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顧不上手上的胳膊,衝入林子裡的唐城背靠着一截樹樁蹲了下來,隨即抄起望遠鏡看着河岸上的日軍。啪!槍托後挫肩部,唐城本能地卸槍、拉槍栓,剛纔被他瞄着的那個日本兵此時已經張開雙臂斜斜倒下。“啪”的又是一槍,另一個日本兵被唐城一槍爆頭,中彈的日本兵面朝下趴着,紅得刺眼的鮮血正沿着鋼盔滲到泥濘的地面上。
左臂仍是火辣辣的疼,但感覺逐漸清晰起來了,唐城知道自己胳膊上中的這一槍應該沒有打到骨頭。唐城把手中的步槍還給趙亮,隨即扭頭朝自己中彈的胳膊偏頭看了看,左臂處的軍服外側破了一道口子,血還沒有滲透衣物流到外面來,看起來情況應該不會太糟。
正當唐城準備自己動手處理傷口的時候,依然高高挽着袖子單手拎着衝鋒槍渾身上下殺氣騰騰的侯三過來了,看到唐城這副模樣,侯三收起臉上的兇相蹲下來伸手撕開唐城傷口的衣袖。略有些詫異地瞪了唐城一眼,從後腰抽出水壺擰開之後照着唐城的傷口澆了下來。突然的刺痛從手臂傷口處傳來,唐城咬牙忍着沒有叫,但齜牙列齒的表情還是再一次遭到了侯三的鄙視,唐城也在心中埋怨侯三給他澆的是酒而不是水。
就這樣簡單清洗了傷口,侯三摸出一卷紗布幫着唐城裹了傷口,雖說只是被流彈擦傷,可若是不好好的處置傷口,這樣的傷口在溼熱的林子裡卻是極其危險的。原本激烈的槍聲變的稀稀落落,而後不一會兒便平息下來了,裹好了傷口的唐城用望遠鏡小心翼翼的望着前方的河岸,沒有曲射火力的日軍拿已經進入林子的他們沒有辦法,而只有一挺機槍人數不佔優勢的他們那河岸那邊的日軍也同樣沒有辦法。
戰鬥結束了,原本打的火熱的戰鬥就這樣詭異的暫時停了下來,讓唐城他們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河岸邊日軍士兵的屍體滿目皆是,死時的姿勢也是千奇百怪,不過從這些日本兵身體裡流出的血倒是把這段河岸快要給染成了紅色。“你們別想着他們會放過咱們,我琢磨着他們一定是想跟咱們玩迂迴作戰那一套把戲,只要他們分出一部分兵力繞到咱們的側翼或是後面,就能在這裡圍住咱們然後全都殺光。”
“所以,咱們必須向林子裡面轉移,如果e幣他們一直追着,咱們就永無寧日。”唐城這會沒指望巖龍兄弟還能爲自己找出正確的方向,現在最緊要的是擺脫這夥追擊他們的日軍。在極端困境中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大家的士氣,但唐城不得不下令朝着林地深處轉移,因爲追擊他們的日軍終究佔據着人數的優勢。
趁着河岸邊的日軍偃旗息鼓之際,唐城他們收拾了東西向林子的深處移動,雖說是被迫轉移,可說到底他們剛纔也是以寡敵衆勝了一場,況且他們只有唐城和巖虎兩人受了點輕傷並沒有人戰死。再移動時,林子裡向北行進的唐城他們精氣神恢復了不少,趙亮和那兩個女兵甚至還有說有笑的,在他們中間,唐城或許是唯一一個面無表情的人。
不是唐城想要破壞現在的這種局面,而是他需要考慮的東西實在太多,現在的唐城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參與到大家的歡笑中去。味同嚼蠟地吃了一些肉乾,唐城的氣力本來還有所恢復,但揹着兩支槍和沉重的揹包快步前行了一段距離,那種沉重的倦意便又從腿部蔓延到了全身。可現在是性命攸關之時,他只能咬牙堅持着,憑意志力驅使着已經疲憊不堪的雙腿奮力前行。
莫約大半個小時之後,唐城他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條稍顯簡陋的公路,奔着小心謹慎的原則,唐城他們並沒有上公路行進,而是順着公路的林地邊緣繼續向北行進。再走了半個小時,他們到了一座破敗不堪的村莊前。村外空蕩的塹壕工事說明守軍應該是主動撤離的,村莊周圍的泥地裡還留着雜亂的痕跡,端着步槍的巖龍和骰子跑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然後遠遠地用手在空中比劃着手勢。
村子是早就廢棄的,村子周圍留下的痕跡多是腳印,經過骰子和巖龍的仔細辨認,這些腳印裡有**的、也有日軍留下的,不過這些腳印都已經是兩天前留在這裡的。有腳印,就說明此前曾有**和日軍打這裡經過,從腳印痕跡的延伸方向看,路過這裡的**和日軍是從這裡往正北方向去了。唐城讓大家在這座村莊北面約百米的地方稍作停留,一面派了骰子和巖龍朝正北方向前出偵察,一面聚起其他的人過來商議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體質較弱的兩個女兵一聽到休息的命令便就近找稍微乾燥點的地方坐下來,喝着涼水啃肉乾以求更快的恢復體力。侯三則主動坐在唐城旁邊,唐城胳膊上的傷口早已經自然止了血,軍裝上蹭到的血跡也變成了黑色。或許是感覺到了侯三看向自己胳膊的目光,唐城很是無奈的擡起手上的左臂給後上哪檢查了一番,直到侯三確定唐城的傷勢無礙,唐城這才放下自己的左臂。
放下左臂的唐城從口袋裡掏出皺皺巴巴的煙盒,雖說煙盒裡只有爲數不多的2根,但唐城毫不猶豫地把煙全部倒出來一根給了侯三一根給了自己。吞雲吐霧之間,唐城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大丈夫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這句話來,它原本是充滿了豪邁慷慨之意,這時候想着卻難免有些悲涼。
唐城心事重重的抽着煙,一不注意居然燙了嘴脣,很是狼狽地擦擦嘴巴,這個動作惹得周圍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就連一貫表情冷漠的譚飛也動了動嘴角,也算是一笑。一同經歷了戰火考驗,唐城這時候是多想和身邊的侯三他們苦中作樂地打趣一番,然而心中紛亂的思緒卻始終困擾着他,使得唐城的臉上始終木愣愣的沒有表情。
唐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看到派去正北方向偵察的骰子和巖龍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而回,一邊跑還一邊拼命揮手。如果是碰到了自己人,喜極而泣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再看骰子的手勢像是在說有什麼東西往這邊來了。唐城到是也也沒浪費時間,先是像只猴子一樣跳上公路,然後伏在地上聽着,然後跳起來猛力的朝着侯三他們揮動着手臂,“隱蔽,隱蔽。”。
衆人雖是還沒醒過味來,但還是很好的響應了唐城的手勢,隨即起身藏入了公路一側的草叢和灌木中。唐城蹦跳着下了公路,趴下時又撞到了胳膊上的傷口,痛得想叫一聲卻又只能忍着沒敢喊叫出來。怕什麼來什麼,剛剛跟唐城匯合到一起的骰子和巖龍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唐城的視線盡頭很快就出現了一條黃龍。黃龍的顏色之所以是黃色的,那是因爲它的主要顏色便是土黃色,數百名順着這條簡陋公路狂飆而來的日本兵組成了這條黃龍。
看着公路上路過的數百名日本兵,趴伏在草叢中的衆人全都緊緊握着自己的武器,一旦被這些日本兵發現,他們能做的便是拼死一搏。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無傲骨,自幼被羅伯特撫養長大的唐城如果不是因爲戰爭,不出意外的話,即便勤勤懇懇的埋頭工作,也只會度過碌碌無爲的平庸一生。
然而這場宛若噩夢的戰爭徹底改變了他的觀念,在血與火、生與死麪前,人性的光輝與醜惡畢現無遺。拋開懦弱,撇開畏縮,在忍受與煎熬中覺醒,在戰鬥與抗爭中悄悄蛻變,此刻的唐城正悄然發生着他不敢想象的變化。此刻雖無慷慨赴死的凌然,但能夠作爲這支勇猛頑強、意志堅定的軍隊的一員光榮戰死,唐城心中已了無遺憾。
也許是唐城在心中的禱告起了作用,又或者這批路過的日軍還有其他重要的任務,蝗蟲一樣順着公路出現的這批日軍並沒有發現藏身路邊草叢中的唐城他們。待最後那個土黃色的身影堪堪消失在視線中,突然起身站起的唐城猛的一揮手,“跑!”所有的人便開始跟着他猛力的跑,幾乎所有的人都被剛纔看到的那批日軍給嚇着了,他們現在只能茫然而漫無目的的跟着唐城衝入路邊的林地深處。
一口氣跑了幾百米後,一直跑在最前面的唐城猛的又停下開始揮手,然後找了個還算乾爽的地方坐了下來。唐城一言不發的坐下休息,剩下的人只有沉默的跟着停下來,唐城沉默不語的行爲讓大家多少有點無精打采,大家都沉悶的或坐或立,卻沒人說話。他們現在已經徹底沒了主意,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唐城拿主意,或者說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按照唐城的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