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之地是一塊徹頭徹尾的不毛之地,灰褐色的沙子灰褐色的石頭灰褐色的地,對像我這樣熱愛生活的人來說,這個地方的確是夠絕望的。我身邊的席林對此好像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在我看來他好像現在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臉上總是掛着那欠揍的微笑。有時候我很想走過去捏捏他的臉,看他是不是掛着一塊人皮面具,但是考慮到我和他單挑獲勝機率,還是作罷了。
我坐在白虎梅尤的身上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看着在向地平線墜落的夕陽感到十分疲倦,都走了快一個小時了,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啊。
“怎麼,累了?”席林側過頭關心地問我道,“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吧。根據剛纔那個NPC給的情報,我們再往這個方向走一段路,就能遇見一個沼澤地,在那沼澤地的正中央就是我們要找的神廟了。”
“還要走啊。”我幾乎是呻吟着說話,“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都是一樣的荒涼景色就不說了,連個可以用來提神的怪都沒,我可真的要絕望了,難怪叫絕望之地。”
“再堅持一下吧。”席林是不動如山啊,“世界再大也總有盡頭是吧。”
我白了他一眼:“地球是圓的知道不?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多帶人過來有啥不好的。大家一起聊聊天多有情調。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情居然就答應了你,兩個人來闖這個絕望之地。害得我整天對着個悶罐子,乏味死了。”
“我很悶麼?”席林用一種發現新大陸似的表情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笑道:“悶而不騷,極品也。”
席林愣了一下,然後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我看你還是很有精神的,不用休息了,加緊趕路吧。”說完,雙腿一夾,他胯下的黑色戰熊就想上了發條一樣刺溜刺溜地往前衝了出去。
“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我也沒有辦法,只有策動白虎緊隨其後。
說起來真是失誤,中午的時候,我邊吃邊講,把“陰影之路”的詳細情況介紹給了席林之後,席林馬上急不可耐地拉着我前往絕望之地,意欲着手後續任務。大概是吃了別人的手短吧,也有可能是爲了促進消化血液都跑進了胃裡,我當時糊里糊塗地就答應了他,造成了現在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面。兩個人獨闖絕望之地,聽起來很拉風很牛逼,但是具體落實到當事人身上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情。
好在天不絕我,絕望之後總是希望,第一次看見一個小水塘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沼澤邊緣了。我低頭看這個小水塘,一言不發,面色如水。席林在前面走了一會,大概發現我沒跟上去,回頭一看我對着一個小水塘在沉思,不由回了過來,帶着點好奇問道:“斑鳩,怎麼了?這個小水塘有什麼玄機麼?”
我故意過了好幾秒纔回答:“我們即將進入敵方的重地,是不是應該先搭竈做飯。填飽肚子,軍心穩定之後,再謀後事。”
這回輪到席林沉默了。良久,他才用探尋的口氣問道:“斑鳩,你餓了?我記得你中午吃的東西大概是我吃的十倍左右吧,我都還沒感覺餓呢……”
“勞心者多空腹麼。你這種蠻夫是無法體會腦力勞動者對食物的需求的。哈哈哈。”我摸着頭狂笑起來,然後用不允許質疑的口氣命令道,“搭竈、做飯。不吃飽肚子,打死我也不走一步路。”
席林此刻完全是一副被雷到的樣子。沒辦法,這種一直走上層路線的公子哥是無法體會下層老百姓的真正需求的。
搭竈、做飯。,填飽了肚子,我們果然如同戰神下凡般的神勇,砍瓜切菜般地一路處理掉了一些雜魚小兵嘍嘍之後,我們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哈馬神廟。在電視裡見過的大多數西方古代神廟一樣,它有着雄偉壯麗的外觀,有粗壯的大理石圓柱和雕花門樓,柱子上雕刻滿了各種複雜的文字和圖案。呃……門口有兩個差不多三米高的龍人守衛,手裡拿着兩把馬刀形狀的武器,銀光閃閃。
“到了。”我和席林躲在遠處的一塊石頭後面遠遠地觀望着,席林張口就是一句廢話。
我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小夥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不存在。席林好像也意識到自己我對他剛纔說的很不滿,馬上乾咳了幾聲,轉口說道:“從正門進看起來不是很容易,我們要不要在周圍轉轉找找有沒有別的入口。”
“不錯的主意,你去找找吧。”我安穩地靠着白虎梅尤擺出了一副要好好休息的樣子。
“嗯。”席林答應了一聲,才邁開了一步就又轉了回來,疑惑地看着我,“你不一起去?”
“這種打雜性質的活當然是你這樣的小弟替我分憂的了,還要我動大駕不成?”你現在可是我的手下,白紙黑字板上的釘釘,不好好地奴役一下你,怎麼對得起我快撐出來的肚子。
“……好吧。”席林愣了一下,還是去幹偵查的雜役去了。
看着他飛快消失的背影,我不由偷笑。席林最近是不是變傻了?真得要有別的入口,幹嘛還有個弄鑰匙的前置任務,不是多此一舉麼。過會能看到席林灰溜溜地無功而返,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情啊。
不一會,席林興沖沖地回來了,還沒走進就衝我招手道:“斑鳩,快過來,這裡有個秘密入口。”
啊?!怎麼搞的,不是說一定要有通靈之匙才能進入哈馬神廟的麼?怎麼還會有秘密入口。莫非NPC也喜歡消遣人,給一些毫無意義的任務消磨一下玩家的時間。要麼那個秘密通道就是布好的口袋,放在那裡等愚蠢的冒險者往裡跳。
胡思亂想着就被席林帶到了那個所謂的秘密入口,一個只有半米左右高的,我稱之爲“狗洞”的那麼一個小口子。我望了望席林,指着那個入口問道:“這就是秘密入口?”
“嗯。”席林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開什麼玩笑?”我直接就嚷了起來,“你看這個入口的大小。是正常人進出的麼?真要從這裡進去除非用狗爬。”
席林對我的搶白一點都生氣:“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纔是正確的入口。”
我就笑了:“直覺?席林,你別告訴我你做事情都是靠直覺的。退一萬步講好了,就算這個真的是正確的入口,我這樣爬着進去。半路上要是遇到什麼機關或者怪物,我們能有什麼抵抗力?席林,你如果只拿你的直覺做保證我是無法信服的,也絕對不會跨進這個狗洞半步。”
“當然不僅僅依靠直覺了。”席林故弄玄虛地一笑,然後走到那個入口旁邊,用手把那邊上的一片藤蔓扯了下來,露出一塊青灰色的石頭牆壁,那牆壁上有一個清晰的凹坑。他指了指那個凹坑說道,“斑鳩,你把通靈之匙拿出來試試,看看是不是吻合。”
我的下巴當場就掉了下來,然後馬上用力地捶了他一拳:“你不能先說啊,還賣關子,找死啊。”根本就不用試,那形狀和我包裡的通靈之匙完全一樣,那破鑰匙的模樣我早就爛熟於心了。
我把鑰匙直接塞進了那個凹坑裡,只見一道幽光從入口裡面射了出來,打在我和席林身上,接着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個入口居然慢慢變大了。我驚訝地望了望席林,不是我說這傢伙的直覺真的管用啊。席林則是一臉得意的神情回望着我,我直接扭頭不看他了。小人得志啊。
接下來我們幾乎沒有什麼阻礙地進入了神廟內部,一些蹩腳的機關和幾個蝦兵蟹將在老道的刺客和聖騎士組合面前完全就是渣一般的存在啊。
神廟內部真的是出乎我的想象。這裡完全是一個空曠的廣場,一些“高高豎起的石頭”一根接一根地排列成殘缺的圓形,直徑達70餘米。大石柱頂上三三兩兩橫架着的巨大石板,更增加了石圈的神秘性。在70多米的直徑內,這些巨石整齊地排列着兩個同心圓,外圈的石柱數是56,以8根爲一組,共7組;內圈則由30件巨石塊組成,以5塊爲一組,共6組。由於兩個同心圓彼此相隔近2米,而大圈(外圈)的7組石柱又和小圈(內圈)的6組石塊對應成奇妙的錯位,因而便像萬花筒似的產生了千變萬化的節律。
三五成羣的巨大龍人守衛在石圈的外圍遊走着,做着警戒工作,而石圈內部中心則有一個簡陋的祭壇,幾個衣衫襤褸的苦修士模樣的人正在那裡焚香禱告,說着一些陌生的語言,做着一些奇怪的動作,好像在祭祀什麼東西。
“邪教儀式誒,好像。”我捅了席林一下,小聲地說道。
“噓。”席林放了根手指在嘴脣上示意我不要隨便發出聲音,然後指了指地面,“看那些石柱的陰影。”
陰影?我不明白席林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順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那些石柱在搖曳的祭壇火爐光線的映照下拖出了一些不同長短的陰影不停地晃動着。這些陰影交織在一起好像某類我很熟悉的生物。過了一會我忽然意識到了,心中的驚訝不由脫口而出:“龍!”
話還沒完全出聲,我的嘴巴就被席林的大手嚴嚴實實地捂住了。在石圈附近巡邏的那些龍人守衛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開始四下打量起來。過了一會,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才繼續按照巡邏路線繼續開始轉圈。確定安全了,席林才把他的那隻鹹豬手給撤了。我是急忙喘了幾口氣,他是不是在報復我啊,想把我憋死。我直接就踹了他一腳,這個時候席林也不敢發出什麼聲響,只有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則是佔了便宜似的微笑了起來。
突然,下面負責祭祀的那些人裡面一個好像是頭頭的**喝了一聲,四下陷入了寂靜無聲的窘境。那羣人朝兩邊推出了一段距離,只留下一個還站在原地。又是一聲高喝,只見那個站在原地的人肩膀一聳,脫離了袍子的束縛,居然是一個身材姣好的暗精靈。她**裸地邁步走到那個火盆面前然後優雅地一個轉身,那些祭祀的人又重新圍了上來,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
那女子的**在火盆耀眼的火光襯托下顯得分外炫目,我偷偷地瞥了一眼席林,發覺他也正在偷偷地瞥着我,此時此景,不由稍微地尷尬了那麼一下。腎上腺素果然不是啥好東西。
又是一聲高喝,火盆中突然冒出大蓬的紅色濃煙,讓空間籠罩在病態的紅色光芒中。濃煙帶着一股甜膩的妖異氣味。隨着這股氣味飄進我的鼻翼,我感覺到自己越變越輕,彷彿就快要飄離地面。火爐中的火焰猛然竄起,刺眼的光芒讓我忍不住別過頭。祭祀們開始規律地吟唱,但我卻一點也聽不懂內容。
祭祀們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而另外一個聲音卻高亢了起來,那是那個暗精靈女子的重複呼喚,語調中帶着祈求和誘惑。幾秒鐘之後,祭祀們再度開始了規律的吟唱,這次音調中飽漲着難以掩飾的興奮。煙霧變得濃重起來,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像在煙霧中生成,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我聽着十分熟悉的沉重的呼吸聲。
“神的時代即將結束了!”這一次爲首的那個祭祀的高呼是我們聽得懂的語言。
“埃索達。”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好像是煙霧中的那個影像發出的,又好像不是。
“我主安康,您卑微的子民在這裡。”那個爲首的祭祀匍匐下了整個身子,看樣子他就是那個什麼埃索達了。拿着通靈之匙,進入哈馬神廟,獲得他最珍貴的寶物,回到阿特蘭大陸尋找智者諾斯,解析這個寶物,這就是現階段“陰影之路”任務唯一要做的。於是,我把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了這個埃索達身上。
當然,我也注意到了那團煙霧將那個女性暗精靈包裹了起來。一個達到、痛苦的嚎叫聲讓我渾身的汗毛豎了一下。
“邪教。”這回是席林的一聲低罵。我忍住了吹口哨的衝動。
“埃索達,這次的祭品我很滿意。東西我留下了,我們幾天後見。”黑影瞬間就消失了,那個女性暗精靈也跟着消失了。祭壇上多出了一個散發着淡淡黑氣的檀木盒子,巴掌大小。
我輕輕地碰了碰席林,然後指了指那個檀木盒子:“這個。”
席林把目光鎖定在那個盒子上幾秒,然後又環視了一下四周,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問道:“明搶?”
我搖了搖頭:“你引怪,我去偷。”
席林聽了默然地看着我,看得我心裡直發毛。忽然,他出乎意料地笑開了:“斑鳩,你太壞了。”
哈哈,這句話你算是說到我心坎裡了。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