襦裙少女有些發慌:“我是誰你都不知道了?我是服侍你的寧三妹啊!我家是你家的佃戶。你家的五畝地都是我家租了種的。你這是在我們村裡啊。他們爲了挑水的事情,打起來了,你來勸架,結果誤傷到了你。——你想起來了嗎?”
莊輝更是迷惑,自己什麼時候給別人勸架來了?這少女一直叫自己先生,難道,自己已經……,已經靈魂附體,借屍還魂成了另一個人了?
一想到這個詞,莊輝更是惶恐,掙扎着要起來,可是寧三妹立即把他按住了:“先生別動,你後腦的傷還在流血呢,等一下龔郎中還給你看了之後再說!”
“鏡子!誰有鏡子?”
寧三妹雖然嬌小,可力氣很大,莊輝掙扎着還是起不來,可是他急着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借屍還魂了,他不顧一切地嚷了起來。
“鏡子?”寧三妹愣了一下,“誰沒事把鏡子揣身上啊?又大又沉的。”
莊輝從圍觀的人羣縫隙,看見了人羣外面的地上,放着幾個水桶,馬上叫道:“水!我要喝水……!”
“快快!舀一票水拿來!”站在莊輝腳邊的一個少婦忙不迭對身邊男子說:“蘭草爹,快去啊!”
站在他旁邊一個矮矮壯壯的年輕人趕緊答應了,轉身擠出人羣,快步來到幾個水桶邊,一個葫蘆瓢從外面的水桶裡舀了一瓢的水送到他的面前。寧三妹忙着把他攙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幫他拿着一瓢水,送到他面前。
莊輝沒有喝,他低頭,看着水瓢裡那半瓢的水。水是淡黃色,底部沉澱着些須的泥沙,比較渾濁,但是,已經足夠讓他看清楚自己大致的長相了。——這是一張清秀的臉,帶着一點的稚氣,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這張臉絕對不是自己原來的臉!
他左右側臉,水瓢裡的人影也跟着側臉。證明那張臉的的確確是屬於自己的。可是,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他的目光慢慢地從水瓢挪開,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擡手推開了面前的水瓢,便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和下肢。
自己身上穿着長袍,一件打着補丁但是洗得很乾淨的青色長袍。這樣的長袍,只有在古裝影視劇裡才能看見。
莊輝又擡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火辣辣的太陽烤得他頭皮發燙,腦袋發昏,苦澀地問了一句:“現在,是哪一年?”
莫里正很是疑惑,道:“中和元年,九月二十三!——先生,你怎麼了?怎麼連日子都記不得了?”
中和?這是哪個皇帝的年號?他腦袋裡搜了一邊,沒有絲毫印象。古代皇帝年號太多了,除了貞觀、康熙之類的著名年號之外,能記住的真不多。
“國號是什麼?”
莫里正臉上的憂色更濃了:“國號……?這個,唉,現在也弄不清楚了,應該是‘大齊’吧,——先生,這些都是你交給學生的,你怎麼反倒自己不知道了?”
莊輝身邊的寧三妹趕緊說:“馮叔,可不能這麼說,先生是頭捱了那一鋤頭背,有些蒙,所以一時糊塗了,很快就會好的!”
“皇帝是誰?”莊輝又問了一句,那個國號“大齊”,他不算豐富的歷史知識裡是找不到這這個國號,他不知道這是屬於哪一個朝代,便又問皇帝。
“皇帝?皇帝叫什麼我可不知道,而且,現在究竟誰是皇帝也鬧不明白了,亂糟糟的了……”
一旁的大貴見他傻問,看樣子不會死了了,很是高興,便笑嘻嘻搶着回答,“先生你是我們村上最有學問的人,你都不知道皇帝叫什麼名字,我們怎麼回知道?”
圍觀的村民們都轟地笑了起來。
莊輝傻眼了,自己借屍還魂,成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朝代的古人。他被這個事實驚呆了,也不知道因爲這個,還是因爲附身的那個人的傷勢太重,他有些頭暈,便閉上了眼睛。
便在這時,圍觀的人外面,嚷嚷着:“龔郎中來了,讓開讓開!快讓開!”
人羣散開,一個老者踱步進來,正是村裡唯一的村醫龔郎中。他肩膀上揹着一個藥箱。蹲在莊輝身邊:“傷着哪裡了?”
寧三妹趕緊回答:“後腦勺!一鋤頭背正好打在後腦勺上!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打的,莫叔,你可一定要查出來是哪個直娘賊打了先生!”說罷,寧三妹充滿怒火的目光掃了衆人一遍。圍觀的人便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特別是那些參與了剛纔打架的人。
莫里正沉着臉掃了衆人一眼:“我身爲本村裡正,村裡差點出了命案,這件事絕對不能完。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到底是誰打傷了古先生,一定要扭送衙門重重治罪!——剛纔在場的誰也不準走,先讓龔郎中給先生治病,完了我再追查!”
衆人都紛紛點頭贊同。
龔郎中問莊輝道:“先生,你覺得怎麼樣?”
“還行!”莊輝沒有多說,他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龔郎中抱着莊輝的腦袋,查看了他後腦一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因爲他發現莊輝後腦的枕骨已經破裂!這樣嚴重的傷勢,按理說會馬上斃命的,就算不馬上死去,至少也不能醒着說話啊。怎麼莊輝卻還能很清楚地睜開眼睛看着自己跟自己說話?
龔郎中再次問莊輝道:“先生,你不覺得頭痛惡心啥的嗎?”
莊輝茫然地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這次他沒有再說話。
龔郎中說:“我給他上藥,你們趕緊的派人去找一塊門板來,把他擡回去,臥牀休息,絕對不能下牀,也不要挪動!”
說罷,龔郎中取出剪子,把他的後腦傷口附近的頭髮全部都減了,然後從藥箱裡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一些紅色的膏藥在手心裡,然後摸在了莊輝後腦的傷口上。再用繃帶包紮好。
剛剛去取水的那男子趁着龔郎中給莊輝看病,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上面,便悄悄退了出去,左右看看,彎腰拿起自己的鋤頭,仔細看了看鋤頭的後背,上面赫然便是一小灘的血跡,還有幾根沾着鮮血的頭髮。
他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左右又看了看,彎腰下來,拿着自己的鋤頭,把上邊頭髮扒拉下去,埋進土裡,然後又吐了些口水在鋤頭血跡上面,用衣袖使勁的擦。
便在這時,就聽到人羣裡龔郎中說了一聲:“成了,先送他回去靜養!等一會抓了草藥送來。”
這漢子趕緊的把鋤頭倒過來杵進沙土裡,搗了搗,然後放開鋤頭,扭頭回身,望見人羣中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正要長舒一口氣站起來,忽然,他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又轉頭一看,便望見了一雙冷冷的眼睛,——莊輝的眼睛!
躺在地上的受傷的莊輝,目光中帶着些須的譏諷,從人羣的一雙雙腿之間望了過來,讓這漢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遍在這時,莫里正站了起來,高聲道:“大貴、二貴,麻煩你們兄弟兩回去,卸一塊門板回來,把古先生擡回家去。”
兩個漢子答應了,轉身快步往村裡跑。
里正遊叔站起身,環顧四周,道:“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你們倒好,爲了挑水,居然動手打架!古先生好意過來勸解,你們居然把他腦殼都打碎了!說!誰幹的?乖乖自己說出來。不然老子查出來,先吊在村口槐樹上一天一夜,再送縣衙門治罪!”
衆人都低着頭,誰也不說話。
“說啊!怎麼啞巴了?先前不是喊着嚷着老子打死你的嗎?咋現在都成了悶頭葫蘆了?——誰先動的手?說!”
一個小夥子低聲道:“是莫姐……,她先動鋤頭的!”
站在莊輝腿腳處的那女子便是人稱的莫姐,名叫莫槐香,是莫里正的女兒。剛纔那位偷偷擦掉鋤頭上血跡的男子,便是他的丈夫吳有根,是莫家的上門女婿。
莊輝一眼望去,見這莫槐香身穿深紅色短衫,同樣深紅色的燈籠褲,腿下則扎着一雙鹿皮筒靴。看臉上,一張粉光緻緻的鵝蛋臉,光潔而嫵媚,靠近雙眉間的眉毛稍稍淡一些,但是後面則是又濃又黑,讓她看着有一種女漢子的威武。膩如玉脂的鼻子很是挺拔,紅潤的嘴脣有些薄,一看就是個快嘴之人。
莫槐香雙手叉腰,怒道:“怎麼是我先動手?我在地裡幹活,聽說你們這邊打起來了,我跑來,就看見你們幾個壓着我家有根在地上,又打又踢,我才衝過來,我拿鋤頭也不過是嚇唬你們的,可是三柱子你們幾個就拿鋤頭來打我,那我當然要回手了!
“是你先衝過來用鋤頭打我們,我們纔回手的,怎麼成了我們打你了!”
“你們不打我有根,我會打你們嗎?”
“你家有根不仗着你爹里正的名頭,非要先打水,我們會打他嗎?而且,他還推開我媳婦,先打了一次水,又搶先打水,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媳婦跑去叫我們來,他還提勁,嘴裡不乾不淨的,我們才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