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煙氣得不行,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冷冷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延融笑道:“知道這是什麼嗎?銀子,老子有的是錢。所謂有錢就是大爺,無錢就是孫子。你憑什麼要把我趕出去?這衆香閣是你家開的嗎?”
“低俗之極!”李菲煙更怒,從牙縫中擠出四他字來,便拂袖而去。
楊延融哈哈大笑,道:“在老子面前裝清高,既然到了這衆香閣,女人就是來賣的,男人就是來買的。這也叫低俗?”
李菲煙走了幾步,心裡突然一驚,我這是怎麼了?憑什麼是我走?這樣想着,又倒轉着身子走了回來。冷笑着看着楊延融,道:“你除了有錢你還有什麼?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罷了!你願意在這裡呆着就呆着吧!”
楊延融又是一陣大笑,道:“你居然說我是草包?我哪時草包了?難道有錢的就是草包嗎?也實在是搞笑了點吧。”
李菲煙哼了一聲,俏臉帶霜,語氣森然地道:“你既然不是草包,那你也作幾首詠梅詩來瞧瞧,你若能詠得出幾首格調高雅的詩出來,我便向你道歉,收回說你是草包的話,如何?”
楊延融切了一聲,不屑地道:“詠梅詩?這有何難?別說是幾首,就是幾十首,幾百首我也能做得出來,而且還比你那首要高明得多,你信不信?”
這話一次,廳中的衆人頓時大吃一驚,心想,這人也太狂了吧?幾十首,幾百首,想想都覺得頭暈,要是能作得出一首來,那就是很有文才的了。
李菲煙眼裡不屑之色更濃,撇嘴冷笑:“你若能作得出幾首詩來,我給你斟酒陪罪。”
吳梅村、陳守正兩人對視一眼,暗道不好,三弟怎麼把這個李菲煙給惹毛了?而且你的話也說得太大了點兒,若是一會兒做不出來,只怕會丟臉啊!趕緊碰了碰楊延融的手,陳守正小聲道:“三弟,你何必與女人一般見識?沒的辱沒了身份。要不,現在咱們就走吧!”
“是啊,是啊,三弟,我看咱們還是早走爲妙!”吳梅村可不相信這個鉅商之家出來的三弟能作得出什麼好詩來,也跟着勸着。
楊延融擺擺手,笑道:“無妨!”,他看了看正在對他怒目而視的李菲煙,道:“李姑娘,今晚大夥兒不是來這裡爭花魁的麼?怎麼又跟詩文扯到一起去了?是不是我作出來的詩勝過你的,我就能作你那入幕之賓了?”
李菲煙原本就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在在這衆香閣裡面以文會友罷了,也不知道是誰傳了出去,說是自己要在這裡以詩文爲引,讓衆多才子爭花魁。後來她見來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多是幽州城裡面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她心裡面也是在暗暗叫苦,卻又不能說出來。現在見這個白衣公子問起來,便冷冷地道:“不錯!是又怎麼樣?難道你以爲憑你就能奪得了花魁麼?”
“好!”楊延融一拍手,笑道:“既然李姑娘你都承認了,那我便來爭一爭花魁。你最好準備着,一會兒將身子洗乾淨了,等着我吧,哈哈!”
李菲煙話一出口,便暗暗後悔,原本沒影的事情經自己一說,倒變成是真的了。現在就是自己想要反駁也沒有辦法了。即使今天這個白衣小子得不了花魁,廳中的衆人也自然會有人拔得頭籌,難道我李菲煙的清白身子就因爲這個庸俗之人而丟掉麼?再看一看先前的那個醜陋不堪的趙公子,李菲煙難受得差點想去撞牆,如果將自己的身子交給那個人,還不如死了的好。
廳中衆人一聽,原來這事還是真的啊,不禁俱都歡呼起來,都覺得這個白衣公子真是個妙人兒。原來大家還多有懷疑呢,現在好了,李姑娘果然是要當花魁了,若是誰能爭得到花魁,那豈不是一件美事?看着李菲煙那絕世的姿容,廳中的衆人俱都活絡起來了,一會兒一定要好好的作幾好詩出來,將這李菲煙折服了。
楊延融的話,更是讓李菲煙氣得不行,眼淚珠兒在眼眶中打着旋兒,就是不肯掉落下來。
“公子,便請吟幾首你作的詩吧!”李菲煙銀牙緊咬,恨恨的說道。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楊延融緩緩吟了一首陸游的詠梅詩來,反正這會兒陸游還沒有出生呢,剽竊一下你的詩,不是罪過。
陸游一生愛梅、詠梅、以梅自喻。他稱讚梅是“花中氣節最高堅”的,儼然是梅的知音,梅的化身。這首詩實在可以稱得上是陸游詠梅之中的代表作了,即使是在文學史上,也是不可多見的上上之作。但這個時代的人哪裡知道這些啊?
李菲煙愣住了,吳梅村、陳守正也愣住了,還有那個趙公子以及全廳的人都愣住了,這首詩一出,一下子便將先前那些人寫的詠梅詩狠狠的踩到了腳下去。無論是風格,意境,這首詠梅詩都稱得上是極品。
“好詩,好詩!三弟你作得好詩啊!梅花如此清幽絕俗,出於衆花之上,可是如今竟開在郊野的驛站外面,緊臨着破敗不堪的“斷橋”,自然是人跡絕少、寂寥荒寒、倍受冷落了。從第一句可知它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園中的梅,而是一株生長在荒僻郊外的“野梅”。它既得不到應有得護理,也無人來欣賞,隨着四季代謝,它默默地開了,又默默地凋落了。它孓然一身,四望茫然,——有誰肯一顧呢,它是無主的梅呵……”陳守正一評起詩來,竟然是如黃河之水,濤濤不絕,聽得楊延融目瞪口呆,果真應了他先前說的,只會背詩和評詩了。
陳守正評了半天,末了才嘆道:“三弟你以人喻梅,末句具有扛鼎之力,它振起全篇,把前面梅花的不幸處境,風雨侵凌,凋殘零落,成泥作塵的淒涼、衰颯、悲慼,一股腦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詩中表現出孤芳自賞、淒涼抑鬱的調子。”,他拍着楊延融的肩膀,感慨萬分地道:“三弟,別人看不起你,但我這做大哥的就是你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你的詩也是最好的。”
吳梅村也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嘆道:“三弟高才,爲兄不得不服啊!”
楊延融呵呵一笑,道:“胡亂作的,倒叫大家見笑了。”
“高才啊!今天聽君這一首詠梅詩,才知道在下真是才疏學淺,以後定要向兄臺討教討教纔是!”那個趙公子緩步走來,對着楊延融長身一揖,讚道:“這首詠梅詩一出,在下以後永不作梅詩了。”
李菲煙心裡真是恨不得衝上去狠狠的踹這傢伙幾腳,明明是一個才高八斗的大才子,卻偏偏要裝成一個俗人,把自己給套進去了。這首詩確實比自己剛纔作的那首詠梅詩來,無論是意境還是格調都要高遠得多了。難道自己真的要輸了給他麼?不行,我可不能就這麼輸了,嗯,他不是說還能作幾十首,幾百首詩麼?哼,我就讓你作,反正這話是你說的,可跟我沒有半點的關係。
李菲煙心念電轉,淡淡道:“這首詩確也不錯,公子你不是還能作幾十首詩麼?那便請快快道來,讓大夥兒欣賞一番吧!”
楊延融見這李菲煙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故作鎮靜,暗暗一笑,也不說破,又開口吟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衆人見這個白衣公子又吟出一首絕佳之作來,而且前後兩首詩的風格更是迥然不同,這首詩通篇都在讚揚梅花大私奉獻的高尚品格,可以說與以往那些詠梅的詩都不一樣。
聽到楊延融連作兩篇,廳中的衆人哪裡還會不明白,此人絕對是當世第一大才子。這裡沒有一個人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
李菲煙急得都快要哭了,怎麼辦,怎麼辦,這傢伙才華之高,自己根本就無法與之相比,看他那自信滿滿的樣子,說不定還真能一口氣作出幾十首來。古有七步成詩的曹植,難道今日更有出口成詩的他麼?
不待李菲煙開口說話,楊延融又吟道:“衆芳搖落獨喧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擅板共金樽。”
此詩之妙在於脫略花之形跡,着意寫意傳神,因而用側面烘托的筆法,從各個角度渲染梅花清絕高潔的風骨,此詩一出,滿廳皆驚。
李菲煙難過得差點要吐血了,這傢伙的詠梅詩一首比一首好,尤其是最後這一首,已然成爲詠梅之絕唱。她自己都不忍心破壞這種氣氛了。
楊延融笑道:“李姑娘,我能作的梅花詩還多得很,要不要我再作幾首出來?”
李菲煙幽幽一嘆,看了楊延融一眼,也不說話,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端到他的面前,盈盈拜了下去,說道:“菲煙以貌取人,誤把高人當俗人。今日之事,實在令菲煙銘記一生。這杯薄酒,便是菲煙真誠向先生謝罪的!還請先生勿要介懷纔是!”
楊延融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便幹了。
李菲煙突然想起先前的話,紅着臉咬牙又道:“今日先生以詩爲引,得了花魁。小女子這就入室沐浴更衣,還請先生稍候片刻。”
楊延融搖搖頭,輕笑一聲,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今日沒有空!”,說着,將桌上的那一堆銀子一推,又道:“今日在這裡的人,全部由我請了!大家盡情的享用吧!”,對着陳守正和吳梅村一使眼色,兩人會意,紛紛站起身來,結伴而去。
李菲煙臉然倏地煞白,沒想到自己倒貼上去,這人竟然都不要,實在是將她的自尊與自信狠狠的踩到了腳底下去了。
楊延融這一手,玩得實在是太漂亮了,即使以後傳揚開去,也只會有人讚揚楊延融的高尚品格,明明已經勝了,反而還放過對方一馬。但李菲煙可就不這麼認爲了,這是明顯的瞧她不起。難道就因爲我是一個風塵女子,你就看不起我麼?一時間,李菲煙怔怔的站在那裡,淚珠兒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來了。
廳裡的人看了這一場精彩絕倫的賽詩會,均覺得不虛此行!看着李菲煙那可憐樣兒,又覺得不忍,但大家都找不到什麼話兒來安慰她,悄悄的走人了。不一會兒,廳中的人俱走了個乾乾淨淨。
李菲煙看着桌上那一堆的銀子,驀然怒喝一聲,一把將桌子推番了,這才捂着臉哭着跑了……
“哈哈,三弟,你實在是太有才了!將那心高氣傲的李菲煙弄得是心服口服,據我所知,從來都只有李菲煙拒絕男人,還從未聽說過有哪個男人會拒絕李菲煙的,走,今晚實在是太高興了,咱們喝酒去!”吳梅村哈哈大笑着,與楊延融,陳守正三人勾肩搭揹着走在大街上,不時對着街上的美女們偷瞄一番,惹得行人們紛紛側目。
“看這三個狗日的,就不是好東西,我呸!”
“噓,小聲點,你不想要命啦!知道那人是誰麼?那是陳刺史的公子,要是被他聽見了,你只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切!我纔不怕他呢,一家人都是漢奸!哼,幫着契丹人做事的狗腿子!”
“快走,快走,他看過來了。”
“哎,別拉我嘛!”
陳守正怒氣衝衝的道:“這人實在是太過氣人了,我爹爲官清廉,雖然是爲契丹人做事,了向來都是維護咱們漢人的。”
楊延融笑道:“他們懂個什麼?契丹人怎麼了?漢人又怎麼了?還不都是人麼?走走,咱們找個地方喝酒去,一會兒還要到大哥你家裡去看美女呢。”
“呵呵,果真是同道中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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