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李牧搖搖頭，心想，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路上故意惹別人發火然後製造別人違章全責騙取保險的事情總也有人會去做，你都說不上來他們是不是就是爲了那幾百塊一千塊不到的保費。
交警處理之後，就說各自找保險公司，有些損毀一看就在2000元以內的，保險公司直接進行快捷賠付，對方司機那邊很快就能收到錢，到時候找一個朋友的維修店交一點稅費，開一張維修發票，剩餘部分的錢就是自己淨賺了。
這種說穿了也叫碰瓷，誰遇到誰倒黴吧。
下了一天的雨終於在凌晨以後完全停了下來，路面仍舊潮溼，太陽出來以前不像是會幹的樣子。
李牧把車停好後，俯下身查看了輪胎和車輛底盤的部分，因爲這款車的底盤原本就不高，李牧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麼東西。
他想着，因爲忙到斷氣，元旦回來之後也沒有洗過車，如果真的撞到了小黑，如果出血的話可能會有什麼東西粘附在底盤上吧。
雖然過去那麼多天了，再發現這些的概率應該很低了。
李牧起身，鎖緊了車門，心裡想着，不管怎麼樣就當是去店裡重新補漆吧，總之天亮以後把車送到小區附近的維修店裡說是做一個保養，等車子擡起來之後就能看到底盤下面的情況。
一定要看一眼，不管結果是什麼。
李牧的決心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樣大，他有一種不安和堅決並存的衝動，他覺得小黑的死要是不能弄清楚是不是和自己有關他將永遠這樣渾渾噩噩，永遠提心吊膽，記憶裡也會越來越差。
一邊想着下午差點把那個胖子狠狠揍了一頓，一邊又想着一定是自己的想象而已，應該沒有打過他纔對。
如此混亂，真是太糟糕了。
鎖上車門後，李牧忽然聽到一聲似有似無的貓叫聲，聲音來自他腳邊的灌木叢裡。
下了一天的雨，花壇邊不僅潮溼而且有很多泥土濺落到了地面上，燈光昏暗，李牧想要探身看個清楚也並不容易。
想着是不是要打開手機手電筒看個清楚，又怕燈光忽然太亮會把貓咪驚嚇到。
開車燈來照明就更不可能了，那樣估計連老鼠都會躲起來。
李牧靜靜聽着，一點點貼着花壇朝前走，喵叫聲似乎越來越近了，也似乎越來越響了。
但是李牧不相信這聲音真的來自一個活生生的貓，因爲這幾天他只要回到家都會聽到這種似有似無的貓叫聲。
半圓形的花壇走到盡頭處，是一棵新栽沒幾年的柚子樹，夜晚的柚子樹看起來黑漆漆的，上面的柚子倒是還有幾個沒有被人拍下來，估計是隻能看看不能吃的樣子。
這個角落平時很少有人會走進去，因爲柚子樹這裡已經是死路，一年多前物業在花壇旁放了一個長椅，但是後來發現這個角落單獨放一個長椅只是讓流浪漢多一個地方睡覺，而且這個睡覺的地方還是小區監控看不到的死角。
估計是有業主投訴後，物業沒過幾天又把長椅給拆了。
現在地上還有四個被胡亂填埋的洞，是原本用來固定長椅的。
李牧接着夜色在樹下查看了一番，忽然間他看到兩個黃色的亮點，再仔細一看，是一雙黃色的眼睛。
“喵。”
這一下李牧聽得清清楚楚，是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貓叫聲。
李牧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用手遮擋着走進那雙眼睛。
走近一看，一直褐色和黑色花紋的小貓蜷曲在地上，看起來像是受傷了。
李牧真想問問它，“你之前不是和小黑一起吃貓糧的嗎？小黑到底怎麼死的。”
李牧幾乎脫口而出，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了回去，對一隻貓問這樣的問題，要是貓能回答他，這個世界會更讓人不安的。
我也沒有那麼傻。
一邊想着，李牧一邊伸手碰了一下小貓，小貓沒有抗拒，只是喵喵喵，有氣無力地叫了幾聲。
李牧心想着要不要把她帶回家，又想着畢竟是小區裡的野貓，帶回去也不是辦法，索性給他找個盒子住一下吧。
想到這李牧回到車子旁，打開後備箱取出了裝運動鞋的鞋盒，隨後跑回柚子樹下，輕輕捧起小貓放進了盒子裡。小貓身上溼漉漉的，李牧又想到它或許沒有吃東西，或者生病了，於是一邊責備自己記性不好一邊又回到車子旁從後備箱裡取了一點貓糧。
“吃吧，這些應該夠你吃了，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
“喵。”
做完這些之後，李牧的心裡特別安靜，他走在夜色中，感受着繞海一天裡最安靜的時刻。在這個小區也住了好幾年了，從來也沒有發現過夜晚的小區花園是這樣安靜。
噴水池輕輕撒着水花，燈光關了大半，只留下最兩三個很小的黃色燈光映照着水面。
李牧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着噴水池的方向繞上了步行道。
步行道上的鵝卵石有一種冬天特有的堅硬，但是被雨淋了一天之後又恢復了一些柔軟，踩在腳底竟然也不打滑。
他突然感到一陣輕鬆，想起了一句電影裡的臺詞——一個人要是睡不着，他也不會真正醒着。
現在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真正醒着了，天上深粉色的雲，還有夜晚的花草在風中的聲音，小河的聲音還有噴水池每一次啓動的聲音。
身心舒暢，大腦清醒之後，李牧覺得自己只要好好睡上一覺，之前那些可怕的畫面和難以控制的暴怒一定會煙消雲散。
他又記起那位醫生說的話，“先睡好覺，然後一定要來複診。”
是啊，這樣的醫生還真挺容易做的，病人說了大半天想要控制脾氣、暴怒、怕會忍不住打人，他就那麼聽着，順着你，最後就是告訴你先好好睡覺。
再不然吃點藥好好睡覺。
李牧笑了起來，睡覺治百病就好了。
但是想要保證好好睡覺暫時還是做不到的，李牧心想，那就先爭取睡上一兩個好覺然後等公司這邊項目穩定下來，再慢慢調整生活作息吧。
有了計劃之後，李牧整個人又精神了幾分，於是輕鬆地朝家裡走去。
————
走近浴室的前一刻李牧的心情還是很好的，可是不知道怎麼了，一走近浴室李牧又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然後又看到牆上有水流了下來。
另外就是浴室裡一股奇怪的味道已經從古怪變成了腥臭。
李牧想要問問秋桐她是不是發現了這股怪味，但是最近真的是忙到完全沒有時間能和秋桐說上話。
李牧決定明天發微信問問老婆這件事情吧，或者，不用客氣了，一覺睡醒就去物業那裡說說這件事，然後到樓上的人家家裡去看一下，是不是主人家地磚下面在漏水。
事情拖着就會消耗精力，這是李牧一直和小迪他們這些公司員工說的話，不要把小事情拖着不做，等小事情積累多了，就做不過來。那時候你就想躲着，但是根本躲不掉，這些積累的小事就會成爲每天消耗你精力的麻煩，只有一件一件解決清楚了纔是唯一正確的方式。
長大工作和兒時讀書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今天代數不好放着不學，明天英語單詞沒有背熟想着放放再說，一個月後開始學習幾何，結果代數更沒時間複習，接着光學沒學好就電學有跟不上，一個個小洞不補，就算學霸也有變成學渣的一天。
工作後更是如此，很多人都以爲一些人天生優秀，智商高，或者像電視節目裡說的那樣天賦異稟，天之驕子，燕大高材生，好像都是遇到什麼事情智商擺在那裡就能事事順意。
根本不是這樣，和人們常識相反的是，那些更踏實、更樸實無華、看上去更笨拙，但是兢兢業業，從不拖延也不找藉口，從不把麻煩堆積起來的人反倒是能夠在公司裡一步步獲得事業上的成就，大家也更願意和那樣有計劃性並且能夠嚴格按照計劃做事的人合作。
李牧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人們以爲他天賦高，高學歷高智商，其實他知道這些背後是他多年來的學習和工作習慣。
只是最近因爲太累了還是因爲和秋桐之間總是爭吵的緣故，自己的工作習慣也變得有些混亂。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夫妻久了就會變成對方吧，多少染上了對方的一些習慣。
秋桐是個很不錯的妻子，很優秀的女人，但是她似乎也是挺喜歡吵架，而且越來越有些缺乏耐心。
李牧先打開了浴缸上的花灑，隨後又打開化妝鏡前的水龍頭，想要等水熱之前先洗個臉。
冰涼的水流了出來，發出讓人清醒的聲音，伸手接住一些水時，李牧發現自己的兩隻手上滿是紅色血漬。
這是——————————
李牧趕緊照了照鏡子，擡高下頜照了一照鼻子，確定自己肯定沒有流鼻血後，他很快明白了這些血漬是從哪裡擦到的。
這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剛纔小區裡那隻貓身上的血。
它看起來之所以那麼虛弱是因爲它受傷了。
李牧簡單衝了個澡就上牀準備休息，又看了一眼秋桐，這一次臉上的傷好像好了一些，但是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竟然有好多道血痕。
李牧搖搖頭，不可能的，這不是我做的。
雖然否認着，但是李牧還是又心疼又不敢相信真的與自己無關，可是明明都沒有機會在一起，怎麼可能是他呢？
越想越不明白的李牧昏昏睡去，等到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九點。
他像只巨大的兔子一樣跳下牀，先進浴室看了一遍，的確味道還在，於是在另一間臥室的衛生間裡洗簌完畢後套上運動褲和毛衣就往樓上走去。
叮咚叮咚叮咚。
一陣門鈴聲響後，一位20歲左右的年輕女孩打開了門。
“誰啊？”女孩看起來還沒有睡醒。
李牧可管不了那麼多，勉強壓着怒氣就把浴室裡有漏水和味道的事情一口氣說了出來，至於態度，李牧自己覺得還算客氣。
“啊？漏水？不肯能啊。”女孩瞪着圓圓的眼睛對李牧說道。
“什麼不可能？如果不是你們家漏水的話，那就是你們家衛生間下面的物業下水管漏水。”李牧說。
“不會吧，這房子9萬一平方啊，不會那麼粗製濫造吧，這纔多少年，下水道就會漏水了？還比不上那些老公房了嘍。”女孩不無刁蠻地抱怨起來。
這抱怨倒也在理，李牧索性也跟着一起抱怨了起來。
一通抱怨之後，女孩突然牢牢盯着李牧的臉看了起來，隨後，對着房內大喊了一聲，“姐姐，你快來看，這不是你喜歡的李牧嗎？”
姐姐？
李牧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隨後兩個長得一摸一樣，穿着也一摸一樣的女孩出現在了李牧面前。
“雙胞胎？”李牧問道。
“嗯，不過，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們節目裡另外一個男嘉賓，那個叫柳世華的療愈師，他好棒，好溫柔。”女孩一臉沉迷的模樣，說完又不好意思地對李牧尷尬一笑。
這個～
李牧只能陪着笑了一笑，忽然間打了一個噴嚏。
“啊，不好意思，李牧，快進來坐吧，外面冷，你怎麼都沒有穿外套呢？”說話的是另一個被稱爲姐姐的女孩。
“好，不用麻煩了，我就是想來說一下，你們家漏水，我們家的浴室現在都有味道了，要不然你們跟我下去看一下好不好？”
李牧提議道。
姐姐點點頭很客氣地答應了，轉身跑到房間裡取了一件白色羽絨服套在身上就跟着李牧走到了電梯口。
“好冷啊對不對？”女孩找着話題和李牧說。
李牧點點頭，根本無暇聊天。
“那個，你們不知道浴室漏水的事情嗎？”李牧問。
女孩搖搖頭，“不知道啊，你說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唄。”
說完，女孩衝着李牧眯起眼睛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問一下啊，你們是抓住在這裡的嗎？我的意思是是這裡的房主還是房客？”
“誒？覺得我們像是房客嗎？哦哦，畢竟9萬元一平米的房子啊。”女孩又是嘿嘿笑了起來。
笑的李牧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到了李牧家後，女孩驚歎地說道：“哇，好大的房子啊。”
李牧眼前一黑，心想，這不是一摸一樣的房型嗎？怎麼會好大？
“呀，看起來真的是結婚了呀，好可惜啊。”女孩自言自語還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了一番，除了浴室沒去，她似乎把別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天啊，這就是你的妻子嗎？看上去也是一個明星啊，難怪主持人和評委總是誇你好男人好男人的，誇的我們女粉絲都把你視爲結婚對象的標準了。”
女孩逛了兩圈，纔想起來自己是來看浴室的，不好意思道：“那個，你說的浴室是哪裡？”
李牧伸了伸左手，指給女孩看浴室的方向，女孩連忙答應着，“哦哦哦，這裡啊。”
“你聞到味道了嗎？”李牧問。
女孩剛走進一步立刻退了出來，“好難聞的味道啊，怎麼回事啊，是有死掉的東西在裡面嗎？”
“誒？你也覺得了？”雖然女孩這個比喻很不禮貌嗎，但是說的真是不錯，的確是有死掉東西的味道瀰漫在浴室中。
“嗯，我也覺得是，所以才一早來打擾你們，想要看看是不是你們家漏水，因爲下水道漏水的華，味道總是不太好的。”
“是啊，但是我們家不會有那麼臭的味道吧，這怎麼可能。”
女孩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着急地道：“李牧先生，你和我再上去看一下吧，我也沒什麼方向感，房子這種東西，儘管我明白大家常說的，相同門牌號的房型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樓層不同，在結構上是一模一樣的這種話，實際讓我走到兩個不同的樓層看兩套不同的房間，我完全沒有辦法在直覺上理解這兩種房子結構上是一樣的這種話。
大概是我從來不關心這些吧，反正人家家裡只要裝修過，多了主人特有的風格，我就不明白房子原來的結構了，或者讓我妹妹幫你看看，她是學建築設計的，這方面一直都很有天賦。”
女孩如此客氣，李牧當然是點頭同意，兩人沒有等電梯而是直接從樓道上行，妹妹開門請李牧進去，隨後帶他參觀了一下房間。
“很抱歉，這套房子我們改動過，原本主臥這邊的浴室現在是一個書房，因爲我喜歡讀書，所以我把浴室改成了書房，這套三室兩廳兩衛的房間現在稍稍和你的房型有些不同。”妹妹倚靠在牆上說道。
的確，這個位置現在被改造成了書房，乾乾淨淨的書房，別說漏水了，連一滴水都沒有。
妹妹又帶着李牧走到另一個衛生間，看上去是原本獨立的衛生間被改造成了相連的兩個面積稍小一些的衛生間，這樣的設計並不常見，一般人家很少會直接把一個衛生間改成對稱的兩間，除非是面積多到用不掉，或者是對衛生有特別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