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侯家,侯達禮把蘇星暉和劉賢才請到了堂屋坐下,給他們沏了茶,問道:“小蘇,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
蘇星暉道:“侯伯伯,你是不是有一位叔叔名叫侯光弼?”
一聽侯光弼的名字,侯達禮的神色便緊張了起來,侯光弼確實是他的叔叔,不過在解放前夕,他已經隨着GMD的敗軍逃離了國內,而且在解放前,他還當過GMD的官員。
現在他們怎麼問起了侯光弼的名字了?難道又要翻舊賬了嗎?
雖然國內這幾年的政治局勢還是很穩定的,可是侯達禮畢竟經歷過動亂時期,那羣小將們衝進侯家大院,在他們家打砸搶,把他們趕出院子的經歷,是侯達禮這一生的噩夢,他很多時候都是夜不能寐,在半夜被驚醒過來,生怕那一幕再度上演。
侯達禮吶吶不得言,蘇星暉一見,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連忙笑道:“侯伯伯,您別緊張,這一次是好事,不是壞事,侯光弼先生是不是您的叔叔?”
侯達禮對蘇星暉還是比較放心的,聽蘇星暉這麼說了,他遲疑片刻之後點頭道:“對,我是有一個叔叔名叫侯光弼,不過在解放前他就已經離開國內了。”
蘇星暉道:“這就對了,侯伯伯,昨天晚上侯光弼老先生從法國給我打來了電話。”
侯達禮驚喜的說:“他打電話來了?他在法國?”
蘇星暉點頭道:“對,他在法國巴黎,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的那位向我買畫的法國商人若昂嗎?就是他把我的一幅畫狀元巷的畫賣給了侯光弼老先生,侯老先生才向他打聽我的聯繫方式,這才聯繫上的。”
侯達禮問道:“我叔叔他在國外過得好嗎?”
蘇星暉道:“他過得很好,在法國巴黎,侯家現在也是大家族了,他們是巴黎有名的華人富商,在很多行業都有着他們的產業,他現在非常思念故鄉,有着落葉歸根的想法。”
侯達禮的眼眶也溼潤了,他喃喃的說:“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蘇星暉道:“不過呢,侯老先生可能對回國還有一些顧慮,所以我和劉部長今天來拜訪您,就是希望您能夠做一下侯老先生的工作,讓他打消顧慮,能夠順利回國,落葉歸根。”
侯達禮道:“那你們希望我怎麼做他的工作呢?”
蘇星暉道:“侯老先生的顧慮應該主要是對國內現在的政治局勢有些擔心,您可以把現在國內的真實情況告訴侯老先生,打消他在這方面的顧慮。”
侯達禮也知道,侯光弼應該主要是擔心他解放前的身份,回來之後會不會被清算,不過近幾年國內的政治局勢侯達禮也看得到,報紙上少了很多理念之爭,多了許多對經濟建設成就的鼓吹,全國上下都把經濟發展當成第一要務。
特別是許多海外華人回國來投資,都被待若上賓,其中也不乏像侯家這樣的情況,國家都以寬闊的胸懷,接納了他們。
說實話,侯達禮也曾經想過尋找當年逃離國內的侯家人,讓他們回到故鄉,可是他一介平頭老百姓,又從何找起?因此,這也只是他心裡的一個夢想罷了。
現在突然得到了侯光弼的消息,侯達禮怎能不心情激盪呢?他點頭道:“你放心,只要我跟我叔叔聯繫上,我會做他們的工作的。”
蘇星暉道:“縣政府也會對一些歷史遺留問題進行糾正,主要是狀元巷的侯家老宅,縣政府會把現在居住在侯家老宅裡的那些人家逐步搬遷,把侯家老宅整修之後,重新還給侯家,讓海外侯家人回來之後,也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蘇星暉的話讓侯達禮更加激動了,侯家老宅是侯家的祖宗基業,說起來還是在他手上失去的,他無時無刻不想着收回侯家老宅啊,他曾經想過,自己如果哪天發了財,就把老宅子買回來,不過他現在的錢離那一步還很遠,沒想到,現在縣政府居然要把老宅子還給他們家了。
侯達禮道:“那謝謝政府,謝謝政府了!”
蘇星暉道:“侯光弼老先生已經把他的聯繫方式留給我了,我把聯繫方式給您,您可以給他們打電話了。”
蘇星暉便把一張上面寫着侯光弼聯繫方式的紙條交給了侯達禮,侯達禮拿着這張紙條,激動不已。
劉賢才笑着說:“侯先生,那就請您到我們統戰部去打電話吧,我們統戰部的電話開通了國際長途。”
這年頭,開通了國際長途的電話並不多,當然,統戰部的電話是肯定要開通國際長途的,因爲統戰部是經常要跟國外打電話的,雖然上俊縣統戰部打國外電話的機會並不多,可是國際長途還是要開通的。
侯達禮便起身道:“那咱們現在就去打電話吧。”
蘇星暉擡起手腕看了看錶道:“現在才十一點多鐘,法國跟咱們這裡有六個小時的時差,現在他們才早上五點多鐘,估計還在休息,要不然咱們吃個午飯,侯伯伯您也把心情平復一下,然後再給侯老先生打電話吧。”
侯達禮覺得蘇星暉的話很有道理,便勉強按捺住了自己的激動情緒道:“那今天中午就請兩位在我家裡吃頓飯,謝謝你們給我帶來了這麼一個好消息。”
蘇星暉道:“算了,我們還是去外面吃吧,免得讓侯伯母受累。”
侯達禮道:“那行,我請客!”
蘇星暉不置可否的點頭道:“把侯伯母也叫上吧。”
幾人安步當車,走向了人民飯店,要了一個包廂,點了菜,侯達禮把侯光弼從法國聯繫他們的消息告訴了妻子,他的妻子也是高興不已。
吃完飯,已經一點多鐘了,劉賢才把幾人帶到了統戰部,幫着侯達禮撥通了侯光弼的電話號碼,侯達禮主動用了免提,並且讓劉賢才和蘇星暉都留了下來。
電話鈴響了三聲之後,被人接起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不過說的是法文,侯達禮聽不懂,侯達禮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是三叔嗎?我是達禮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那個聲音改用了上俊話遲疑的問道:“你真是達禮?”
侯達禮道:“我是達禮啊,你是三叔嗎?”
電話對面的侯光弼道:“我是你三叔啊!”
說了這句話,侯光弼大哭起來,這邊的侯達禮也是嚎啕大哭,他的妻子也在一邊抹起了眼淚。
看到這一幕,劉賢才和蘇星暉的眼眶也溼潤了,叔侄倆已經是四十五年沒有見面,而且沒有了彼此的消息,現在驟然間彼此通話,他們無論如何渲泄自己的情感,都是無可厚非的。
哭了一兩分鐘,侯達禮才哽咽着說:“三叔,您身體還好吧?”
侯光弼道:“我身體還硬朗着呢,你一家人都好吧?”
侯達禮道:“我一家人都好。”
侯光弼道:“是蘇鎮長把我的聯繫方式告訴你的嗎?”
侯達禮道:“是的,現在我在縣統戰部給您打電話呢,蘇鎮長就在我的身後。”
侯光弼鄭重其事的說:“達禮啊,蘇鎮長是我們侯家的恩人,沒有他,我就不可能跟你們聯繫上,也許這會是我一輩子的遺憾,你一定要好好謝謝蘇鎮長。”
侯達禮道:“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他的。”
侯光弼道:“對了,你哥哥侯達仁也在巴黎。”
侯達禮又驚又喜道:“是嗎?我哥哥也在巴黎?”
侯光弼說起了其中的曲折,原來,侯達仁在動亂時期逃到了香港,輾轉海外十幾年,最後終於在法國找到了侯家人,他在海外也是娶妻生子,在侯家人的幫助下成家立業,現在也有了好幾個兒女。
這個消息讓侯達禮也是驚喜交加,在那個動亂時期,他的父母先後重病而逝,侯達仁的妻子與他劃清界限,帶着兒女離開,不知所終,侯達仁幹冒奇險,偷渡海外,侯達禮也不知道他到底成功了沒有。
畢竟偷渡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這麼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侯達禮只當他早已死去,現在突然得到了他的消息,心中激盪也是可想而知。
聽了侯光弼的話,蘇星暉這才知道爲什麼昨天打電話的時候侯光弼根本沒問他哥哥侯光濟的生死,他當然是通過侯達仁知道了侯光濟的消息。
不過,侯達仁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出走海外的,他給侯光弼等人帶去的負面影響肯定更大,讓侯光弼也有了更大的顧慮。
畢竟那個動亂時期太可怕了,在這麼多年封鎖消息的情況下,誰知道現在國內是什麼情況呢?就算是在二十年後網絡如此發達的時期,外國人不還有不少對中國有偏見的嗎?
侯達禮道:“我大哥還活着,還有了兒女,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侯光弼唏噓不已:“他也是受了許多磨難才能到法國來,九死一生啊!聽他說的那些,我都不敢想象他是怎麼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