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樑柱上祥雲環繞,五爪金龍亟欲飛天。
我斜靠着臥榻,一瞬不瞬的瞧着頭頂上在雲海裡翻騰的九龍,那一雙雙睜圓了的怒目分明只是着色的木雕,偏讓人覺着有種蔑視蒼生的威嚴和冷酷。
大約這就是天子所要的威儀。
榻邊小几上擺放着幾樣精緻小點,俏麗的宮娥正輕巧的溫着陳年花雕,壁火燃得正旺,哪怕大開着窗戶都覺察不到一絲寒意。
“風雪真大,纔剛入冬呢,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侍女月明哈氣搓着細白的小手道:“大人,奴婢把窗戶合上可好?”
“我不冷。”平淡的看着外面紛紛揚揚的飄雪,隨意捏了塊點心入口。
月明偷偷地瞥了我一眼,剛邁向窗戶的腳猶豫着縮了回去,細白的手指絞得通紅,呆愣了片刻後跑向壁爐,加了幾塊大木炭,又趕回我榻邊。
一點涼意滲入眉心,擡手一摸,原來是雪花。
“大人。”
回首,只見月明捧着一襲銀亮的裘皮長衫,咬着下脣,滿眼的焦慮。
“我不覺得冷哪。”輕笑着,當今親點的婢女果然體貼入微。
貝齒更加狠命的咬着紅脣,靈動的大眼閃了幾下,似乎要滴出水來,看得我有些心疼起來:“你這是作甚,外人要是見着了還以爲我這大司馬欺負你了。”
我的調笑還在嘴邊沒散去,月明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我榻前,連帶其他伺候的一干宮娥也俯首跪地。
“大人,這麼冷的天,您只着單衣在這窗邊受冷,要是凍壞了身子,奴婢們怎麼擔待的起。”
“快起來吧。”伸手去扶,她卻將身子壓得更低,裘皮長衫高舉於我面前。
“求您保重身體,若不然陛下怪罪,奴婢們就是十個腦袋也難逃一死啊。”月明哀求道,幾個年紀小一些的宮娥乾脆嗚嗚的抽搭起來。
“定國公大人……”
定國公?也是。
當今已將兵權盡數收回,大司馬沒了一兵一卒可不就跟這定國公一樣是個虛銜了麼?
我淡淡笑了笑,披上那裘皮長衫,順手合上了窗棱。
“你們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小憩片刻。”
一干侍女在月明的帶領下悄然撤去,離開前仍不忘查看爐火,真是個討巧盡職的宮婢。開門的剎那撇見殿外標槍似的禁軍幾步一哨,緊繃的身姿如張滿的□□,我暗自搖頭。
陛下,時至今日,又何必對我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