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像個情竇初開的孩子,早早的就跑去找她。但我卻看到那個並不比我優秀的男人將她拉入懷中,他們那麼親密,他們在衆人面前毫不顧及的親吻,我的心瞬間就僵持了,痛,很痛,那一天我知道了什麼叫吃醋,什麼叫羨慕,我喝得很醉,生平第一次自己將自己灌醉,我覺得自己是個天大笑話,爲了一個只見過三次的女人,我的心真的就那麼的痛了。她走了,跟那個男人回了那個與我爲敵的皇城。離開的時候她討好買乖的以報恩爲由送了我一本書,那本書的名字叫《三十六計》。她這個笨女人,她從來就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屑誰來報答我,而她卻總是掛着那句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那個時候她的毛筆字寫得好醜,但那書中的內容卻實實在在嚇我一跳。她果然是個毫無心眼的女子,這樣一本積聚着行軍對陣、奇思妙計的曠世奇典其內容深邃又廣袤,而她就那麼順便的贈予了我,她哪裡知道此書如若流傳出去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甚至是殺生之禍!”男子頓了頓,看了一眼依舊長跪在青冢面前一動不動的女人,眼神流露出一絲莫名的心痛。
“一個人若是走進了一個人的心,又要走出去?彷彿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而後的每一天我都會想起她,不由自主的會安排探子瞭解她的消息。而那個愚蠢而幸福的男人居然懷疑她是我派去的細作,真是諷刺。我時常哭笑不得的看着關於她的消息,聽着她的那些鬼主意,想象着她那讓人驚喜的有趣生活,卻又深感遺憾自己無法參與其中,但那也是一種我獨自擁有的快樂。冬天很快就來了,聽說他要娶妻了,讓我震怒的是他居然不是娶她?如若不是娶她,那爲何要在衆人面前如此輕薄?她以後該怎麼辦?我徹底憤怒了,有的人很想去珍惜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有的人從來不在意,卻總是那麼的名正言順的擁有。我馬不停蹄的趕到天策,可還是晚了,在那個傾盆大雨的夜裡,在那個腥風血雨的斷崖邊,我看見她掉下去了,老天!我的心都跟着她掉了下去,難道這一次還要讓我錯過?我來不及思考就跟她一起跳了,慶幸的是這次我很幸運,我抓住她了,我把她從水裡撈了起來,就像那夜在合歡海。那些兩人在雲澤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認爲我是啞巴,但如若她每天都這樣呆在我身旁,那我願意當一輩子啞巴。我喜歡她給我炒的蛋炒飯,喜歡她給我講那些所謂的經典大片,喜歡她那骨子義不容辭的衝出來保護我的憨勁,喜歡她冷了會把手塞進我的衣兜裡取暖。她總會給我無限的驚喜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她對我無話不談。在她那裡我學到了很多新鮮的東西,我明白了什麼叫信任,什麼叫朋友,什麼叫一夫一妻至死不渝的愛情,什麼叫公正平等的人權,明白了人民該如何去爭取自己的利益,明白國家真正存在的意義,她讓我覺得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我再一次看到了希望,因爲我知道這一次她再不會回到那個男人的懷抱!”
“該死,該死的是我居然把她搞丟了!我找遍了整個雲澤城的街頭巷尾,惟獨找不到關於她的一絲一毫。”說到這裡衛羽坤的情緒突然開始有了起伏,卻又很快剋制住了。
“當侍衛跑進來告訴我她死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心臟被人活生生撕爛一般的疼痛,我突然覺得失去了這世上最爲珍貴的東西,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頭昏目眩,周圍的一切都不再真實。我不相信,那麼一個鮮活的靈魂,怎麼可能說死就死?當我傻瓜一般的站在那遍地黃沙的相思灣上,看着那一灘被鮮血染得烏黑的土壤?他們告訴我那就是她時,我的真的好痛好痛,那種撕心裂肺的失去讓我痛不欲生,我還沒有來得急告訴她我的心,告訴她木頭狼會說話!她就這麼不在了?我捧起那一方泥土,仰天狂笑,衛羽坤?你在期許什麼?居然相信老天厚愛你了,給了你一個精靈一般的女子?讓你的人生從此改變,有了光和熱,開始學會了去愛?”男子悲涼的閉上雙眼,看得出來心情很是沉重。
“真是好笑,我堂堂南朝戰神,居然連區區一個女子都守護不了?我還有什麼可以炫耀?我瘋了一般的殺人,那些參與過謀害她的人們,我要他們統統死無葬身之地。那個連全屍都不願意留給她的國家,我也定讓他們國破家亡。沒有人知道那樣短暫出現卻又風華無雙的女子是如此深入我心,她帶着我剛剛復甦的真心,就那麼去了。從此我又變回那個冷漠無情的瑞王殿下,除了殺人和謀算,我的人生再也沒有任何期許,也沒有了那道光芒。”
“辰星曆491年,我懷着那顆再次死寂的心在戰鹿草原上遇見了那個傳奇的北朝女子。我們素不相識,她卻爲了保護受傷的我只身空手搏狼,那股子狠辣與冷絕讓我莫名心悸。王旗兵變,她如同一顆從天際滑來的流星,屹然闖入同我並肩作戰!那夜,我看着她與全天下最優秀的男人在月光下共述衷腸,他們是那麼的般配,連我都忍不住被感染,多好的一對人兒,若能白頭,連看的人都覺得那才叫圓滿。”
“辰星曆491年底,父皇大壽,在祁門關我又遇上了她,那個紅遍四國的呢喃郡主,那個掌控着天下經濟命脈的傳奇女子,她那麼傲然絕世的坐在北皇的身邊,我看不見她的臉,卻能感受到她那睥睨天下的氣場。她似乎很不喜歡我,但卻仗義的出手化解了傷寒危機,甚至爲我放血療傷。被人關懷的感覺很好,我開始嘗試友好的對待她,直到那碗蛋炒飯,我突然間明白,原來她就在我身旁。”心裡,椎心泣血的疼痛着,男子喃喃自述。
“二哥的殺手傷了她,我帶她去了雪留人,在那裡我看見她愣在雪地哭泣,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落魄的女子,脫卻了那份僞裝的剛毅與狠辣,全是感動和傷懷。我不知道爲什麼她要對我隱瞞身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她那般傷懷,但那客棧難道不是她想要的?曾經我也自私的想過我要把她搶回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真心愛一個人原來不是佔有而是成全,當她拼命爲我擋上素樂那一劍的時候,我後悔了,我不該試探她,我突然徹底明白只要她活着,那便一切都好,無論她在誰的身邊,其實真的不重要。”
“我親自把她送回你的手裡,內心萬般不捨,卻又不得不做,我想着憑你的實力這輩子要愛她護她那也是足夠,我安心了也認輸了。你從來不知道我衛羽坤這輩子只羨慕過你龍嘯桀一人,不是因爲你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而是你有一個和睦的家,有個可以無話不談的弟弟,有一幫生死與共的朋友,還有個可以攜手一生的女人。”男子邊說邊蹲了下來,用手拈起一朵青冢上的落花。
“我心裡想着,我把她交給你了,你若負她,我便像對待西疆一般,將你北朝夷爲平地,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你不會負她,即便你辜負天下,也一定不會。”
“老天或許真的見不得太過美好的事物,當有人帶着你的信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老天又在給我希望了,這些年這些虛無縹緲的希望難道還不夠嗎?我還是去了,即便沒有你的信,我依然會去,但當我在硝煙瀰漫的戰亂中搜尋到她,我知道一切都變了,那樣的絕望和痛苦是我從來不曾在她的眼睛裡看到的,那麼一個努力活着創造希望給人希望的人兒,當時的眼神裡盡是慘淡和絕望。她再也不是那個會在酒後胡言亂語,毫不設防的性情女子,再也不會對人隨便敞開心扉爽朗的大笑。她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我懷裡嚎啕大哭,淚水溼透了我的衣裳,看着她渾身是傷,我心如刀割,卻也無能爲力。從那以後她終日酗酒,她關上了自己的心門,自己不出來,也不願意讓別人進去。原來那麼多的生死,那麼多的殺戮,那麼多艱難的抉擇,終於還是將她的那些鋒利的棱角磨的平整了。而你,你怎麼守護她的?爲何連死都要讓她繼續揹負着原本與她無關的責任?你就那麼幹脆的走了,留下她痛苦的活着,一個人去承受所有?而我卻只能默默看着陪着。你太自私了,龍嘯桀,我終究不是你該算計的人,我不是你爲她挑選的避風港。她很強大,她不用保護,我守着她也不是因爲不甘心,而是因爲我真的愛,真真實實的愛,我愛了她很多年,很多年!我是錯過了她,但我會用我一生來彌補當初我放她離開合歡海的過錯,她的心就算支離破碎,我也要一顆一顆的將她補回去。所以我告訴,不要再牽絆她了,北朝的大業與她何甘?天下的興亡她又有何責?”衛羽坤冷凝的臉色突然異常的嚴謹,他湊到女子身後,不容她有半點掙扎,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龍嘯桀你給我聽着,從今以後,她不再是宓可,不再是你北朝的呢喃郡主,她沒有責任揹負你們兄弟的國仇家恨。從此以後,我不會讓她哭,只會讓她笑,她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憑什麼要爲了你浴血沙場?她叫梅朵,是我衛羽坤會花一生去愛的女人,而你,終究和那諸葛小兒一樣,只算是個空有承諾的失信之人,你憑什麼配得起她!”說到此處衛羽坤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爽朗之氣!很多話他想說很久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對她表白,即使會用上一生的時間等待她心靈的癒合,他也絕不放手。
“朵兒,我今天帶你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一句話!這句話我想說很久了,你願意聽我要說,你不願意聽我也要說!”男子猛的將女子拽過身來,兩眼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神,猶不得她半點躲閃。
“我愛你,很愛很愛,愛了很多年。”一語既出,引得女子瞬間頭皮發麻,原本就被他擾得七葷八素的心神,如今更是一團亂麻,居然當場就傻了下來,從來沒有人這般直接的對她表白過。愛這個字很簡單,但要說出來卻又重如泰山壓頂,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衛羽坤愛你,好愛好愛,愛到心都在痛,愛到無法自拔。”男子將臉頰緊緊的湊在女子的頸窩,她的身子在他懷裡發抖,她的淚水沿着臉頰一路流淌,流到他的嘴邊,他輕輕的啄了啄那鹹鹹的淚滴,將她抱得更緊。
“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沒騙你。再大的風雨讓我去爲你擋,再遠的路讓我來陪你走。好不好?”男子懇切的在耳邊細語。女子柔順的點頭,她似乎早就搞不清楚自己的內心,這般深情的男人,試問天下間又幾個人忍心錯過,可剛纔他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讓她撕心裂肺的話語,她還來不及消化,就這麼鬼使神差的點了頭,她偎依在他的懷裡,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前,就那麼靠着,似乎早就不堪疲憊。
衛羽坤見她點頭,心裡那個狂喜之情簡直是如獲至寶。原來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真的會有奇蹟,原來只要勇敢的去表白就會存在機會,果真比打了十場硬仗都要艱鉅,那些肉麻的情話,事後想想他自己都忍不住會笑,她是不是真的能夠理解自己對她的心呢?男子來不急多想,早就被歡喜衝昏了頭腦。他攙扶着女子起身,給她細緻的理了理裙襬上的雜草,對着面前的青冢深深的三鞠躬,撇開那糾結不清的感情不說,終究他是她的恩人,也受得起他的大禮。
一切禮畢,他輕聲一喝,白駒飛快奔起來,男子抱着女子一躍上馬朝着祁門關的方向飛馳而去。
一路絕塵,午夜十分才趕到了南朝地界,奔在最前的一騎白馬,神駿非凡,奔跑起來又快又穩,在黑夜裡如同閃電,馬上男子擁着一個女子,眼裡眉間盡是深情。眨眼功夫便來到祁門關前,守在城門前的侍衛見來人氣勢非凡,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拿了火把正要大聲喝斥命來人下馬,定睛一看,驚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伏地行禮:“恭迎瑞王殿下!”
“怎麼回事?爲何城門加強了戒備?”男子指了指剛纔搬開的柵欄和弩陣刻意壓低了語調輕聲問道。
“早上本王出城時可不見如此防衛!”
侍衛回道:“午時的時候接到南都聖旨,二品大員陳閒書大人私下收取賄賂出賣我**機要報給北朝餘孽,事情敗露,已經舉家逃離了,律正司出了文書現在正在全國通緝。皇上說了,萬萬不能讓他出了國境,否則還真是丟了我們南朝的臉面。”
衛羽坤點點頭,原來是律正司抓人,這官員貪污受賄私下授受各國情報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此情況屢禁不止,每年總要出那麼幾個朝廷大員,看來這連帶着又要換一批官員了。
交代了守關的侍衛兩句,衛羽坤拉動白駒,他輕輕拽了拽微微鬆散開的披風,女子閉着眼,安靜地躺在懷裡,似乎已經沉睡,但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示她睡得並不安穩。看來她今天的確很累,來回上百里的路程還真是倉促得很,下次看花,看來得多安排個兩三天的行程。男子憐惜地用披風包裹着她,害怕奔跑中風太大會讓她受涼,得趕快回去,讓她好好休息才行。
魚得水和茱萸驚訝地看着一貫冷凝的衛羽坤既然如此明目張膽的懷抱着的女子?此情此景與去的時候完全就是判若兩人,那細緻的舉動和毫不避諱流露出的體貼,令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大大的吃驚。他們兩人是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連平日裡客套的禮數都沒有了,再怎麼說他們都是身份有別的大人物啊,那麼**裸的眉目傳情?以前郡主不是挺抗拒他們家殿下的嗎?如今還真是隨了他意?
看着衛羽坤駕馬而去,隨行的喬虎怔怔看着那抹遠去的白色紗裙慢慢淡去消失在視野之中,突然間,一種莫名的心痛迷漫在心底。
一路控制着白駒奔跑的速度,害怕顛簸驚醒了她,她如此柔順地安睡在他的懷裡,這樣的情景,讓他心裡充滿了安慰,這樣的塌實比任何戰場上的勝利都令他愉悅。
此時的行宮前早已站着幾人,衛羽坤抱着女子跳下馬來,雖然他已經盡力地放輕了動作,卻仍讓淺眠中的女子驚醒,慌忙推開了他的懷抱,站了起來。
“哥!”等候在門前之人急忙迎了上來。
衛羽坤眉頭一皺,轉向來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康王衛羽凌。
“怎麼!?大半夜的不睡覺?專門來等我?”男子淡淡問道,與衆人一起邁進行宮,心想着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祁門十三州的邊境防禦圖和要塞的設置圖都被那陳閒書給賣了!”衛羽凌也不避忌,跟在他們身後,還憨憨的對女子笑。
衛羽坤雙眉一挑,奇怪的問道:“誰人敢買?”
“據說是北朝的餘孽!”衛羽凌餘孽二字一出,頓時覺得有所失言,他尷尬的看了看被衛羽坤拉得緊緊的女子,一臉抱歉。
“蠢,北朝如今自顧不暇,連龍則文都還在大牢裡關着,你當真以爲會是他們?目前的北朝根本不會有任何角色敢收這東西!”衛羽坤不動色聲,只是將女子緊緊拉着。
“我也覺得奇怪,這不才跑來問問哥的意見。”衛羽凌不確定的表明自己的想法。
衛羽坤不再言語,買這祁門十三州防禦圖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王公貴胄,此舉安的什麼心不用說也是心知肚明,只是這個時候出手未免太過不小心太過着急了吧。
“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過來。”衛羽坤一路將宓可送到房門前,目睹她在茱萸的攙扶下進入房間後仍然立在門前,片刻,等到茱萸從房間內退出關上了門,才小聲問道:“睡了嗎?”
茱萸低下頭,恭敬回道:“回稟殿下,姑娘已經就寢了。不過姑娘讓奴婢轉告一句話給殿下。”
“什麼?”男子好奇。
“明日之事明日再談,自己的身體自己保重,她可不想找個病秧子當靠山,如若病了累了皆是咎由自取,她是絕對不會心痛的。”茱萸說完小心的打量了一眼衛羽坤,卻發現他居然在笑。
男子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吩咐道:“等她醒了,立刻前來稟報!最近她情緒不好,精神比較緊張,別亂說話,特別是關於北朝的消息。”
房間外非常安靜,爲了讓宓可更好的休息,衛羽坤示意房門外的侍衛都不要講話。女子聽見動靜全無,這才睜開眼睛,徹底地鬆了口氣,他真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好到連自己都在爲他的付出心痛,好到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而自己真的可以忘記那麼些刻骨銘心的從前從新開始麼?這個世界允許有人從新開始麼?她曾經好像相信過一次,結果呢?她的下場彷彿是萬劫不復,那麼現在呢?
衛羽坤你從來就不知道,如今的宓可真的連自己都覺得配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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