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秦風,一頭黑髮,經過秀兒的一番修剪打理,全然不似之前的凌亂,後面的頭髮盤成了一個髮髻,而前發則在額前蓬亂着,細細一看卻又覺得如黑鳳展翼。而配合上秦風姣好的面容,若非身上穿着黑衣,簡直猶如一個冷麪俏公子。
“秀兒姑娘,你這......”秦風皺眉。但是話音還未落,秀兒有挨近秦風,手指迅速向他的一雙眼睛戳去。
“哎!”秦風大驚,可是突然之間沒有躲過,一時間被戳的兩隻眼睛嘩嘩流淚,感覺有一種清涼的東西進了眼中,然後辣辣的感覺。
“你叫什麼?”秀兒掐着腰數落面前睜不開眼的秦風:“這個藥膏可是難調配呢,給你用本小姐還不捨得,你還嗷嗷叫!”
慢慢的,秦風睜開了眼睛,淚眼朦朧間,看到銅鏡中的自己,那雙瞳竟然真的已經變成了黑色。
“這是怎麼做到的!”秦風驚詫。
“不然你以爲我們閃古族現在的狀態怎麼混進城裡去?”秀兒點了點秦風的額頭:“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你們在武國那般自由,在這裡可是一不小心就會被奴隸販子抓走的。”
黑髮,黑瞳。除了形象相較其他民族太過俊俏外,秦風基本已經很難找到閃古族人的影子了。
“這樣就可以了麼?”
“是呀,可以了,你也可以快點滾去見那個又熊又不老實的國主,我也要去長老爺爺那裡問問下一步具體怎麼做了!我先走啦。”秀兒迫不及待的跑出家,邊走邊口中埋怨長老,怎麼隱瞞到這個時候。
秦風離開了這個住了半年之久的“堡壘”,他走到外面細細觀瞧,才發現這裡的城牆真的有十足的僞裝效果,而且聚居地隔着兩道厚牆,平日裡大家說話聲音都會被周圍林中的蟲鳴鳥叫所掩蓋,難怪他們能在這裡安然生活如此之久。
在向外走不久,秦風便看到了小河村的殘骸,這裡和之前竟然全然不同了,雜草已經漫上了路面,四周殘骸人骨遍地,燒焦尚未倒塌的房屋稀稀落落的佇立在那裡,標誌着這個山水宜人的小村莊的興衰。
國之興亡,尚有人以汗青石刻記載,而這一村的興亡,十年之後,又有幾個人知曉呢?
他緩緩走在村子的路上,當初那隊閬軍倉皇離去,村中的財務和地上數把武器都沒有來得及去拾取,而現在地上什麼都沒有,也許村子逃入林中的倖存者回來後,拾走了這些東西吧。
不久,他走到了村外一個小土包前,土包上也已經雜草叢生,若非秦風之前在這裡插着一個牌子,恐怕也很難再找到了。他盡力將土包上的雜草拔除,又用石頭和土塊將土包壘得更高,重新用刀削了一個大木牌插在兩個石塊之間。
秦風站在土包前很久,看着土包,自言自語。
“艾花,哥哥給你弄得新家,還滿意麼......”
“本來你沒有成年,是應該撞在甕裡埋在牆角的,但是我纔不管那些,你的香火,哥哥幫你燒......”
“艾花,原諒我,沒有快點回來......”
“原諒我,沒有實現諾言......”
他一個人站在艾花的墳前,站了好久,直到太陽西落,月上梢頭,好像平日裡很少聊天的他變了一個人,不停地講,不停的說,是不是的輕笑,是不是的嘆息。
終於,在霜露已然開始讓周圍的空氣潮溼的時候,他輕輕俯身,吻了一下土包上新翻得清香的泥土,然後大步離開。
回憶並不能讓一個人堅強,堅強的人要做的是解決,將新仇舊恨,一併解決掉。
七日之後。
夢龍城是雲夢國的首都,城名由前朝大夏第三位皇帝命名,傳說這位皇帝到了夢龍城時,夜夢百龍齊飛,而第二日便傳來皇后誕下皇子,頓時大喜,就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改名爲夢龍城,雲夢國當時的國主一聽,更是捧臭腳的求封夢龍城爲都,以沾沾皇帝的喜氣,從此,雲夢國都城便從五樑城移到了夢龍城,而在那位皇帝的要求下,夢龍城迅速成了帝國南方一處著名大城。
可是大夏在第四位皇帝的統治下就分崩離析,後世的賢者都說,夢百龍齊飛正是天諭大夏分崩,羣雄爭霸之意。可惜大夏皇帝沉浸在天下一國的夢幻中,竟然將這個當成了祥兆。
如今閬國侵入動亂的武國,閬人已經遍佈在雲夢全國之中,雲夢高層害怕冒犯閬人,所以將一切軍力都縮在城裡,城門盤查十分嚴格。
“你,哪來的?”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小兵看到了一個全身黑衣帶着兜帽的人,再加上他一身的武器,頓時覺得這人絕不是好人,立即上前盤查。
“南面來的。”這人毫無感情的回答。
“把臉露出來讓我看看!”士兵不依不饒:“帶這麼多武器,分明就是走私軍械的,把武器交給我,再罰你五萬錢,你就可以走了。”
剛剛說完,黑衣人就微微擡頭,正是秦風。兜帽中兇戾的眼神直盯得這個士兵心中發毛,別的橫話梗在喉嚨裡愣是發不出來。
“兄弟兄弟!”旁邊一個老兵看到情況不對跑了過來:“孩子小,別理他,兄弟想進城,請進請進,現在世道不太平,正缺您這種除暴安良的大俠呢!”
待到秦風走了,老兵狠狠拍了年輕士兵一下:“你揩油水是不是揩瘋了,不看看人?他腰間六把刀加上一杆大槍,還有一個大包裹,可是走起路來如此穩健輕鬆,你以爲是你能惹得麼?”
“師傅我錯了......”
“幹咱們這行,首在安全,然後纔是賺錢。你一邊呆着,看師傅給你再演示演示。嘿,那邊那個背柴禾的,給我站住!”
秦風雖然向前走,聽到這裡也不免搖頭。光天化日之下大門口就這麼腐敗,可見雲夢國已經快要爛到根了,這一路的百姓面黃肌瘦,哪怕身穿的綾羅也愁眉不展,更在一些角落看到數個渾身破爛的人,竟正在啃食着小孩的殘軀,那些人看到秦風,也下了一跳,抱着懷中的殘破屍體迅速逃走。
內憂外患,連王族的用度也成了問題,這纔想起來反抗的吧!秦風由此覺得雲夢國真是可憐可恨。
稍微一打聽,秦風才知道了王宮的位置,竟然就是城中一個至高的白色高塔位置。他到達宮門口時,才發現了這個王宮在外面看可說讓人震驚無比,恐怕武國皇宮都比不上這座王宮。
奶白色的宮牆,遠遠看去竟覺得一塵不染,外面一圈高大的圍牆,而裡面宮室之多難以計數,中間一座高大三十層的高大白塔,頂尖金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粗粗一看,整個王宮竟然佔了夢龍城接近一半的面積。
宮門內一塵不染、輝煌雄偉;宮門外難民雲集、竟食幼子。
“王宮重地,來者何人?”宮門口,一個全副武裝的持戈衛士向秦風問道。
“我找宮門守衛,王賀。”
只見那人一愣:“額,我就是。”
“我是你......我是你的舅舅家的兒子。”秦風硬生生的說道。
一邊的另一個持戈衛士好像蒙了,問道:“舅舅家的兒子,你直接說你是他表弟不就行了麼......王賀,你連你表弟都不認識啊!”
“啊,是遠房的,小的時候有聯繫,很久沒來往了。”王賀尷尬的笑道,然後向秦風說:“來,你小子跟我走。”
“王賀,就算是你表弟也不能進去啊!”
“你懂個屁,是上面的人看上了這個小子,所以才讓他來的,不過是因爲我是親戚,給帶個路,小子,以後你可要罩我啊!”王賀苦笑着解釋,然後拍拍秦風的後背,快步帶着秦風走了進去。
一路上,秦風算懂了什麼叫雕樑畫棟,一路上每一面牆上,都繪製成了一幅畫面,美人、山水、戰爭、儀式等不一而足,而一路上看到的宮女宦官端着的生活用具,非金即銀,秦風頓時對雲夢國王室的評價又降了數個檔次。
如此奢侈、疏政、懦弱、不堪的王室,若非要反擊閬國且有助武國和閃古族,秦風自覺不屑與之爲伍。
很快,二人走到了白塔內,白塔內也無比豪華,從樓梯直上三十層,方有一個朱漆的大門,王賀輕聲說道:“大王,人來了。”
“何人?”
“救國之人。”
只聽房間裡突然一陣騷亂,噼裡啪啦似乎什麼東西翻在地上般,然後大門打開,之間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衣衫不整的站在面前,釦子扣錯了地方,鞋子也沒穿好,頭髮散亂,王冠明顯是剛剛慌亂之中戴上的。
“你是?”那青年疑惑的問秦風。
秦風拿出信物,青年接到手裡,打開包裹的布:“啊啊啊!好好好!終於等到你們的回信了,哈哈哈,快進來快進來,那個誰,王賀!去叫人上茶,上好茶!”
“國主不用這麼着急,就和我說說你有什麼打算吧。我這一路上無論宮內還是宮外可真是看了不少,對這座夢龍城可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青年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尷尬得笑了笑:“先.....先進來,具體我來和你說.....”
秦風沒好氣的走進屋內,頓時,對看到的一切大爲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