的錢糧。而云若奇則是直接就進入了皇宮,成爲了御林軍的左統領,右統領,則是白虎。

青龍直接負責皇上的安全,幾乎是寸步不離。

而玄武,則是被他給派到了軍中,將他所習的五行八卦等陣法,都運用於軍中,創立陣法,以平時練兵之用。

雲家,可以說是再度擁有了當年的風采。

淮安許氏,也不再忌諱,許彥始終不願離開淮安,而許家的幾位公子,則是先後進入樑城,以助穆流年一臂之力。

許無忌進入兵部,同時,還掌管着城內的五萬兵馬,早先肖雲放所封的所有爵位,自然是都不可能再作數。

所以,穆流年一連幾日,都是在忙着看這些勳貴世家的背影,然後逐一封賞。

許彥被封爲了安國公,而其長子立爲國公府世子,次子封爲安平侯,三子許無忌,封爲了鎮國將軍。

對於桑丘家族,穆流年卻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該給出一個什麼樣的封賞,才能既留住了桑丘子睿,又能不讓世人說出什麼來。

穆流年對於桑丘子睿,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不過,朝堂上,總會有人對此有些異議。

穆流年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便早早地回了承乾宮。

雲淺夏一直就住在了承乾宮,原本是按制當搬去坤寧宮的,可是穆流年一直不允。

這日,淺夏正在自己一手拿了棋譜,一面自己與自己對弈,許是太過投入了,竟然是都不曾發現穆流年進來。

直到穆流年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就投下一子,“應該放在這兒。”

淺夏一愣,看了他好一會兒,再眨眨眼,“你今日怎麼這麼早?”

說着,還下意識地就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很奇怪,這會兒天都不曾黑下來,他怎麼會這麼早回來?

“怎麼?嫌我回來地太早,礙你的眼了?”

穆流年直接就在她的身側坐了,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書,隨手一拋,便穩穩地落在了一側的書架上。

淺夏一時愣住,幾個月不曾與他這般相處過,突然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之前。

“淺淺,你可知道看到你現在的這副表情,我該有多傷心?”

淺夏的嘴角抽了抽,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沒有出現幻聽吧?真的是她的夫君穆流年說的話?這是不是也有些太離譜了?

“淺淺,對不起,前陣子手中的事務的確是太多。爲了以後我們的生活都不至於太過沉悶,所以,我便盡力地將事情都安排好。如今也差不多了,六部的人選都已經是各司其職,就連桑丘子睿那個妖人,我也給他安排了一個國師的身分,怎麼樣?你家夫君是不是很厲害?”

淺夏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有些茫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今朝堂的新秩序雖然是還不曾完全地建立好,可是也已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和方向,另外,朝上的左右丞相,我也已經都任命好了,所以,接下來,我就可以輕鬆一些了,除了上早朝之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來陪陪你了。”

淺夏的腦子一時有些亂。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些日子他一直忙碌,並非是真的沉溺於權勢之中,無可自拔,而是想着要將手中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不能辜負了這麼多人的信任和支持。

“辛苦你了。”

想了半天,淺夏也只能想出這麼一句,很沒有誠意的話。

穆流年略有些不悅地撅起了嘴,“淺淺,我以爲,你會興奮地撲進我的懷裡,然後再高聲尖叫幾聲呢。”

淺夏嗔他一眼,“我若是真的那麼做了,只怕隔天,就會有了要彈劾我這個皇后的摺子了。你很想看到?”

“誰敢?”穆流年一挑眉,別的他不敢說,若是連自己的妻子也護不住,他做人也太失敗了。

再說,早先在他還是長平王府的世子時,便曾被傳出了寵妻如命的美名,如今這會兒,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彈劾他的皇后?

“怎麼樣?累不累?”

淺夏眨眼,“你說這後宮嗎?”

“嗯,雖說我沒有什麼三千佳麗,可是這皇宮之大,還有你手底下的六局二十四司,只怕也是需要你操心的。你若是覺得不妥,也可以讓青格格多費費心。”

淺夏只是淡淡一笑,“我倒是想着,是不是得將我身邊的這幾個丫頭給嫁出去呢。特別是三七,她跟着我的時間最長,她的性子,我也是最清楚的。當初沒能讓她與陸明浩走到一起,也不知道,這丫頭會不會怪我?”

“怎麼會?只怕將來她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什麼?”

穆流年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鼻頭,然後有些尷尬道,“那個,其實,難道你沒發現,青龍和三七那丫頭在一起,其實是很搭的?”

淺夏頓時就呆了好半天!

青龍和三七?

這兩人是什麼時候對上眼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

“三七這丫頭,竟然是還敢瞞着我!好呀,回頭看我怎麼收拾她。”

“倒也不是她瞞着你,是青龍這小子不爭氣。早就對人家三七上了心,可是偏偏什麼也不敢做。青龍這人老實,你也是知道的。又不太會說話,難免會張不開口。”

“你這意思,是三七還不知道青龍對她的心思?”

穆流年有些同情地點了點頭,“是呀,我可憐的青龍呀,那麼好的一個人,竟然是被人家給無視了,多可憐?”

淺夏頓時有些無語望天的感覺,什麼叫那麼好的一個人?難道她們家的三七就不好嗎?

“元初,要不,我們試着給他們兩個撮合一下?我讓妖月去透透三七的口風,然後只要是她不反對,你就給他們個體面,下旨賜婚,如何?”

“可是,這要怎麼賜?”

淺夏想到現在三七還只是一名普通的丫頭,最多也就是她這個皇后的貼身宮女而已。

“要不,你給她封一個什麼女官的頭銜,然後再賜婚,那不就成了?”

穆流年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了,只是有些擔心,“你真捨得?這裡可不同早先的王府。一旦他們二人成了親,那三七就只能是住到宮外去,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你確定離了她,你還能適應?”

“怎麼能不適應?離了她,我也還是你的妻子呀!”

這話倒是聽着舒服。

穆流年的眸中閃爍着幾分的光茫,淺夏回頭看他,才發現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脖頸,眼神裡,閃爍着的那種色眯眯的光,還真是讓她突然就心跳加速了。

這一晚,承乾宮內,嬌吟不止,據說,皇上與皇后的晚膳,還是在天龍殿內用的。

天龍殿是專門伺候皇上沐浴的地方。

這一晚,皇上與皇后恩愛非常的消息,火速在宮內散播開來。

宮外,桑丘子睿對此只是淡然一笑,低喃了一句,“日子還長着呢,不急。”

可是微微發顫的指尖,似乎是出賣了他此刻心底的真實想法。

“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淺夏緩緩起身,渾身的痠痛感,仍然是讓她感覺到了幾分的不適。

“這是皇上特意讓膳房做的,說是要給娘娘補一補。”

淺夏梳洗完畢後,便看到了妖月捧着一個托盤進來,上面還有一隻精緻的小燉盅。

聞着略有些濃郁的香氣,應當是雞湯之類的。

“先擱着吧,我倒是想着用些清淡些的。”

“回娘娘,午膳時辰就快到了,皇上說您若是醒地早了,便先一碗雞湯,稍等他片刻,回來與您一起用午膳。”

淺夏微愣了一下,他們有多久不曾一起用午膳了?

看來,他之前的忙碌,的確是有些成效的,不然,也不會能在中午的時候,抽出空來了。

新帝初立,新國初建,自然是大大小小的事務成堆。

比如說官制,比如說民間的田地等等,幾乎是處處都要擬定一些新的章法。

淺夏一直都知道穆流年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

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她更知道,穆流年腦子裡的那些東西,並不比桑丘子睿差,更甚至,比他還要更高一籌。

所以,之前穆流年纔會那麼忙,他並不是急於爲自己塑造什麼形象,什麼名聲,他只是想讓紫夜,呃,應該說是大夏,儘快地恢復過來。

從之前的戰亂中,徹底地走出來。

特別是樑城,經歷了先前肖雲放一事,百姓們對於所謂皇室,似乎是有了一種極大的牴觸情緒。

想要讓百姓們對大夏的皇室建立起一種信賴和信任,似乎是需要一些時間和方法了。

穆流年之前對紫夜的守護,自然是不容人置疑。

沒有人會否定他之前的功勳。

可是對於樑城的百姓們來說,皇宮,帶給他們更多的,是一種傷害。

這種傷害,只怕是會延續兩三代,方能徹底地終止。

多少人因爲這場戰亂喪生?

多少人,因爲樑城的被侵而失去了家人?

他們的父母、孩子、愛人,有多少是死在了敵人的屠刀之下?

好在他們這次進京,從遼城帶來了大批的人,再加上穆流年之前下令,將之前允州附近的一些百姓,全部適入樑城。

否則,樑城,之前繁華似錦的都城,怕是隻有了寂靜二字。

“娘娘,您快喝吧,不然一會兒晾了。”

淺夏的神思被打斷,只能是無奈地端起那燉盅,慢慢地喝了起來。

湯的味道很鮮,很濃,沒有那種肉食的腥膩味,這讓淺夏很是滿意。

用完了一盅湯,她試着在大殿內走了走,看到外頭的陽光正好,不免脣角微揚,竟然在大殿外頭的廊下,就讓人支了一把躺椅,在上面曬起了太陽。

這裡可是承乾宮!

那是皇上的寢殿,而現在一國之後住在這裡,就已經是很不合時宜了,現在皇后竟然是還在這裡曬太陽?

這若是被底下的人看到了,還不知道要如何非議她呢。

“怎麼在這兒躺下了?想曬太陽了?”

“元初,我想雲華了。”

淺夏長長的睫毛垂下,擋住了她眸間的大部分風華。

“雲華只怕還要再過些日子才能回來,要不,讓雲澤過來陪陪你?”

穆雲澤現在雖然是住在了宮裡,可是卻被青姑姑等人照料着,雖然也會常常過來陪她,可是孩子到底太小,並不能表達自己心中所想。

每每看到他,淺夏就會想到了自己的大兒子,穆雲華。

淺夏沒有吭聲,任由穆流年牽着她的手,一起回到了大殿。

用罷午膳,淺夏的臉色始終不太好,這讓穆流年有些擔心。

仔細想着,自己應該是沒有說錯話吧?

難道是她太過思念雲華了?

“元初,這次雲華回來了,能不能就讓他在我身邊多待一陣子。他和雲澤一起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穆流年的眼睛輕輕一眯,一抹複雜的流光自其眸間閃過,“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淺夏搖搖頭,咬脣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上的帕子。

“淺淺,你到底怎麼了?”

穆流年不明白,昨天還好好的,今日,怎麼看起來她的氣色就這樣差?

是自己昨天晚上太過了?

可是她現在這樣子,分明就是在臉上寫出了我不高興四個字呀。

“元初,你是知道我的命格的,我不一定能活的太久,所以,你就不能成全我一次?”

淺夏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了這番話。

穆流年的臉色一變,“亂說什麼!”

淺夏苦笑一聲,“我是不是亂說,你心裡也有數,不是嗎?我只是想着,在我臨死之前,能多與孩子們在一起相處,我不想讓他們多年後,卻不記得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子。”

“不許胡說!”

穆流年話未說完,人已經到了她的身邊,“淺淺,別亂想。你還有我。你還記不記得那位李雲召說過什麼?一定會有辦法的!”

“你想想,我現在已經是順應天命,成爲了大夏的皇,那麼,還有什麼可懼的?我是真龍天子,那麼你必然也是天鳳之命,怎麼可能會短壽?”

淺夏不語,她感覺到了穆流年環在她身上的胳膊,力道越來越重。

雖然這是他們一直不願意去觸碰的話題,可是無論他們是不是願意面對,這個問題,始終都在,不是嗎?

只是一味地躲避,沒有任何的意義。

“元初,我不懼怕死,真的。其實,比起這世間大多數一生只能是藏身於閨閣來說,我比她們,不知道要幸運了多少倍。”

“這一生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福氣。所以,元初,無論我什麼時候離開,我都希望你們父子三人好好的。就算將來你再娶了新人,我也不會怪你。只要是你能將我們的孩子照顧好,我便定然會感激你。”

“胡說!”

穆流年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大夏的第一任皇帝,大夏臣民們眼中的英雄,此時竟然是緊緊地擁着他的皇后,哭了。

淺夏的眼眶也同樣溼了,她能感覺得到,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身邊的男人,是有多麼的悲傷。

可是她不願意就此躲避下去。

她只想着自己能在活着的時候,將此生最想做的事情,都一一做完了。

如此,她便再沒有了遺憾。

“元初,讓我們的兒子多陪陪我,好不好?”

其實,淺夏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多陪陪孩子們,而穆流年,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只是一個丈夫的身分,一個父親的身分。

此時在他眼中,最重要的,便是丈夫這個身分了。

他又何嘗不是爲了想要讓自己能與淺夏有更多的時間相處?

他又何嘗不願意一家人能時刻在一起開懷大笑?

可是現在他既然是創立了大夏,那麼,他肩上的責任,自然就更重了。

他可以爲了淺夏拋下萬里江山,榮華富貴,無上權勢,可是他不能拋棄那些信任他,追隨他的萬千臣民。

所以,他必須要用最短的時間,將穆雲華給磨鍊出來。

雖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是有些殘忍,更稱不上是一個好父親,可是沒辦法,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淺淺離她而去,而他,卻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苟活於世。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

他不能讓淺淺知道他的想法,不能讓淺淺因此而逼他好好地活在世上。

心裡的苦,只怕穆流年,比起淺夏更甚。

“淺淺,那這樣好不好?等我將手上的這些事情都處理地差不多了,我陪你一起去麒麟山?我們帶上了小云澤一起去,好不好?”

淺夏的身子微微一頓,“可是,你這裡,怎麼可能走的開?”

“怎麼不可能?你看,我現在不是都有時間陪你一起用午膳了?我說過了,之後,我的事情會越來越少。你放心,我說出的話,就一定是會實現的。”

淺夏點點頭,她知道,穆流年能如此說,定然是已經盡到了他最大的努力。

或許,現在雲華在麒麟山裡,已經是被訓練到了一種關鍵時刻,不能被人打擾,更不能打斷。

這樣的說法,她可以接受。

“好,帶上雲澤,我們一起去。”

“明日沐休,我也不必早朝,我們一起去雲府看看吧。舅舅雲蒼璃,被追封爲了護國公,雲長安是他的嫡長子,如今已經是襲了爵位,咱們也去看看這位年輕的護國公,是不是還整天泡在了藥廬裡?”

淺夏微微彎脣,她知道,穆流年在想盡一辦法來哄她開心。

“好,去看看哥哥,還有二哥和三哥。說起來,我倒是更想着讓青梅能多進宮來陪我說說話呢。”

“呵呵,你以前的性子清冷,不喜歡人多,更不喜歡熱鬧。現在,覺得寂寞了?”

淺夏搖搖頭,“若是青梅天天來,我自然是受不了的。我只是想着讓她帶着孩子,進宮陪我們雲澤說說話。既然是親戚,總要多走動的。不然,再親厚的關係,長時間不來往,也會變成了陌生人。”

“嗯,有道理。好,我們明日先去一趟護國公府,再去賢王府。”

淺夏輕笑,穆煥然如今被封爲了賢王,帶着柳庶妃一起住在了賢王府。

聽說如今柳庶妃倒是一門心思地操持起了整個王府,然後正四處幫兒子相看着哪家的姑娘呢。

“你有沒有想過,給你的這個弟弟賜婚什麼的?”

“嗯,是有這個想法。淮安許氏,你以爲如何?”

“你想用許氏來牽制住穆煥然?”

“牽制,倒也算不上。只是如今京中的貴女,實在不多。先前樑城之劫,死的,可不只是普通的百姓。有些富家小姐,就被人給糟蹋了,後來沒死在了那些敵軍的手裡,卻是死在了自己的族人手中。”

淺夏頓時覺得遍體生寒。

但凡是一有絲的可能,哪個姑娘會願意自己的清白被人染指?更何況還是敵軍?

想到那些無力操控自己命運的姑娘,心內不由得又是一片唏噓。

“好了,不想這個了。再不成,就選方家的姑娘也還是可以的。”

“如今方亮被你立爲了丞相,方樺亦是受到了你的重用,你若是真的將方家的女兒指給了穆煥然,怕是你自己又要睡不着覺了。”

“倒也不至於!方家,畢竟也是文人世家。而且,我現在並沒有要將穆煥然手中權力收回來的打算。既然是我唯一的弟弟,若是讓他去爲別人賣命,豈非是可惜了?”

淺夏撲哧一樂,“你這人,還真是的!”

次日,兩人帶上了雲澤,一起去了護國公府。

當初剛剛嫁入遼城的方華容,如今,已是成了大夏開國功臣,護國公夫人,享正一品的誥命,與其母,已是平級的誥封了。

當初方家不看好方華容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有的幸災樂禍地以爲方華容這輩子也就是嫁給了一個賣藥的,有的說,將來或許方華容也能跟着雲長安,學一兩手的醫術了,等等。

總之,難聽的話,說了可不止是一星半點兒。

如今,事情反轉了。

早先笑話人家嫁的門戶低的人,如今見了方華容,卻是要行大禮的。

這讓那些看熱鬧的方家旁支們,全都閉了嘴。

每每在方府見到了方華容,恨不能繞路走,生怕她記仇,給她們找麻煩。

淺夏與穆流年都換了便服,一路並不曾大張旗鼓。

雲長安倒是沒有再將自己關進藥廬裡,不過,卻是將自己給困在了書房。

穆流年推門進去的時候,幾乎就是沒有從那一堆書中,找到他。

這樣的雲長安,總是讓人覺得可愛,不自覺地,便會降低了幾分的戒備。

“你這是想要讓自己跟這書都葬在一塊兒?”

雲長安擡頭,一瞧是他,冷哼一聲,“你現在也是皇上了,說話別這麼不着四六。我告訴你,說不定,我就能找出讓妹妹延壽的法子來,我看到時候,你是不是哭着來求我?”

果然,穆流年的眼睛一亮,“果然?你當真找到法子了?”

雲長安橫了他一眼,“果然就是一個只有色心的人。我現在正在試,不過,你今日來了,我倒是省了事兒。你想辦法,從北漠的皇室裡,給討味藥過來。”

“什麼藥?”

“絳珠草。聽說是生於大漠之中,此藥生長的環境很是挑剔,再則,能在大漠裡將藥帶出來,亦是不易。所以,此藥的價格可是相當昂貴。最重要的是,這種藥在市布上流通地極少,就連我們雲家,也是沒有的。”

“你們雲家的藥材生意,可以說是掌控了大夏一半兒的市場,若是連你們的都沒有,只怕還真要去找北漠來想想辦法了。”

“知道了,你就快去想辦法吧,別在這裡礙我的事兒。”

穆流年一挑眉,這小子的脾氣漸長呀!

再看他專心致志看書的了,穆流年不由得忍了下來,心裡卻是腹誹道,小子,你給我等着,看淺淺的身子好了之後,我再與你算帳。

穆流年沒有急着走,而是又問了一句,“就只差這一味藥了?”

“目前來說,是這樣。至於到後面如何,我也不確定。”

說了等於沒說!

穆流年瞪他一眼,悻悻地離開了。

淺夏進了後院,與方華容一起坐着說話,看着她膝下的男孩兒,生的白白胖胖的,個子雖然比自己的雲澤要小一些,可是這分量,卻是絕對只重不輕的。

“怎麼不見二嫂和三嫂?”

“哦,她們兩人去了城外的護國寺,陪着母親一起去的。”

“那大嫂怎麼沒去?”

方華容面有羞色,手輕輕地撫向了自己的腹部。

淺夏頓時瞭然,不由得一喜,“嫂嫂有喜了?”

方華容微微一笑,“你哥哥現在還不知道呢。他那個呆子,已經將自己困在了書房裡,三天沒出來了。而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了自己有孕的事兒。所以,今天一早,母親就帶着兩位弟妹去寺裡祈福了。”

“這可是一樁大喜事!如今你有了兒子,若是再給我生個小侄女,那敢情纔好呢。”

“這種事情,豈是我們做得了主的?”

淺夏看着方華容,兩人的年紀本就是相差不多,此時看到了方華容,再想想前些日子,方夫人帶着方家的幾個旁支小姐進宮請安的情景,不免有些唏噓。

“之前見過你的一些姐妹,有的出嫁了,有的仍然是待字閨中。不過,說實話,你的氣色,卻是最好的。誰也比不了。”

方華容輕笑,“是呀,就數我嫁的郎君最好,你滿意了吧?”

“那當然!原本就是如此。我哥哥對你鍾情無二,對女人來說,這纔是最重要的呢。你瞧,我們雲家的人,都很專情呢。”

“雲家的男人,是這世上最好的,成了吧?”方華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與她打趣着。

“嫂嫂別說的這樣勉強,以後你的兒子,不也就是雲家的男人了?你能說他不好?”

方華容被她這話一堵,也是笑着搖頭道,“算了,我是說不過你,怎麼都是你說了算。”

“嫂嫂,我聽說,如今安寧公主,在府上過的並不好?”

方華容輕嘆一聲,“要說起我的這位嫂嫂呀,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之前聽聞肖雲放死了的消息,她倒也是哭了幾聲,不過後來得知桑丘子睿在掌管京城,也就沒有說什麼。”

“後來咱們的大軍進京,雖然那會兒皇上不曾稱帝,可是這位嫂嫂就在府上好一頓鬧騰,硬說是我們一家都是亂臣賊子。說他們幫着皇上謀朝篡位。”

淺夏不由得笑了出來,“這還真像是安寧公主會說出來的話。”

雖然是紫夜不在了,可是穆流年並沒有下旨來剝奪了安寧頭上公主的封號,畢竟不過是一介女流,能成什麼事兒?

可是沒想到,穆流年不對付她,她自己倒是開始在方家鬧騰了起來。

“那你哥哥說什麼?”

淺夏是認得方樺的,對於那位性子有些溫潤的公子,印象也還是不錯的。

“我哥倒是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只是暫時禁了她的足。這會兒可是大夏的天下了,再不是從前的紫夜,她雖然頭上仍然頂着一個公主的名分,可卻是不得大家承認的。再說,我母親對這位公主的驕橫性子,是早就有些煩了。”

“所以說,這皇糧也是不那麼好吃的,是不是?”

方華容無奈地笑了笑,“母親原本是有意讓哥哥休了安寧的,一來,也算是向皇上表明瞭方家的立場,二來,那安寧實在是鬧的不像話。而且成婚幾年,也是一直無所出。不過,我哥哥沒有答應。”

淺夏倒是微微挑眉,方樺那樣的男子,應當是一個善良無害的。

就算是他不能對安寧動心,可是也絕對做不來那種落井下石之事的。

“若我是安寧,便應該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而且,你哥哥如此待她,已是極盡仁義。若我是她,只怕此生對你哥哥都是感激不盡了。”

在這等時候,方家能提供給她一個避難所,已經是極爲不易。

這是要頂着多大的壓力?

前朝的駙馬,現在爲大夏的皇帝效力,若想得到皇上的信任,只怕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了休掉公主,更有甚者,會直接爲她準備一杯毒酒了。

當然,安寧更應該慶幸,穆流年並沒有對所有的肖氏族人,趕盡殺絕!

在穆流年看來,沒有那個必要。

肖氏已是失了民心,想要再重整旗鼓,只怕是要在百年之後了。

當然,穆流年也不會容忍自己的子孫,給他們這樣的機會的。

“但願她能早日明白哥哥的苦心纔是。如今在安府,至少她還能衣食無憂,府上的下人,也不敢對她不敬。可若是她再一意孤行,總是鬧騰,只怕到最後,父親也是不可能再容她了。”

“我聽說方公子已經有了一雙兒女?”

“是,說起來,前陣子方家鬧的厲害,也正是因爲這對龍鳳胎。”

“這話怎麼說的?”淺夏有些意外,對於宮外的這等閒事,她向來是不予理會的。即便是成爲了皇后,她卻仍然沒有一點兒身爲皇后的自覺。

“那對龍鳳胎,是我哥哥的側夫人所生。母親想讓那對龍鳳胎成爲嫡子,可是哥哥又不肯休妻,所以,權衡之下,便擡了她爲平妻。可是安寧公主不樂意,在府上大吵大鬧。最終,此事未能成了。”

“只怕方夫人,不會就此罷休呢。她看事情長遠,你們二房這邊兒,也就只有方樺一個嫡子,若是他的正妻,也就是安寧始終無所出,那你們二房,豈非是沒有了嫡出的公子小姐了?這豈不是讓人笑話?”

方華容也是跟着輕嘆一聲,淺夏的話,她也明白。

其實,同爲女人,她現在是越發地能理解女人的不易了。

安寧公主若是當初不那麼驕橫,只怕哥哥也不會納側室。

就算是如此,哥哥身邊也不過是一位側室,一位普通的小妾。依着方樺那樣的身分,身邊的女人,已經算是少的了。

“將心比心。我出嫁前,也曾被母親再三教導,要寬厚大度,主動爲夫君納妾,可是成了親之後,與幾位妯娌相處,我才知道,原來,這後宅裡,沒有了那麼多不相干的女人,真是太清靜了。”

淺夏聞言輕笑,“你算是看明白了。那現在,還要不要幫我哥哥選個妾室呀?”

方華容瞪她一眼,擡手作勢就要打她,“你這個丫頭,哪有你這樣的,總是來打趣嫂嫂?”

“我只是就事論事嘛,是你自己剛剛這樣說的。”

方華容輕哼了一聲,正巧膳房送過來了兩碟剛剛做出來的茶點,看起來,倒是格外地精緻。

“嫂嫂,若是安寧一直這樣,只怕你哥哥還真就是不可能再有嫡子了。可是安寧,怎麼說呢?拋開了這些不說,她也只能算是一個可憐人了。”

“是呀,你知道我母親是如何評價她的?”

淺夏眸中一亮,還真生出了幾分八卦的心思,“如何評價的?”

“虛僞做作,驕橫無禮。”

淺夏微愣,這八個字,不能說是很貼切,可是起碼,是不算冤枉了這位安寧公主的。

若是她果真一心爲了自己的肖氏榮耀,那麼,在肖雲放死了,桑丘子睿卻掌握了紫夜大權的時候,她就應該有所表示了。

而在穆流年與她一同住進了那華麗的皇宮之時,這位忠愛自己皇族榮耀的公主,就該着以身殉國了。可惜,她沒有膽子這麼做!

她怕死,可是又不甘心就此沒有了公主的榮華尊貴,所以,就只能在方府裡鬧騰,如此,才能讓人們都知道,她是前朝的公主。

這樣的做法,還真是既蠢,又有些悲哀。

失去了公方的光環,她便活不下去了麼?

其實,聽着剛剛方華容的講述,在淺夏看來,那位安寧公主,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肖氏的榮耀,而是她自己的身分地位,是否還能得以保障。

若她是位有節氣的公主,哪怕是假裝自盡一回未遂,如此,穆流年也要做做樣子,給她個封賞什麼的,如此,她一生都將衣食無憂。

若是她太過懼死,那麼就更應該儘量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無論是在方府內,還是在整個兒樑城。

如今她既不想死,又不願意讓自己得不到大家的關注,那結果,只怕是只能自己作死了。

當然,淺夏對這位安寧公主,還是有幾分的同情的。

回宮的路上,淺夏的神情有些懨懨地,然後將自己的一番感慨,說了出來。

穆流年聽罷,卻只是輕笑,“淺淺,你只覺得安寧可憐,可又曾看到了她的可恨之處?”

淺夏微愣,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語。

“你可還記得當初有人要算計你的事?”

淺夏想了好一會兒,“你說的,可是那位璃王府的千金?”

“對,其實,當初表面上出手的,似乎是那位郡主,可是實際上,背後一直在挑唆慫恿着她的,就是這位安寧公主。”

淺夏大爲意外,“這是爲何?我又不曾招惹她,她害我做什麼?”

穆流年一嘟嘴,“誰知道呢?她那種性子的人,許是容不得別人比她美,比她更容易得到更多的稱讚吧。”

淺夏眨了眨眼,也便信了。

穆流年的眸光微微收斂了一些,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告訴淺夏,其實,安寧出手對付她,是因爲她發現了方樺竟然是對淺夏上心了。

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容易讓人傷神,所以,還是不要讓淺淺知道的好。

好在那位方樺聰明,如今也是妻妾齊全,又是有兒有女了,對他,不存在任何的威脅成分。

不自覺地,又想起了桑丘子睿。

桑丘一族仍然是獲封了國公的封號,只不過,將原來的靜國公,改爲了定國公。意在將桑丘一族對於大夏的功績,銘記於心。

一提到了定國公,便要讓他的後世子孫們知道,這大夏的建立,桑丘家族功不可沒。

“元初,你是一國之君了,將來總是要以國事爲重,不可再總是顧忌着我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當初要這天下,也不這就是爲了你,若是不能得償所願,我要這天下又有何意義?”

“元初,你又亂說。如今你是皇上了,若是被那些御史聽到了,只怕是又要說你不備正業,沉迷女色了。”

穆流年倒是有些壞壞地低下了頭,“那不如這樣,淺淺告訴我,你有什麼樣的法子能讓人沉迷下來?”

淺夏瞪他一眼,拿胳膊肘一頂他的肚子,“臉皮怎麼這樣厚?”

穆流年也不惱,只是嘻嘻地笑着,“淺淺,你家夫君,也就只有在你面前臉皮才厚呢,換了別人,也不可能有機會看到。”

“行了,我知道你今日進府,定然是去找哥哥了,可有了什麼收穫?”

果然,什麼也瞞不過她呢。

“淺淺,你哥哥說還差一味藥,叫絳珠草,我已經讓青龍開始召集人手了,這種草藥,只有北漠纔有。先讓他們化做了普通的商販,去北漠看看是否能買到。高價亦無所謂。”

“這種藥可是很珍貴?”

“聽長安的意思,倒也不算是特別貴重,只是因爲生長在沙漠裡,所以咱們這邊兒都沒有。也就是說,這味藥材,只生長在北漠。”

“哦,那要小心些,在外不容易,輕易,還是不要惹事的好。”

穆流年最終還是將辦事向來沉穩的青龍派了出去,同時,給他挑選了二十名的好手跟在身邊,這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民間沒有,那麼,只怕就要想辦法去皇宮偷了。

現在北漠也是正亂着呢,原本新皇登基,政權不穩,可是誰讓北漠的新皇,性子太急了些,跟着就出兵攻打紫夜,結果,落得個大敗而歸的下場?

不僅如此,先前蒼溟許給他們北漠的好處,是一兩銀子也不曾做到,此時的北漠,可是面臨着前所未有的麻煩。

穆流年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此時動手,自然是最好的時機。

只要是能得到絳珠草,他纔不管是不是皇宮,是不是北漠皇的貢品呢,先拿來給淺夏製藥再說。

“娘娘,您先歇着吧,前頭的總管太監來傳話,說是皇上今晚怕是要一夜都不能睡了。這會兒,幾位大人還在御書房議事呢。”

“可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回娘娘,好像是有一位早先效忠於肖氏的餘部,在私底下有所動作,這會兒,皇上正與幾位大人商量着,是招安,還是出兵滅了呢。”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

穆流年最近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她知道,身爲一個帝王,不可能就完全像是他之前想像的那樣,當真能做個甩手掌櫃的。

這是天下,是萬里江山,自然是不能兒戲。

就算是朝中無事,他也必然是要按規矩早朝議政,好不容易得了天下,總不能做一個人人唾棄的昏君吧?

淺夏並沒有埋怨穆流年的想法,她只是不明白,如今她也站在了天下女人的最頂端,可是爲何,她卻絲毫也沒有感覺到很興奮,很激動,很得意呢?

還是說,這是她的性子使然?

定國公府,桑丘子睿聽完了長風的彙報,只是抿脣輕笑,然後再極其優雅地品了一口茶,“看來,比我想像的,還要快一些。”

“公子,您爲何要將這樣的方子暗示給雲長安呢?若是由您自己出面,豈非是更好?”

長風的確是想不明白,明明這方子就是他家主子找到的,卻爲何要拐彎抹角地送到了雲長安的手上?

這樣一個向雲淺夏表明心跡的機會,主子爲何不用?

“就算是我不給他,用不了幾個月,他也會找到這樣的方子,雲長安對這個妹妹,十分疼愛,所以,他不會放棄一丁點兒,爲她改變命運的機會的。”

“可是公子,如此一來,那雲淺夏就不可能會知道這是您的功勞了。”

“無所謂,就算是她知道了,也不可能會對我動心。在她的心底,我永遠都不可能會成爲她的良人。”

既然如此,那現在公子做這些,又是爲了什麼?

長風不明白,眼看着桑丘家族如今仍然是豪門望族,公子做這些,其目的,當真就只是爲了能讓雲淺夏過地快樂?

公子如今成爲了大夏的國師,既不用上朝,也不必去向皇上請安,當然,在必要的時候,這位國師的話語權,還是十分有用的。

對於穆流年這樣的安排,長風就更看不懂了。

如果他不喜歡自家公子,不想看見他,又何必給他一個國師的職位?封賞他一個有名無實的官職不就成了?

可是國師,這地位,可是在百官之上的!

這兩位的心思,還真是難猜。

不到一月,青龍一行人回到了樑城。此時,樑城正是春暖花開,春意正濃。

迎春花開得黃澄澄地,十分豔麗嬌美。

淺夏的心情,亦是如同那枝上的花苞,微喜微愉。

穆流年雖然仍然十分忙碌,可是每天都堅持陪她一起用午膳和晚膳。

至於早膳,因爲她日日起的晚,幾乎是從不曾一起用過。當然,若是趕上了休沐,倒還例外。

穆雲澤該學的規矩,基本上也學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已經是有模有樣兒的小皇子了。

吐字雖然是仍不清楚,可是行禮的動作,倒是學的很周正了。

穆雲澤每天都會來承乾宮陪着淺夏一起說說話,看書。

雖說現在穆雲澤不認得字,可是淺夏仍然堅持每天給他讀半個時辰的書聽。

淺夏陪着雲澤一起撫琴,當然,有了他的搗亂,承乾宮裡傳出來的琴音,總會有些古怪,而宮裡,卻是傳出了這對母子的嘻笑聲。

眼見淺夏的笑容越來越多,穆流年卻有些不太放心了。

因爲,按規矩,穆雲澤,最遲明年,也就要送走了。

麒麟山的外圍,如今已經是特意將一些穆家舊部的親屬遷了過去。

如此,便像是鳳凰山一樣,麒麟山腳下的村子,比以前熱鬧了一些,人口,也更多了些。

穆流年倒也不是不放心麒麟山,只是如此,麒麟山只會更安全一些。

青龍不負所望,順利地將絳珠草帶了回來。只是他在單獨向穆流年稟報這次的盜藥過程的時候,有些意外。

青龍在北漠的商鋪裡買到了幾件絳珠草,但是後來聽說,民間的這一種,都是生長年限較短的,真正好的絳珠草,都是被收進了宮裡的。

爲了能有效果更佳的藥材爲皇后調理身體,所以,青龍又帶人,秘密地潛入了北漠皇宮。

就在他們險些暴露的時候,有一位神秘人出手,幫了他們的忙,使得他們能順利地離開皇宮。

“皇上,屬下未曾與對方交手,只能隱約判斷對方是位高人,其它的,就暫時不清楚了。”

穆流年點點頭,“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好好休息幾天,不必着急來當值。”

“是,皇上。”

絳珠草已經送進了護國公府,只是不知道,雲長安,要花費多久的時間,才能將藥做出來。

只可惜,事情似乎是進行地並不順利。

這日,雲長安十分急切地進了宮,直奔御書房。

“你說什麼?那藥竟然是還需要藥引子?”

“原本這藥引子也是我雲家的至寶,可是從雲家的族譜上記載,似乎是在數百年前,就被我們雲家的一位小姐當嫁妝給帶走了。”

“嫁妝?數百年?呵,別說是數百年,就是數十年,想要再找都是極其困難了。雲長安,你在這兒逗着我玩兒嗎?”

“我哪兒有那個心思呀!我告訴你,淺夏是我妹妹,我難道不想早些讓她擺脫這些嗎?可問題是,現在那東西不在雲家,怎麼辦?”

“什麼藥引子?沒有那東西,就的確不成嗎?用其它的代替是否可以?”

雲長安搖了搖頭,“那是我雲家的傳家寶,據說是傳了上千年的。說是早先雲家的一位先人,意外中得到的一枚奇石,而這枚石頭,通體血紅,是因爲染了青鳥的血,所以,頗具靈性。一直是我們雲家的鎮家之寶。”

“既然如此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會給了一個女子做陪嫁?”

這一點,只怕是沒有人能說的清了。

都是過了數百年的事情了,誰還能弄的清楚?

不過,如此重要的東西,能交給了一名雲家出嫁的姑娘,那至少說明,這位姑娘在雲家的地位,定然不低。

再者,既然是有靈性的東西,自然是於秘術上有所幫助。那麼,當時帶走它的人,極有可能亦是一名秘術師!

穆流年突然就想到了當初穆家的族老交到淺夏手上的那個盒子。

那個讓穆家人辛苦了這麼多年,始終不曾打開的盒子。

似乎,留下這樣東西的,便是先祖的母親,正是出自雲氏。

這是不是也太巧了?

穆流年也來不及跟雲長安解釋,直接就往承乾宮的方向跑去,只盼着淺夏進京的時候,將那個小匣子,也一併帶來了。

淺夏還真是沒有讓穆流年失望,她真的將東西帶進了皇宮。

先前淺夏要打開的時候,發現它是被雲家的秘術鎖住了,也一直在想辦法來解除那道秘術。

後來,因爲戰亂等等諸多的事情,也便給擱下了。

如今聽到穆流年這麼一說,纔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正事兒沒幹呢。

聽說如今雲長安已經找到了一個方子,極有可能對她的身體有益處,也沒有多想,立馬讓三七將東西取來,然後再開始想辦法將這個匣子打開。

淺夏一連試了幾次之後,突然想起了血脈這件事。

雲家因爲是秘術師的緣故,對於血脈二字,一直是看得十分重要。

可以說,雲家的嫡系一脈,是從來不曾出現過斷層的。

再看看現在的這個小匣子,正中間的一個小小的凹槽裡,似乎是刻了什麼東西,看不真切。

既然是外頭沒有鎖子,那麼,這裡,便極有可能是打開的關鍵了。

而且這東西一直被穆家的族老們收着,雖然是歷經了數百年,可是一直被保存地很好,所以,她相信,這個凹槽裡,定然不會是再有其它的鑰匙了。

淺夏一咬嘴脣,便順手將一旁的一把剪刀給取了過來,拿刀尖兒衝着自己的指尖便是一戳。

穆流年本來是要阻止她,卻被一旁的雲長安給制止了。

看着淺夏將血一滴一滴地填滿了一那個凹槽,就在血液幾乎是與那個平面兒持平的時候,只聽啪的一聲!

再看這小匣子,似乎是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有那凹槽裡的血,一下子,便徹底地滲了進去。

而此時,那凹槽內所雕刻的圖案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竟然是一隻鳳凰!

浴血鳳凰!

幾人的眼睛瞪的極大,都想看看那些血流到了哪兒?這盒子剛剛啪的一聲,是不是有什麼機關打開了?

淺夏此時的腦子跟着便是嗡地一聲,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了,然後,眼前出現的,似乎便是一片霧濛濛的樣子。

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淺夏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之後,再看到的,便是眼前的這個小匣子了。

只是不同的是,她的腦子裡,對於這個小匣子的構造,似乎是很熟悉了。

她伸手輕輕地在蓋子上一推,匣子露出了一個約莫寸許的縫隙,再然後,淺夏將自己的大拇指摁到了那個凹槽內,用力一壓,再順勢一劃,匣子就算是完全打開了。

裡面,還有一個小蓋子,木質的,半圓形。

淺夏伸手拿住了它的頂端,輕輕一旋,蓋子便被取下。

只見一塊兒形狀很普通,顏色卻是格外腥紅的石頭,被嵌入在了一個與其形狀一模一樣的凹槽裡。

淺夏輕輕地將那塊兒石頭取出,竟然是還感覺到了一片溫熱。

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便撲面而來。

淺夏甚至是能在這石頭上,聞到了她剛剛血液的味道。

雖然現在這塊兒石頭看起來是乾乾的,可是她很確定,剛剛自己的血,有一大部分,就是被這塊兒石頭給吸收了。

好奇怪!

不過就是一塊兒石頭,難道果然是有着如此奇異的功效?

“這便是我們雲家的鎮族之寶,鳳血石。”

雲長安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也是微微張開,一臉驚異地看着淺夏手中的那塊兒腥紅色的石頭,只覺得那東西上面所散發出來的光茫,都是有着幾分的詭異的。

“長安,你快看看,是不是用這個做藥引?”

雲長安點點頭,“正是。只要是將藥熬好之後,再將這鳳血石置入其內片刻後再取出即可。”

淺夏的眉心微蹙了一下,對於用這種所謂的藥與秘術結合的法子,她其實是不抱有太大的希望的。

不過,這次能找到了雲家的傳家之寶,倒也是意外。

“那這東西,還是要放在我這裡才更爲方便,是這意思嗎?”

雲長安點點頭,“你的藥,我親自幫你煎。這樣,是你到雲府去用藥,還是我帶人帶藥到宮裡來煎熬?”

穆流年想了想,“你還是進宮來吧。我擔心這個節骨眼兒上,再有人生事。你住進宮裡,對外只說是要爲皇后調理身體,你是她的兄長,又是出了名的小神醫,自然是再合適不過。”

“也好,宮裡頭的守衛,總比外頭的要更爲嚴實一些。”

兩人誰也沒有說,其實,都是擔心桑丘子睿會從中搗鬼,藉此機會,再來威脅穆流年一把。

穆流年對雲淺夏的在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這個時候,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幫淺夏延續性命的法子,他們自然是不肯放棄的。

所有的藥,都已經備齊了。

淺夏雖然是對此不抱什麼希望,可是看到哥哥和穆流年如此上心,一心一意只是想讓自己能活在這世上更久一些,看到他們的忙碌,淺夏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當事人,卻什麼也不做,是不是太過消極了些?

其實,她原本是將這一切都看開了的。

最近這些日子,她甚至是已經開始感覺到了自己的衰敗。

她總是會渾身無力,就算是晚上穆流年不曾折騰她,她早上亦是睡不醒的。

當然,生過了兩個孩子的她,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什麼有喜的反應。

她甚至發現,自己有時候站的時間太長了,兩條腿都會打顫,所以,她知道,只怕,她的時日無多了。

她之前也以爲,只要是穆流年能順利登基,那麼,她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兒,這樣的話,老天應該是會對她仁慈一些,至少,可以再給她十年的壽命吧?

可是沒想到,這才幾個月,她便已經開始出了這種症狀。

因爲她自己的刻意掩飾,再加上如今的身分使然,竟然一直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淺夏不想讓自己的事情影響到穆流年,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仍然想要將這種影響,降到最低。

所以現在,她每天都在盼着雲澤過來給她請安。

每天都會與雲澤玩兒的淋漓盡致,每天都要撫琴給雲澤聽。

她現在擔心的是,當初穆流年說要帶她一起去麒麟山,她自己,是不是還能堅持得到?

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比誰都清楚,即便她不是醫者,她也明白,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地衰竭,說不定哪一日,她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雲長安的藥,果然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淺夏服用了兩劑之後,不僅不見好,甚至在一次與雲澤玩兒捉迷藏的遊戲時,直接就暈倒了。

淺夏的昏迷,很快就驚動了穆流年。

宮裡一下子,便被籠罩在了一種極其緊張的氣氛中。

“淺淺,你要快些好起來,雲澤還等着你一起玩兒捉迷藏呢。就連麒麟山的雲華,也等着我們一起去看他呢。”

淺夏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卻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說不出話來。

穆流年慢慢地將她扶起,再親手喂她喝了兩口白水,淺夏才覺得喉嚨略有些溼潤了。

“我睡了很久?”

“還好,只是睡了不到兩天。今天外面的太陽很好,我陪你去曬曬,好不好?”

“你不必過來陪着我的,你不是還有許多的大事需要處理嗎?”

“再大的事情,也比不過你。淺淺,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些發現你身體的不適,或許就不會如此了。”

“別這樣說,這不是你的錯。元初,別再浪費時間和精力了。你知道的,我的大限將至,這是天命,任何人都是無能爲力的。你又何必如此?”

“不!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淺淺,你是我的妻子,我就算是舍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讓你好好地活下去。”

淺夏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若你果真舍了性命救我,那我活着,豈非是一直活在了地獄裡?沒有了你的日子,我活着,同死了,有什麼分別?”

輕咳了兩聲,再連着深吸了幾口氣,纔有氣無力道,“若是你死了,我還活着,就如同是在這人間受到了極刑一般,苦不堪言。”

穆流年緊緊地擁着她,眼眶已然是溼潤了幾分,“對不起,淺淺,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你放心,我不會真的就只留下你一個人在這世上。可是,將心比心,你若是先我而去,那對我來說,這豈不同樣是一種刑罰?”

淺夏醒過來了半個時辰左右,纔剛剛爲她梳好了發,不多時,便靠在了穆流年的懷裡,又睡着了。

穆流年的嘴脣在輕輕地哆嗦着,兩隻手也在不停地打着顫,他不明白,想要護住自己的妻子,怎麼就會這麼難?

什麼天命!

他不信!

雲長安爲淺夏把了脈之後,也只是搖搖頭,然後示意穆流年,想辦法將玉離子給召入宮來。

御書房內,穆流年大怒,衣袖一揮,龍案上的所有東西,已是全部散落在地。

殿內的人,個個都是屏心靜氣,誰也不敢出聲。

唯有云長安,似乎是不受他的怒氣影響,兀自在想着什麼。

“你不是說有了這個藥,再找到了藥引,淺淺的身體就會慢慢地恢復了?爲什麼會這樣?你說!爲什麼?”

雲長安愣住,淺夏是他的妹妹,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着急?

可是現在這情形,很明顯,淺夏的身體,衰敗的速度太快,比正常人,怕是快了十倍不止。

便是尋常的老人,這體內的各類臟器,也沒有這樣快的衰竭速度。

除了天命,雲長安的確也想不出別的原因來。

“啓稟皇了,國師在外求見,說是他或許有辦法能救皇后娘娘。”

穆流年有些灰暗的眸子裡,一下子,便涌現出了一抹亮光。

對了,他怎麼把桑丘子睿給忘了?

有他在,淺夏一定會慢慢地好起來,一定會有救的。

“快宣他進來。”

桑丘子睿仍然是一襲白衣,那頭張揚的銀髮,甚至是連束起也不曾,整個兒如同銀色的瀑布一般,就那樣肆意地披散在了他的背上。

“你有辦法救淺淺?”

桑丘子睿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環視了一下四周,穆流年便擺手,將衆人都遣了下去。只餘他們和雲長安在。

“我聽說你得了一個方子?”

雲長安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木地點了點頭,再將方子拿了出來,“這是我從一本古籍上得到的。按理說,是可以有效果的。更何況,這裡面,還有我們雲家的至寶起了作用,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淺夏用了兩劑藥,卻是一無所獲?”

“方子的確是沒有問題。按理說,也的確是應該有着效果。只不過,你這藥引,似乎是不對。”

“怎麼不對了?”

雲長安和穆流年二人同時急了。

桑丘子睿抿脣不語,穆流年看懂了他的意思,“長安,你先去看看淺夏。”

雲長安看了這二人一眼,知道他們之間,定然是要有什麼不願意讓他知道的秘密了。

“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我有辦法救淺夏,穆流年,如果說,現在讓你在皇位和淺夏之間再做一次決定,你的選擇會是什麼?”

“當然是淺淺!她是我的妻子,她對的重要性,遠遠勝過了這江山。”

“果然如此麼?”桑丘子睿似乎是不信,儘管穆流年回答的很快,幾乎就是不假思索地便答了出來。

“自然!只要是你肯救她,那麼,這江山我不要也罷。你拿去就是。”

桑丘子睿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他這話到底有幾分的可信性。

“你不必懷疑,我早就想好了。你是桑丘子睿,你與之前的肖雲放不同,在你的心裡,這天下的黎民蒼生,遠遠比所謂的權勢爭鬥,要來得更重要。所以,這天下交到了你的手上,我並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你就不怕我得到了天下之後,對你的穆氏族人,殺之而後快?”

穆流年不以爲意地笑了笑,“那也得你有這個本事才行!桑丘子睿,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一定會有辦法平衡這一切的,是不是?”

“看來,你是篤定了我要江山,不要美人了?”桑丘子睿突然就笑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似乎是還閃過了一抹的張狂和嘲弄。

穆流年的神情微震,“你這是什麼意思?”

“穆流年,你以爲,只有你可以爲了淺夏,而捨棄一切嗎?你以爲,我當初將樑城拱手相送,就是爲了你?懼了你?如果不是爲了淺夏,我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地讓你成爲了帝王?”

穆流年的眼睛微眯,這麼一瞬,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想要救淺夏,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樣,便是你的心頭血。”

“心頭血?”穆流年一聽他提到的條件,便明白了,他這是想要用某種秘術,來爲淺夏逆天改命。

“放心,死不了,只是需要取一點你的龍血罷了。誰讓你是帝王命格呢?”

“好,沒問題。那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淺夏,我要帶走。自此之後,你這大夏的皇宮裡,就再不可能有云淺夏這個人。至於你要如何給天下人一個交待,那是你的事。”

“不可能!”穆流年的臉色一下子便陰沉了下來,緊緊攥着的拳頭,預示着桑丘子睿,已經觸及了他的逆鱗。

“不可能麼?你口口聲聲地說愛着淺夏,願意爲了她而做任何事!這就是你所做的任何事?你說爲了她,你連江山都捨得,卻不忍心看到她與我在一起麼?”

“桑丘子睿,淺夏心中所愛的人是我。若是不能與我一起相守,她活着,只會更痛苦。這樣的淺夏與其留在世間受苦,還不如與我一起共赴黃泉!”

“嘖嘖,你還真是自私呢。穆流年,你寧願讓她死,也不願意看到她與我一起相守終身?”

“你做夢!淺夏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你,怎麼可能會與你相守終身?”

“這是我的問題。你該知道,我是什麼人?想要讓她爲我情根深種,我自然有的是辦法。”

“比如說所謂的一些蠱術?巫術?桑丘子睿,這等卑劣的行徑,便是你對淺夏的愛?”

“別把話說的這樣難聽!”

桑丘子睿也有些惱了,如果不是因爲淺夏先遇到了穆流年,那麼,淺夏此生的良人,一定會是自己!

可偏偏,淺夏先遇上了他,而且,還將前世的那些事全都記起,如此,纔會給他和她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阻礙。

桑丘子睿不甘心,明明他付出的,要遠遠勝過穆流年,爲什麼淺夏的選擇,卻是這個男人,而不是自己?

當然,如果再算上前世的話,這個穆流年爲了淺夏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因爲淺夏在桃林的夢境中看到了這一幕,只怕,她根本就不會選擇穆流年的。

“我並不會強迫她愛上我。我只是讓她將所以不該存在在她腦海中的那些記憶,盡數抹去而已。穆流年,你爲什麼不想一想,當初淺夏那樣清冷的性子,爲何會選擇了你?你就敢打包票說,不是因爲前世你爲她丟了一條性命?她對你,只是感激,不是愛!”

“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我與淺淺的感情,不是你能明白的!”

“是麼?不是我能明白的?呵呵!穆流年,淺夏對你坦言了她的一切。前世她對我的愛,有多濃烈,你會不知道麼?我知道自己負了她,所以想要不顧一切地彌補她,可是最後,她還是死在了冰冷的宮殿裡。”

“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了地上冷冰冰的屍體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麻木了,不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苦了。我可以爲了她舍了皇位,自此遠離塵囂。修習秘術,甚至是利用了禁術,想要窺探出她的後世輪迴。我只想與她再一續前緣。”

穆流年的面色並沒有因爲桑丘子睿的這番表白,而有所鬆動,相反,只是覺得,現在的桑丘子睿,纔是那個真實的桑丘公子。

他之前所謂的獻城之舉,也不過就是爲了在等現在這一刻。

穆流年知道,如果剛纔桑丘子睿問他會如何選擇的時候,他一定是希望自己回答選擇江山的。

穆流年不得不承認,桑丘子睿的這一手兒心理戰術,玩兒的太漂亮了!

自己進入樑城至今,一直都是緊握着整個兒大夏的重權。

桑丘子睿一步步地將自己算計至今,也不過就是想要讓他嚐到這至高無上的權利的滋味。

甚至,他的心腹們,都是十分恭敬、順從地按照自己的意思,一件件地將差事辦好。其目的,不過就是爲了想要讓自己感覺到,權利帶來的無盡好處!

眼看着自己的一個個夢想被實現,親身感受到了權利可以將自己多年來的一些想法付諸於現實,那麼,自己將會在權勢的這個旋渦中,越陷越深,再難以自拔。

穆流年這一刻,不得不承認,桑丘子睿的這種攻心之計,實在是太過高明瞭。

不顯山不露水。

甚至是還能讓他對其感激不盡,如此,順利地讓他穆流年就變成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帝王!

這纔是桑丘子睿想要看到的。

一旦自己不再是那個淺夏所熟悉的穆流年,一旦自己深陷權欲之中,無可自拔,那麼,在淺夏與江山的選擇題中,他的選擇,勢必會偏向了江山。

儘管他仍然愛着淺夏,可是心,卻已然發生了傾斜。

穆流年深吸了一口氣,當初覺得他獻城之怪異,到如今的主動提及,玩弄權謀,他果然是不及桑丘子睿。

“桑丘子睿,我不可能讓你將淺夏帶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你當初故意主動將樑城讓出的用意了。桑丘子睿,你的心,還真是狠!”

對別人狠,對他自己,更狠。

隱忍了幾個月,這個桑丘子睿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不成?

“你說的沒錯。我的心的確狠!爲了淺夏,我可以讓自己從名滿天下的桑丘公子,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無恥之人,你敢嗎?”

穆流年不語,看着對面身長如玉,面帶淺笑的男子,他突然就覺得,世間的事,還真是奇妙。

誰能想到了這樣一個風光霽月般的人物,竟然也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只怕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信吧?

“桑丘子睿,你口口聲聲說爲了淺夏什麼都可以做,爲什麼現在要救她的性命了,你卻無動於衷?這就是你對她的愛?親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桑丘子睿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你不必拿這等事情來激我。我告訴你,既然此生她與我無緣,那麼,我倒不如開始期待來世了。她早早地去了,我倒是可以先窺探她的來生轉世,我自然是不可能再錯過一次機會了。”

“你休想!”

聽他將話說的這樣滿,穆流年自然是怒不可遏的!

沒辦法,他不懂秘術,而偏偏眼前的這個男人,於秘術上,卻是有着非凡的造詣,自己拿他,還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你到底想怎麼樣?”這話幾乎就是從穆流年的牙縫裡給擠出來的一般。

“我說了,淺夏我帶走。或者,你就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這個人世。”

桑丘子睿說完,還似是無意地伸手撣了一下自己的長袍,“我是無所謂。她若是死了,我亦可窺探到她的來世,早早地隨她去了,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倒是你,淺夏還給你留下了兩個兒子呢,你忍心就此將他們擱下?便是你真的隨淺夏去了,只怕她也不會原諒你。”

這語氣裡,似乎就是看準了穆流年什麼也不敢做一樣。

穆流年心中有氣,卻是拿他無可奈何。

他不得不承認,桑丘子睿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

如今有了兩個兒子的牽絆,有了這江山爲阻,他再想直接就隨她而去,似乎是不那麼容易了。

穆流年閉上了眼睛,此時的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脈就在逆流一般,恨不能即刻出手,直接就殺了桑丘子睿!

“你先回去吧,容我仔細想想。”

穆流年在等。

因爲就在青龍將絳珠草帶回來的同時,他便派了朱雀前往蒼溟。

他相信,李雲召不可能對淺夏這個侄女,見死不救的。只是他現在也不確定,李雲召那裡,是否能真的有辦法了。

次日,朱雀回來,一看到了她一臉失望的神色,穆流年便有些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這世間除了桑丘子睿,只怕是再也沒有人有這個本事救她了。

可是就這樣看着她與桑丘子睿走在一起,他又是極其地不甘心!

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憑什麼要陪在了桑丘子睿的身邊?

接下來的兩日,淺夏幾乎就是再也沒有醒過來,穆流年知道,淺夏,只怕是大限將至了。

穆流年命人將桑丘子睿急召入宮。

“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要親眼看着你將淺淺救回來,我要親眼看着,你沒有對她用一些巫蠱之術,我要親口聽她說,她願意跟你走。”

桑丘子睿的脣角微勾,“你這又是何必呢?聽到了她對你說一些無情的話,你的心,就能好受一些了?還是說,不過是爲了讓你自己死心地更徹底一些?”

這人還真是!

明明如此溫雅的桑丘公子,說出來的話,卻是如同淬了毒的箭,真心不讓人待見。

“你只說答不答應?”桑丘子睿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如果可以,穆流年絕對不可能會答應這樣讓他失魂落魄的條件,可是沒辦法。

淺夏的症狀,已經是明顯不容樂觀了。如果單純只是病,那麼他也就認了,大不了再遍尋天下名醫靈藥。可她偏偏不是病,亦不是毒,這才最是讓人頭疼且無奈的地方。

“走吧,淺夏已經昏睡了兩日,一直不曾清醒過來。”

“要救她,只怕是還要將她移到九華山上。”

“爲何?”

“那裡的氣息適合養身,另外,我記得跟你提到過,那裡有一個九轉玲瓏陣,雖然救淺夏不必啓用那個陣法,可是那裡的四處靈氣充溢,比較適合淺夏。”

“好。”

穆流年一刻也不敢再耽擱,抱着淺夏上了龍攆,雲長安等人隨行,一同去了九華山之頂。

雖然已是春日,可是九華山上,仍然是寒氣凜凜。

淺夏被包裹地像是一個糉子一般,被穆流年抱上進了護國寺的後山。

穆流年感受不到所謂的靈氣靈性,不過,倒是覺得這裡的空氣格外地清新充盈,吸入肺腑之間,倒是可以讓自己的血脈都感覺到了一種清爽。

甚至是連頭腦,也清明瞭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不想此時,淺夏竟然醒了過來。“這裡是何處?”

“這裡是九華山,淺淺,你別怕,我們找到救你的方法了。你很快就會沒事了。”

淺夏的手上緊緊地握着那一塊兒鳳血石,脣角卻是浮上了一層苦笑。

“找到辦法?是桑丘子睿麼?”

果然,桑丘子睿聽到了她的話,有些緊張地靠了過來。

“是,是我找到了辦法。”

淺夏示意穆流年扶她坐起來,消瘦泛黃的臉色,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桑丘子睿,你不必用這樣的態度與我說話。其實,從哥哥說他自古籍上找到了一個方子,可以緩解我的狀況,我便知道,這是你在暗中助他。”

“淺夏?”桑丘子睿的聲音裡有些緊張,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迫切。

“我只是不明白,你若是找到了救我的方法,爲何不肯直接說與我聽,反而要藉助到哥哥那裡。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

穆流年蹙眉,“淺淺,你到底在說什麼?”

“桑丘子睿,說出你的條件,你與元初達成了什麼樣的條件,你纔會願意救我?”

一句話,兩人皆是呆了!

原來,這一切,早就在淺夏的預料之中了?

穆流年只覺得有幾分的難堪,雖然他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可是說到底,還是他要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拱手相讓。

他的想法很簡單,要她活着。

“淺淺,要救你,還需要我的心頭血,此藥,總共是需要兩味藥引,只有鳳血石,還是不夠的。”

淺夏看着他,幾乎是用盡了自己的全力,纔將手擡了起來。

穆流年連忙伸手扶住她的,然後順着她的力道,慢慢地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元初,你答應過我的,若是我走了,你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不能讓他們被人欺負了去。”

“是,我答應過你的。”穆流年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哽咽。

“現在,你也答應我,不必再取出你的心頭血了。”

“什麼?”穆流年一臉驚詫地看着她,在其濃墨般的眸底,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爲什麼?淺淺,你還有機會活下去的。”

淺夏卻是笑着搖搖頭,“不!不必了。此生有你陪我走過了這麼多年,足矣。”

一旁的桑丘子睿,完全就像是一片被忽略掉的樹葉,就那樣孤零零地站着,沒有絲毫的生氣。

“爲什麼?淺夏,你明明還有機會好好活下去的!”

“那又如何?我可以活,你救我,卻並非是沒有條件的,不是嗎?”

“你都知道了?”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離開我心愛的男人。我知道你的條件是什麼,桑丘子睿,我與你之間,也算是徹底地兩清了。至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若有來生,我只願,與你再無瓜葛。”

桑丘子睿倒退了一步,臉色煞白,指尖微微顫着,“爲什麼?”

“情之一字,害人匪淺!前世我嚐盡了這樣的苦,而這一世,你又一直是愛而不得,亦是嚐盡了所有的痛。桑丘子睿,我與你之間,互不相欠,兩清了。”

“不!淺夏,怎麼能是兩清了,我愛你,我愛你,難道你不明白嗎?”

“那又如何?天下愛我的人,怕是不只你一個。而我愛的人,卻只有他一人。我知道他是爲了求我生,故而纔會答應了你的條件。可是桑丘子睿,我不答應!”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

“麗星!”

隨着淺夏的一聲輕喚,七星門的七人,全部現身,而且都護在了淺夏的身前,連成一線,擋住了桑丘子睿的視線。

“你們都是我所信賴的人,以後,我的雲澤,就交給你們照顧和保護了。雲華有穆家的守護,亦有云家的守護,可是我的雲澤還小,我不放心。”

“淺淺,別說了,你什麼也別說了。有我在!有我在!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會等到雲華長到十六歲,會親眼看着他們兄弟倆都長大成人。然後我再去地下陪你,這樣你該放心了吧?”

別人沒有聽出她的意思,穆流年明白了。

她這是在逼着自己做出承諾,她不想讓自己在其死後,就馬上陪她而去,她不放心這世間的那兩個兒子。

“好,元初,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的。”

“嗯,我明白,說話算話。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穆流年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只雲氏淺夏一妻,無論何故,此生都不可再染指其它的女人,待穆雲華十六歲生辰一過,便立馬隨妻子而去!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這樣的重誓,着實是讓在場的人,都跟着顫了顫!

他現在可是一代帝王呀!是大夏的開國之君,他現在,怎麼能立下了這樣的重誓?

淺夏的脣角含笑,她的元初,果然是最懂她的。

桑丘子睿猛地一下子就噴出了一口血,“不!不該是這樣的。”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他的人,也跟着便是一軟,半跪在了地上。

淺夏的臉色似乎是泛了些青色,“不然該是什麼樣呢?桑丘子睿,我雲淺夏並不是一個真正懂愛的人,可是讓我失了本心,失去一些不該忘記的記憶,卻是我不願意的。我寧願就此死去,讓我的愛人和孩子們思念我,也不願意讓他們活在了痛苦之中。”

穆流年此時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已經猜到了桑丘子睿要對她用什麼,所以,她直接就選擇了拒絕。

她不願意將來他們父子三人,痛苦地活着,而她這個當事人,卻活得逍遙自在,沒心沒肺。

“好,我們不救了,不想辦法了。一切就按你的意思來。只要是你想的,我便都成全,好不好?”

只要是你想的,我便都成全!

這樣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卻是深深地刺激到了桑丘子睿。

“不!不!”

此刻的桑丘子睿,雙目微紅,眼眶溼潤,整個人,已是到了一種接近巔狂的狀態。

“淺夏,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爲什麼不可以?桑丘子睿,命是我自己的,我不想要你救,難道也有錯嗎?”

桑丘子睿漸漸地冷靜了下來,看着明顯已是到了油盡燈枯之勢的淺夏,整個人的身上,突然就瀰漫起了一股殺氣。

“你不讓我救,我偏要救!我不僅要你活着,還要你與我一起開心地在一起。雲淺夏,這是你逼我的。”

桑丘子睿與七星門的人動起了手,招招凌厲狠辣,出手絲毫不留餘地。

穆流年看着淺夏的眼中閃過不忍,一擡手,夜煞的人也不知從何處就冒了出來,加入了戰局。

等到桑丘子睿整個人衣衫襤褸地出現在淺夏眼前時,她已經再度閉上了眼睛,而此刻,已然是沒有了一丁點兒的呼吸。

穆流年哭地泣不成聲。

桑丘子睿,則是完全就呆在了當場。

猛地,穆流年的身子一震,腦子裡像是剛剛被什麼東西給刺激過一樣,低頭看着懷裡的淺夏。再伸手一摸自己的臉和眼角,哪裡有什麼溼意?

此時,桑丘子睿也完全地清醒了過來,不可思議地看着眼睛微闔的淺夏。“你對我們用了幻術?”

淺夏彎脣一笑,“我不過是想讓你們提前看一看,我的結局罷了。”

“淺淺,你現在的身子弱,怎麼還可以用幻術?”

淺夏淡笑不語,只是連眼皮也擡不起來的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時會嚥氣的人了。

“我懂了。淺夏,你放心,我不會再逼你,也不會拿你的性命去逼穆流年。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做,都不可能會得到你的心。不過,你的命,我必須救。”

桑丘子睿說完,轉頭看向了身後的無盡山脈。

“我桑丘子睿之前與穆流年所做的交易,一筆勾消!我救雲淺夏,只是因爲我愛她,我要讓她好好地活下去,讓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成親生子,讓她快樂地享盡這人世間的榮華幸福。”

淺夏的眉梢微動,這一次,她承認,是她有些不太地道了。

她其實一早就知道桑丘子睿定然是有法子的。

當初他既然是有辦法幫着自己逆天改命,起死回生,那麼這一次,他也一定會有辦法,讓自己轉危爲安。

可是他一直不曾出手,她便知道,他是在等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在等一個可以威脅穆流年的機會。

原本,她以爲他想要的是江山,可是沒想到,他想要的,竟然只是自己!

淺夏一度以爲,當初桑丘子睿肯如此輕易地讓出樑城,就是爲了等這一天,好逼着穆流年將整個天下讓出來。

可是這一次,她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錯看了他。

淺夏原本是不確定的,可是當看到了穆流年眸中的那抹痛色時,她便知道,桑丘子睿的條件,必然是與江山無關。

因爲她的元初,並非是那個將天下看的有多重要的人。

而這普天之下能讓他露出了那樣的眼神的人,估計,也就只有自己這一個了!

淺夏其實是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厚道。

畢竟,她也不清楚,要救自己,是不是僅僅就只需要這些東西,會不會要人命?

淺夏強撐着自己的眼皮,不讓它完全的合上,有些模糊地看到,桑丘子睿將胸前的衣裳解開,然後一把匕首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淺夏實在是再也沒有力氣撐住,徹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淺夏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了承乾宮。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是如何回來的?桑丘子睿呢?

她只是看到了他拿起匕首,後面的,卻是一丁點兒也不知道了。

淺夏試着自己起身,感覺還不錯。

至少,從龍牀上,都到了大殿門口,還沒有累到了非要人扶的地步。

正巧妖月和麗星過來,一看到主子正扶在了門邊兒,還想着往外走呢,立馬就急了。

“娘娘您醒了?”麗星是一臉的笑,然後快速地對着身後說了一聲,“快去稟告皇上,就說娘娘醒了。”

而妖月則是直接就上前將她扶住了,“娘娘,奴婢扶您先回去坐一會兒吧,還等請護國公過來給您請個脈呢。”

淺夏沒有反對。

很快,穆流年來了,雲長安也來了。

“淺夏的身體正在恢復,你看,她現在的臉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能下牀走幾步路,便說明那藥見效了。”

雲長安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淡然的。

顯然,他之前就已經確定,淺夏不會有大礙的。

“元初,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三天了。那天你在九華山上暈了過去,是我和長安將藥給你灌進去的。”

淺夏咧脣一笑,“告訴我,第三味藥引,是什麼?”

“是他的心頭血。”

穆流年沒有想瞞着他的打算,“那鳳血石,在吸入我和他兩個人的心頭血,然後再置入藥中,方可生效。桑丘子睿說,這是帝王星的血,自然是非同尋常,我不懂這個,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淺夏點點頭,“辛苦你們了。”

“不會!只要是你好好的,讓我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桑丘子睿呢?”淺夏知道那個人的心情,定然是十分複雜的。

樑城,只怕他是未必肯待得下去了。

果然,雲長安看了他二人一眼,“原本是要去定國公府傳旨,召他進宮再爲你診脈的,可是沒想到,他外出雲遊去了。”

淺夏倒也表示理解,畢竟,再留在樑城,只有一層傷感,還多了一分的尷尬。

自己當時在九華山上那樣逼他,不也正是爲了表明自己對他的態度?

口口聲聲說要爲了前世之事來補償自己,說是要一心一意對待自己,可是眼看着自己身死,卻無能爲力!

自己當時雖然是不曾用重話,語氣中甚至是不帶任何的苛責,可卻只會讓桑丘子睿,更爲心煩心燥,更會覺得他自己其實是沒有想像中那麼愛她的。

這對桑丘子睿來說,並不公平。

可是愛情的世界裡,哪裡來的那麼多公平呢?

“我問過桑丘子睿了,他說,你這次的身體太差了,拖的也久了些,這劑藥,只怕未必能幫你到最後。讓你先調養一陣子,多用一些補身的靈藥,最多再有十年,你便還得再用一次。”

“也就是說,他十年後,還會再回到樑城?”

“應該會,他不會忍心看着你出事的。給你服了藥之後,他反倒是說,他算計了所有的事,卻偏偏漏了一個你。”

淺夏不語,她相信桑丘子睿會去遊歷,可是她不相信,他不會來看看自己。

次日晚上,淺夏已經能在承乾宮內自由行動了。

星光閃耀,穆流年正忙着將所有的政務安排妥當,因爲再過幾日,他要帶着淺夏四處走走,順便去麒麟山看看他們的長子云華。

淺夏在窗邊站着,身上披了一件兒大大的斗篷,正倚窗賞月,看起來心情不錯。

“看來你恢復地很好。”聲音中略帶着一絲嘶啞,獨特的聲線,還是讓淺夏有些意外。

“謝謝你。”淺夏轉身看着他,許久,才從嘴裡吐出了三個字。除了這句,她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桑丘子睿在她對面看着,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從她的額頭,到眉眼,再到鼻樑和那張櫻脣,怎麼看也看不夠。

“淺夏,我知道你心裡對我還是有怨言的。我來,只是想看看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你要走了?”

桑丘子睿是想着馬上轉身離開的,可是腿怎麼用力,也擡不起來。

“放心,我還會再回來的。你知道嗎?我應該謝謝你給我製造的那個幻境,如果不是你,或許我永遠也不會明白愛到底是什麼?從看到了穆流年的反應時,我才知道,我自詡自己對你情根深種,可是在愛這個字面前,我是遠遠不及他的。”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你不必對我說謝,這是我自己願意的。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爲我的私心,你也不必承受這樣的痛苦,淺夏,你知道嗎?我險些就再次錯過了救你的機會。在那個幻境裡,我再次體會了一把絕望的感覺,也因此,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對你的愛,遠遠不及穆流年。”

淺夏的脣角動了動,她很想說,其實,他對自己的愛,很濃烈,亦很沉重。

她只是一個凡人,負擔不起。她的心太小,也只能裝得下穆流年給她的愛,其它的,在她看來,都是多餘的。

“桑丘子睿,其實,我並不怨你,無論你救不救我,我都不會怨你。畢竟這是你的自由。另外,前世的種種,過去了,便過去了,你也不必總是介懷,只有放開了這一切,你才能找到你心裡真正需要的那個人。相信我,你會過得很好。”

“淺夏,無論你說這話是出於什麼樣兒的用心,我都很感激你。哪怕只是爲了安慰我,我也覺得夠了。你,好好休息吧。之後,你會如同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女人一樣。還可以再爲他生兒育女。”

淺夏苦笑了一聲,“他不知道,我先前身體會那樣嚴重,是因爲我堅持要孩子的緣故吧?”

桑丘子睿眼角的餘光,往大殿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是淡笑,“他不會知道的。至少,只要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你該明白,雲長安的秘術修爲,是根本不可能會看到這一點的。”

“嗯,多謝你替我瞞着了。”

桑丘子睿突然就很想笑,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情極好。他很想說,其實不用謝,剛剛你自己已經說漏嘴了。

只要是想到一會兒淺夏有可能會吃癟,桑丘子睿就覺得那畫面必然是會很有愛的。嘴角翹了翹,什麼也沒再說,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地伸手空拳在嘴邊擋了擋。

淺夏不過是眨眼間,便感覺面前有些溫熱的氣息。

桑丘子睿不知何時竟然是與她面對面了,而且,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裡,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衝着她不停地閃爍着。

淺夏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往後躲。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躲地太遠,就被他給伸手扶住了腰,然後極其曖昧道,“淺夏,你能明白我的心思,我很高興。”

“嗯?”淺夏有些不明所以。

“再怎麼說,我也是爲你出了力的,我的心頭血,可不是那麼容易讓人得到的。你不覺得,多少應該給我一些回饋?”

“什麼?”

淺夏有些糊塗了。很快,她就明白了。

桑丘子睿一手固定住了她的腰,頭緩緩地低下,然後在淺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飛快地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再然後,只覺得門外有一股子殺氣躥入,桑丘子睿還不待與淺夏告別,直接就飛身向外,殿內只餘他的一陣有些得意的大笑聲。

穆流年一臉陰沉地看着窗外,然後惡狠狠地瞪着他離開的方向,幾乎就是磨着牙道,“這個渾蛋!如果不是因爲我特意讓人放鬆了警惕,他以爲自己能進得來?”

“什麼?”

穆流年衝着窗戶撒了會兒氣,再猛地一轉頭,有眼陰惻惻地眼神,一下子,就讓淺夏嚇了一跳。

出於本能地退後了幾步,然後有些訕訕地笑道,“那個,我有些累了,許是今天走的路有些多。先去歇着了。”

身子才轉過來,就被某人給抱了個結實。

“之前你懷着雲澤的時候,爲何要瞞着我?”

淺夏下意識地就打了一個激靈,總覺得今天,她似乎是有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難怪剛剛桑丘子睿笑地有些怪,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穆流年在外頭站着,這是故意的?

數月之後,天氣炎熱,淺夏窩在了承乾宮中,旁邊放着冰壇,整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什麼精神。

宮中雖有太醫院,可是穆流年對於他們並不怎麼信任,畢竟有些還是早先紫夜留下來的人。

所以,堂堂的護國公,便常常因爲皇后娘娘有個頭疼腦熱地進宮爲皇后請脈。

對此,雲長安倒是從來不曾有何抱怨。

畢竟這是給自己的妹妹請脈,就算是皇上不宣他,他自己知道了,也是要進來看一看的。

雲長安不願意入朝爲官,所以,只領了一個護國公的爵位,同時在朝中又領了一個閒職,如此,倒是樂得輕鬆自在,不必上朝,不必去衙門,整個大夏,這官兒當的最輕鬆的,只怕就是雲長安了。

定國公桑丘弘依然入朝擔任要職,桑丘家在朝中,極得皇上的信任和倚重,每逢年節,定要嘉獎。

而京城的方氏、王氏、雲氏、徐氏等幾大家族,之後,在大夏的統治之中,可謂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數年之後。

淺夏一襲紅衣,陪着穆流年一起站在了一座墓碑前,那石碑的上面,赫然刻着睿親王李定遠之墓。

這裡是蒼溟國的京城。

“元初我們走吧,不然,以我們的身分,只怕很快就會引來麻煩。”

“我們當初誰都沒有想到,皇甫定濤的生父,竟然會是蒼溟的睿親王,更沒有想到,後來,他會襲承了睿親王的王位,利用手中的權勢,對紫夜佈下瞭如此精密的一張大網。”

淺夏沒有出聲,大皇子的被殺,二皇子被刻意挑起來與雲淺夏和穆家過不去,四皇子的突然崛起等等。

這一樁樁一件件,竟然都與這位睿親王世子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淺夏一度將自己的懷疑指向了蒙天,可是沒想到,蒙天卻是與自己的舅舅與同一日過世。真正的幕後黑手,竟然就是當年的那個皇甫定濤。

淺夏更沒有想到的是,原來,當初舅舅所做的逆天之事,便是強行更改了蒙天的命格,讓其與自己同歸於盡!

淺夏雖然不知道蒙天到底有何所懼?她甚至從來不曾見過這樣一個人。

可是能當得起桑丘子睿和皇甫定濤的師父的人,自然是不會差了的。

舅舅當初要出手對付他,十有*,也是爲了她和穆流年。

想到當初李雲召所說的話,淺夏便明白,舅舅是舍了性命,也要保全她的。

淺夏輕嘆一聲,只是這聲嘆息,卻不是爲了這個皇甫定濤,而爲了那個素未謀面的蒙天。只是,他真的死了麼?爲何到現在,這麼久了,也不曾有人發現他的屍體?

如果不是之前桑丘子睿傳回這樣的消息,只怕她也不信。

當然,後來,李雲召,也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她了。

如果說對於桑丘子睿傳回來的消息,還抱有疑問的態度,那麼,收到了李雲召的消息之後,她便能確定,蒙天,的確是不在人世了。

想想也是。

兩國間前後兩次鬧了那麼大的動靜,甚至是連他一直鼎力支持的四皇子被囚等等,他都不曾再出現,除了是他被人制住,便是徹底地不在人世。

現在,這世間能囚得住蒙天的,還能有幾人?

“走吧,事過境遷,至於當年他爲什麼要那麼做,也沒有了再追究的必要。你說的對,這個地方,我們以後也還是不要再來了。”

穆流年與淺夏攜手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直到他們的身影都遠地看不到了,才從那不遠處的一個小樹林裡,走出來一位白衣銀髮的男子。

他看了一眼那座墓碑,再將自己袖中的那些信件一一取出,然後在墓前,全部燒成了灰燼。

桑丘子睿也沒有想到,皇甫定濤做的這一切,竟然是爲了他。

皇甫定濤之前從師父那裡得知,自己有着帝王之相,所以,爲了幫他,竟然是佈下了那樣大的一個局,可是到了最後,成功登上了帝位,擁有紫夜的,卻是那個穆流年。

其實,桑丘子睿知道,這個帝位,原本就是他欠着穆流年的。

不管是因爲前世,還是因爲淺夏,如今這一切,都是最好的結局。

只是一想到了皇甫定濤爲自己做的那一切,桑丘子睿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

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

在皇甫定濤身死的那一刻,便全都結束了。

蒼溟因爲睿親王發動的這場戰爭,損失嚴重,國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這樣也好,至少,未來的二三十年內,他們應該都不會再有人來主動挑釁了。

桑丘子睿潔白的衣袖在那石碑上輕輕地拂過,嘴脣似乎是動了一下,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聲音。

風起,葉落。

睿親王李定遠的墓前,卻是一片安寧。

梅千洛終於恢復了何千洛的身分,並且在朝堂輔助着大夏國的第二位英主,穆雲華。

穆雲澤在其四歲那年,被送入了麒麟山,同年,皇后雲氏,被診出喜脈,再懷龍胎。

因爲夏皇之堅持,故而皇后始終居於承乾宮,並且爲了皇后而後宮空虛。

御史等諸多大臣上奏,希望皇上能廣納妃嬪,奈何皇上心意已決,執意不肯,最終,還是以殺了一名御史爲代價,才換得了他的耳根子清淨。

史載,大夏開國皇后雲氏,一生爲夏皇生育三子一女,皆長成,其女於及笄後,嫁入淮安許氏。

穆雲華在大夏開國三年後,被立爲太子,冊封大典上,桑丘子睿意外地出現了。看到他的出現,穆流年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淺夏,更不會有他的第三個兒子。

桑丘子睿被任命爲太子太傅,奈何聖旨傳到時,他人早已是不知蹤跡。

據聞,多年後,有人曾在安陽城見過他,還有人說,曾在鳳凰山下見過他。

無論如何,這位名滿天下的桑丘公子,都沒有讓大家失望,桑丘家族,也因爲他的明智之舉,再度得以繁榮延續。

人人都知道,當初就算是他帶人強行守住樑城,也遲早有破城之日,畢竟兵馬懸殊,且實力遠遠不及穆流年。

無論如何,桑丘子睿當日的獻城,都成全了大夏,也成全了整個兒桑丘家族。

據史記,初雲八年,皇后雲氏病重,奄奄一息,多年不曾現身的桑丘公子,突然現身宮中,並且,還以自身之血,進獻皇后。

皇后自飲用了桑丘公子的血液之後,竟然是漸漸痊癒,此事乃是一段秘辛,皇上下令,不得有文字記載。

而桑丘公子在皇后病體病癒之後,竟然是連連在宮中大笑,再次不知所蹤。

夏皇在位十年,後傳位於太子穆雲華,攜太后雲氏四處雲遊。

皇太后雲氏,則是享年六十歲,在看到了自己第三個孫子出世之後,含笑而終。

雲氏死後,太上皇懷抱其屍身,閉於殿內,不見任何人。三日後,殿門被皇上下令撞開,殿內,太上皇與皇后並排躺於榻上,早已沒了鼻息。

太上皇與皇太后下葬之日,九華山上,一道銀髮白衣的身影,連笑數聲後,自服劇毒,倒地而亡。

------題外話------

感謝各位親的一路支持。今天總算是將本文完結了。至於其它的一些小的細節,飛雪會在三天後開始上傳番外。感謝你們的一路相隨,謝謝!但凡是大結局內沒有交待的,都會在番外讓大家看個過癮。再次謝謝各位的支持了。飛雪新文應該是會在九月開,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多謝!

﹎┈﹎ ● ○ .﹎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四十一章 她的試探!第九十五章 竟然有他?第二十四章 皇上試探!第七章 夜探皇宮?第六十六章 一顆棋子?第八十三章 初至允州!第六十五章 前往蒼溟!第九十章 被算計了?第二十七章 一曲驚人!第三十九章 真正目的!第六十二章 準備離開!第六十七章 梅氏之計!第四十七章 開始行動!(二更)第二十三章 達成協議!第二十四章 捉女幹在牀!第十一章 風雨前夕!第十章 接近真相!第三十章 無關緊要!第四十八章 初識秘術!第六十八章 等待機會?第七十六章 暗渡陳倉!第七十二章 收服方家!第七十五章 活色生香!第九十三章 有眉目了!第十五章 京城相會!第八十七章 催眠渣父!第三十四章 猛烈反擊!第六十五章 心靈感應?第五十五章 兵發祁陽!第八十六章 樑城驚變!第八十三章 拉開序幕!第八章 步步維艱!第四十四章 竟是重瞳!第五十六章 雙方會合!第十章 接近真相!第十一章 當年真相!第三十五章 降爲梅妃!第九十八章 準備回山!第五十三章 取了小名?第四十二章 收留小蘭!第二十五章 腹黑狡詐!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第五章 他們相會?第八章 終於得手!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第九十二章 皇甫定濤!第二十六章 驚豔亮相!第二十二章 全都發賣!第四十九章 夫妻爭吵!第二十六章 動力?壓力?第七十三章 交換秘密!第一章 楔子第四章 淺笑被罰!第八十章 離開安陽!第七十章 三七爲妾?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七十四章 出大事了!第九十二章 皇甫定濤!第五十一章 所謂秘術!第二十一章 命不久矣!第五十四章 誰先動呢?第三十一章 淺夏捱打!第二十四章 捉女幹在牀!第七十一章 開誠佈公!第八十六章 殺母之仇?第三十三章 恭桶翻了!第四十章 這是差距!(二更)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四十八章 初識秘術!第九十二章 皇甫定濤!第十一章 當年真相!第二十三章 這是嫁妝!第十四章 新皇確立!第六十九章 她的能力!第五十九章 五爪金龍!第三十五章 舅舅來了!第四十九章 皇后試探!第九章 想要升遷?第三十六章 他的計劃!第八十三章 初至允州!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四十五章 是否成全?第六十章 故意生病?第二十二章 全都發賣!第三十七章 自取其辱?第七十五章 背後謀士?第六十一章 是敵是友?第三十七章 鶴蚌相爭!第九十四章 暗中操作?第二十三章 這是嫁妝!第五十一章 所謂秘術!第七十五章 活色生香!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六十六章 佈局高手?第三十二章 借刀殺人?第十九章 通靈血玉第三十章 算計皇上?第五十二章 神秘公子!第八章 終於得手!
第四十一章 她的試探!第九十五章 竟然有他?第二十四章 皇上試探!第七章 夜探皇宮?第六十六章 一顆棋子?第八十三章 初至允州!第六十五章 前往蒼溟!第九十章 被算計了?第二十七章 一曲驚人!第三十九章 真正目的!第六十二章 準備離開!第六十七章 梅氏之計!第四十七章 開始行動!(二更)第二十三章 達成協議!第二十四章 捉女幹在牀!第十一章 風雨前夕!第十章 接近真相!第三十章 無關緊要!第四十八章 初識秘術!第六十八章 等待機會?第七十六章 暗渡陳倉!第七十二章 收服方家!第七十五章 活色生香!第九十三章 有眉目了!第十五章 京城相會!第八十七章 催眠渣父!第三十四章 猛烈反擊!第六十五章 心靈感應?第五十五章 兵發祁陽!第八十六章 樑城驚變!第八十三章 拉開序幕!第八章 步步維艱!第四十四章 竟是重瞳!第五十六章 雙方會合!第十章 接近真相!第十一章 當年真相!第三十五章 降爲梅妃!第九十八章 準備回山!第五十三章 取了小名?第四十二章 收留小蘭!第二十五章 腹黑狡詐!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第五章 他們相會?第八章 終於得手!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第九十二章 皇甫定濤!第二十六章 驚豔亮相!第二十二章 全都發賣!第四十九章 夫妻爭吵!第二十六章 動力?壓力?第七十三章 交換秘密!第一章 楔子第四章 淺笑被罰!第八十章 離開安陽!第七十章 三七爲妾?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七十四章 出大事了!第九十二章 皇甫定濤!第五十一章 所謂秘術!第二十一章 命不久矣!第五十四章 誰先動呢?第三十一章 淺夏捱打!第二十四章 捉女幹在牀!第七十一章 開誠佈公!第八十六章 殺母之仇?第三十三章 恭桶翻了!第四十章 這是差距!(二更)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四十八章 初識秘術!第九十二章 皇甫定濤!第十一章 當年真相!第二十三章 這是嫁妝!第十四章 新皇確立!第六十九章 她的能力!第五十九章 五爪金龍!第三十五章 舅舅來了!第四十九章 皇后試探!第九章 想要升遷?第三十六章 他的計劃!第八十三章 初至允州!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四十五章 是否成全?第六十章 故意生病?第二十二章 全都發賣!第三十七章 自取其辱?第七十五章 背後謀士?第六十一章 是敵是友?第三十七章 鶴蚌相爭!第九十四章 暗中操作?第二十三章 這是嫁妝!第五十一章 所謂秘術!第七十五章 活色生香!第五章 母女交心!第六十六章 佈局高手?第三十二章 借刀殺人?第十九章 通靈血玉第三十章 算計皇上?第五十二章 神秘公子!第八章 終於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