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大驚,剛纔因爲太過投入,竟沒注意到楊澤進來,想起自己剛纔的表現,心臟不爭氣的跳個不停,彷彿自己的心事被人發現一般。
好在楊澤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首詞上,並未看到自己眼中的驚恐。
藉着幽暗的燈光,他終於將這首詞看了個完全。
“這是誰寫的?”楊澤好不震驚,要說剛纔那首詞頗具神韻的話,這首詞可以說有大氣象,若非胸懷大志之輩絕寫不出這樣的詩詞。
很快,楊澤便想起小舞剛纔的異樣,臉色也漸漸變得陰沉起來,當即咳嗽一聲在小舞旁邊坐了下來。
“公公來了?外面冷,快來暖和暖和!”一驚之下,她很快收起剛纔的震驚和恐懼,露出一臉溫和的笑容說道。
楊澤臉色絲毫沒有好轉,加上船上搖曳,燈光忽明忽暗,看起來十分陰沉。
“這首詞是誰寫的?”楊澤沉默了半晌又問。
“這詞,這詞乃是,乃是我一好友所作!”小舞目光流轉,心中卻在暗暗擔心不已,如今鳳陽淪陷,也不知那林公子有沒有逃出來。
“他叫什麼名字?”楊澤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平靜,此時他甚至臉上帶笑,其實熟悉楊澤的人都知道,此刻的他只怕已經動了真怒。
“他叫林東,公公也是見過的。”說到林東,小舞不由的眉飛色舞,似乎一個翩翩公子正在朝着自己揮手,心更是突突的跳了起來。
珍重!我們還會相遇嗎?
或許,他心裡也是有我的吧!可惜我們有緣無分,在這個亂世之中,天下有情人終究能成眷屬……
看着她眉飛色舞,楊澤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擡起一腳便將桌子踢翻在地。
“啊……”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嬌呼一聲跪在地上,驚慌的道:“公公,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想的哪樣?啊?好,好啊,小舞啊小舞,爲了你,我不惜和楊一鵬鬧翻,爲了你,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你……,你卻揹着我給我戴綠帽子……”
“公公!”小舞心中大急,他沒想到一向文質彬彬的楊澤今日竟然如此暴怒,說出來話又如此傷人,心中一片灰暗,彷彿受到奇恥大辱,眼淚不自覺得沁了出來。
“雖然我楊澤是個太監,可就算如此又怎麼樣?你這賤人大約還不知道,就算是在宮中,一旦內侍和宮女成了親,也是講究一個三從四德的,綱常倫理絲毫廢棄不得。”
小舞自小在青樓長大,什麼樣的場合沒見過,在這個亂世,她明白在這個亂世要活下來有多不容易,她哽咽道:“公公錯怪我了,是啊,妾身的確喜歡林公子的才華,可試問天下讀書人,看到好的詩詞誰不喜歡?妾身雖未讀過什麼書,禮義廉恥卻是知道的,對林公子也是發乎情止乎禮,絕無僭越,公公若是不信,妾身只能以死明志。”小舞說着便朝桌子上嗑去。
“不可!”楊澤慌忙出手一把將其拉住。
他沒想到小舞竟然如此剛烈,心中的不快頓時一掃而空,轉而心中一陣歉意,是啊,小舞是真心對我,我卻在猜忌她,我楊澤真不是人。
“公公還是讓我去死吧!”
“好了,咱家信你……”
直到此時船艙才平靜下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可是嫉妒的種子已經埋下,隨時都有可能生根發芽。
只是他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林東,本來他只是想要叫林東上船來詢問一番,可剛纔小舞見到林東時臉上的表情變化他一一看在心裡,尤其是眼中那一抹驚恐,更讓他坐實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於是他再次想起林東曾經和小舞單獨會面的事情。
一個多時辰啊,什麼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事都足夠發生了。
他這種身體有缺陷的人疑心本重,既然看出端倪,自然不能放過林東,所以才令人將他拿下。
“還愣着幹什麼,動手啊!”楊澤臉色陰沉的看着兩名太監道。
兩人齊齊躬身行了一禮,一人拿出一柄錘子,一人拿出一根尺多長的釘子朝林東走來。
來到林東面前,其中一人率先將林東的頭髮抓住不讓他亂動,另外一人則拿起錘子和那個長釘子在他面前晃動。
林東一驚,這是要釘死自己啊,大急之下他慌忙大聲道:“公公且慢,請容我說一句。”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楊澤看着林東冷聲說道。
“你不能殺我!”林東決定拼死一搏,以換取一線生機。
“我堂堂鳳陽留守太監,殺過的人數都數不過來,殺你一個小小的主簿又算得了什麼?”楊澤冷笑道:“動手!”
“慢着!”林東知道不是猶豫的時候當即大聲阻止。
“你還有什麼話說?”楊澤惱怒不已,他雖然被髮配到中都來守皇陵,可就算在鳳陽自己還不是一手遮天,有幾人敢跟自己這麼說話。
“就算你殺了我,你也不可能和小舞在一起。”林東暗道一聲拼了,你對我不上心,我不信你對小舞也不動心。
林東雖然這一世才十六七歲,可上一世他卻是個二十多歲的人了,心理已經十分成熟,對人心的把握也很到位,從楊澤剛纔所說他隱隱猜到這死太監定然對小舞有情,所以纔對自己醋意大發要殺自己。
“哦,說來聽聽!”楊澤臉色微微一變,來回踱了幾步,最後還是決定聽聽林東下面的話再做決定。
林東暗暗鬆了口氣,只要讓自己說話自己就有機會,只是說這些話要有技巧才行。
略一思量,林東當即說道:“公公或許已經看到了,我的大軍就在不遠處,如果公公殺了我,我的那些兄弟立刻就會殺上大船……,公公船上雖然有些人手,可也擋不住我的大軍吧。”
“哦,就你那點人手?”楊澤不屑一顧的瞥了停在江中的那兩條大船一眼,接着冷哼一聲道:“就憑你這點人手,咱家還沒放在眼中。”
“不不不,公公或許還不知道,我安東軍剛剛從鳳陽城殺出來,後面還有數千大軍,公公看到的不過是前鋒部隊而已。”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情林東不是沒做過,其實一部分安東軍已經被林東派去護送那些老百姓離開,加上死傷的士兵,目前只剩下李達帶來的幾百多軍士而已。
“你是說,你剛從鳳陽殺出來?”楊澤臉色微微一變,要是真如對方所說,那的確不可能只有這點人手。
“不錯,除此之外,也許還有一件事公公不知道。”林東微微一頓繼續道。
“什麼事?”
“鳳陽城已經淪陷,張祥忠不僅燒了龍興寺,還燒皇陵的三十萬株,現在正準備發掘皇陵!”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麼?”楊澤頓時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皇陵有皇陵衛幾萬人看守,闖賊怎麼可能拿下皇陵?
見楊澤跳了起來,林東暗道,看來這次賭對了。
果然,楊賊大驚之下也無心再殺林東,只是一臉震驚的說着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公公莫非是在自欺欺人?這風中都是松柏燃燒的氣味,莫非公公聞不出來?”
楊澤用力的聳動鼻子,不久臉色便難看起來,一把抓過身邊的小太監道:“你給我聞聞,風中是否真的有松柏的味道?”
“公公,小的聞不出來!”
楊澤大怒,一腳踢飛那名小太監道:“平日裡你那鼻子不是很靈麼?怎麼可能聞不出?”
“我真聞不出!”那名小太監一臉驚恐的說。
見楊澤已亂了方寸,林東心中冷笑:我林東再怎麼說也比你多活幾百年,還治不了你?
想到這裡,林東繼續道:“公公若是不信,何不自己親自去看看?”
“對,對,對,咱家得去看看,你叫林東是吧?你也跟我一起去,要是讓咱家知道你在騙我,我決饒不了你。”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還請公公先讓他們退下才好。”林東被幾人抓住,渾身緊繃,生怕這死太監突然下令要殺自己。楊澤看了李達身後的大船一眼,顯然也看出那些將士不同尋常,知道林東一旦離開大船再想抓他勢必困難無比。
當即揮了揮手讓手下先放開林東兩人,然後又道:“放開你沒問題,不過你不得離開大船。”
“這個沒問題!”
林東無所謂的說道,顯得十分自信。
趁着這個機會,林東對程三打了個手勢,程三會意,立刻朝着船舷走去。
見程三向船舷走去,楊澤也不在意,而那些侍衛見楊澤沒下命令,也不出手阻攔,不久程三便發出信號,讓李達跟緊大船,一旦發生事情立刻發起攻擊。
“不,我不信,我要親眼看看,來人,去鳳陽!”楊澤彷彿得了失心瘋一般,嘴裡不斷念叨着我不信之類的話。
林東暗歎一聲這楊澤還真是大膽,現在鳳陽到處都是賊人,一個不好就要落入賊人手中。
不過轉念一想心中也便釋懷,若是換了自己,只怕也非得親自去看看不可,畢竟這可事關自己小命。
“公公,鳳陽現在兵荒馬亂,是不是……”
“不行,沒有親眼看見,我始終無法相信。”楊澤斷然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