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老兵不死，只是慢慢老去
四百米障礙訓練場上塵土飛揚。
一個個矯健的身影健步如飛，在障礙間上下騰躍，揚起了沙塵。
“我靠，這太玩命了吧。”
看着上場比賽的那些戰友，葉仁他們幾個等着比賽的看着就暈掉了。
這些老兵還真不是蓋得，那障礙過得，行雲流水啊。
雖然說最開始的時候是要求全旅全員全裝參加選拔考覈，但是一個二十公里奔襲搞下來，基本上就已經淘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絕大部分都是來自戰鬥單位的老兵以及特別突出的新兵。
畢竟戰鬥單位那是要上一線的，戰備水平比較高，而且構成也相對年輕，無論是訓練水平還是體能都要優於炊事班一類的後勤部隊。
“沒事，小意思。”張冠霖站在一邊，活動着自己的胳膊腿，對坐在一邊的幾個人說道。
“你當然是沒事了，跟猴子一樣。”石楠峰說道。
“哥幾個！哥幾個！在這兒歇着呢？”楊博手上抓了幾瓶佳得樂遠遠的走過來。
“你來幹嗎？”黃駿馳跳起來說道。
“我就不能來啊？”楊博走到面前說道。
“你說你個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你還來幹啥？”石楠峰一臉鄙視地看着楊博。
“嘿嘿，這個事我是不行，但是不是還有你們嗎？我是來給你們當啦啦隊的，看，我送能量來了。”
楊博將手上的佳得樂分給幾個人。
“正好，小哥渴了。”李嘉業擰開蓋子，一口氣灌了半瓶下去。
“等會兒你想要上廁所我們纔有洋相看了呢。”
幾個人取笑李嘉業。
很快就輪到幾個人上場了，發令槍一響，幾個人就衝了出去。
張冠霖早就在心裡計劃好了跑步的路線，加上本身就能跑，遠遠地將幾個人甩在了身後。
不過幾個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路你追我趕，倒也是跑得虎虎生風。
張冠霖拿出了一身的本事，嘩嘩譁，腳步輕點就上了軟橋，一下橋，前衝幾步，就地一滾，過了第一根木杆子，順勢往上一夠一跳，就翻身上了高處的木杆。
順着跳下的勁頭，張冠霖又是一滾一跳就過了第二組高低杆。
訓練場成了張冠霖的表演場，其他幾個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使出全身的力氣追趕。
儘管之前的老兵們的成績已經很好了，但是架不住張冠霖着渾然天成一般的行雲流水。
最終，幾個人都還是通過了考覈線，只是石楠峰過得有點點懸乎。
於是，考覈還要繼續進行下去。
這次考覈是嚴格的，合格標準比作訓大綱上的合格標準嚴格了不少，這都是王*偉*龍按照王朝陽的意思安排的。
就是要挑選出軍事素質過硬，能夠適應未來戰爭，能夠打贏未來戰爭的特種戰士。
考覈也是全面的，葉仁所有訓練過的內容都被搬上了考覈場。
實彈射擊，單兵戰術，室內近距離格鬥，野戰生存……一項一項的考覈都會慢慢展開。
……
“同志們！同志們！喜報來了！喜報來了！”
楊博從外面風一樣地衝進來。
“咋的了？”
葉仁他們幾個人正坐在屋子裡刷鞋。
“咋了？”
“這次我們旅選拔出來的人的名單確定了。”
“哦？都有誰？”
“葉仁、石楠峰、黃駿馳、李嘉業、任亮、張冠霖都在，還有幾個老兵，一共十一個人。對了，還有一個人，你們都認識。”楊博故意賣關子了。
“誰啊！”石楠峰揚起了滿是牙膏泡沫的靴子，準備向楊博開炮。
“戈聖潔。”
“戈聖潔？”葉仁手上的牙刷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他不是養豬去了麼？”黃駿馳問道。
“對，就是他，沒有同名，也沒有同姓。”
“葉仁，你咋看？”李嘉業對葉仁說道。
“他本來就應該來。”葉仁將刷子放下，將刷好的鞋穿上，“走吧，我們還有事呢。”
“去哪啊？”
楊博看到葉仁這話一說，其他幾個人都開始穿鞋，還以爲他們有什麼大行動，自然也是不甘落後，問道。
“軍區醫院。”葉仁從牀上拿起外套和武裝帶。
“去看班長？我也去！”楊博一聽是去醫院，馬上就決定要跟着一起去。
一行人換好衣服，然後就出了門，直往軍區醫院殺了過去。
雷豹躺在牀上，正在看報紙。
葉仁他們拎着水果籃走進來時候雷豹正把報紙摔在牀頭櫃上，氣呼呼地說了一句：“搞什麼搞，硬是以爲我們不發威就當我們是病貓啊？”
“班長，班長。”
幾個人走進屋，把果籃往牀頭櫃上一放。
“你們怎麼來了？”雷豹說道，“考覈結束了？”
“對啊，考覈結束了，今天禮拜天，所以我們來看看你。”楊博說道。
“班長，剛剛什麼事啊？發這麼大的火。”葉仁將牀頭櫃上的報紙拿起來。
“你們自己看看吧，第三版。”
葉仁翻到了第三版，最先吸引他的是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艘J國海上保安廳的海保船衝撞了一艘掛着五星紅旗的漁船。
其他的幾個人也都湊過來看報紙。
文章的大致內容是說昨天下午，在我國的東海的一個海島的專屬經濟區內，J國海上保安廳的海保船非法衝撞抓捕了正在正常進行捕撈作業的我國漁船。
“太不要臉了吧！”
事實上，J國一直都認爲對這個小島擁有主權，所以經常在這個海域和我國的海警船發生對峙衝突，甚至偶爾有海上衝撞發生。
而這次，竟然在我國海警船剛剛離開進行巡邏的交接班的時候就公然抓扣我們的漁船，這顯然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挑釁。
“狗日的，早晚收拾他們！”
石楠峰攥着拳頭說道。
“好了，別管那麼多了。”葉仁將報紙收了起來，“班長，你的傷不要緊吧？”
“對啊，班長，你的傷怎麼樣了。”李嘉業走過去看了看雷豹的輸液瓶上的標籤。
“沒什麼事，醫生說恢復的挺好的，我很快就能回到你們身邊。”
“是啊，班長，這幾個沒良心的走了不要緊，你得回來領導我們。”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儘管雷豹對他們始終如一的嚴格，但是新兵們已經開始漸漸佩服起了這個老兵。
這當然也是雷豹個人的領導藝術。
最令幾個人感到敬佩的自然是雷豹儘管進入特種部隊無望，身體狀況欠佳，仍然不拋棄不放棄，拼命跑向終點。
東拉西扯的一會兒，幾個人就比護士趕了出去，說是不能打擾班長的休息。
幾個人只好和班長道別離開。
週一，幾個人就要告別“刺刀英雄旅”，前往“影子”特種大隊接受進一步的選拔。
但是幾個人卻沒有想到，這一走將會成爲和班長的永別。
事實上，雷豹這次已經不是第二次倒下了，而上一次和現在的症狀是一樣的——跟腱斷裂。
上次雷豹是在一場戰鬥中，爲了掩護自己的兄弟不被敵人的狙擊手殺傷而拼命的跑動，吸引對方的狙擊手開火，同時也能夠給自己的兄弟創造反狙擊的機會。
儘管馮雷很準確地發現了暴露位置的狙擊手，也一槍就將其擊斃，但是雷豹還是被對手的狙擊手的子彈誤打誤撞打中的一塊插在土裡彈片彈起來打在了腳上，切斷了他的右腳跟腱。
當時的條件有限，只能做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的結果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就是跟腱不癒合和再斷裂機率很高，可以高達12.6%。
而這次，就是因爲之前的恢復並不是很好，所以在超負荷運動之後跟腱再一次出現了斷裂。
陳舊性跟腱斷裂的發生基本上就讓雷豹告別了他一生鍾愛的軍隊，儘管手術之後他恢復得很好。
因爲他再也不能承受正常的訓練強度了。
而這些，雷豹並沒有告訴葉仁他們。
葉仁他們走後的那天下午，旅長和政委就來了。
“老雷啊，要不你還是留下吧，做點輕鬆的工作也好啊。”旅長勸道。
“就是啊，你說你把一輩子都獻給部隊了，就你那點能耐你離開了部隊還怎麼活啊？”政委也勸說道。
“旅長，政委，我這麼大個人還怕混不到一口飯吃？再說了，退伍不是還有退伍費麼？做個小買賣，養家餬口不成問題。”雷豹笑着說道。
“你這是何苦呢？你不是最愛這身軍裝嗎？你真的捨得就這麼脫下來？”
“旅長、政委，正是因爲我愛這身軍裝，所以我必須要脫下這身軍裝。我們是要保家衛國的，不能留着我這麼一個不能跑不能跳的人。既然我不能把最好的自己留給軍營，就讓我帶着尊嚴離開吧。”雷豹認真地說道。
“你……”政委還想說出什麼挽留的話。
“算了，他要走就讓他走吧。”旅長攔住了政委的話。
聽到了旅長的話，雷豹的臉上竟然又露出了笑容。
政委穩了穩神，從包裡摸出了一張紙——是關於雷豹退伍的命令。
宣讀了命令，旅長和政委沒有多的話，直接就走了。
而當旅長和政委的腳步聲聽不見的時候，雷豹慢慢滑到了被子裡，用被子矇住了頭。
被子裡傳來了強行壓抑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