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談話的重點依然是在爲什麼要離開王宮這個問題上,因爲大臣們都知道了,在被古雨濛無意之中收買了人心的大臣們無疑會一邊倒站在古雨濛這一邊,因此如何解釋這個問題成了蕭海璃最大的困擾。對於古雨濛爲什麼能夠在宴席上保持清醒,蕭海璃在得不到確切的答案之後,只要放棄。
蕭海璃問,古雨濛答,然而蕭海璃在問了那麼多問題之後依然沒有得到更加確切的回覆。古雨濛一直都在逃避這個問題。
爲什麼離開?沒有爲什麼,如果非要問一個爲什麼的話,那便是她愛上了元昊了。
“我愛上元昊了。就是你新封的雁歸王。”古雨濛說,“你的心裡,是不是很難受?”
蕭海璃的心裡的確很難受,並不是因爲古雨濛說了這番話,而是因爲他彷彿是在泥潭裡掙扎的遇難者,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樹枝,但卻發現這根樹枝就要斷了。
對於古雨濛,蕭海璃沒有任何辦法對付她。她的身上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排斥力,正在把他排斥得越來越遠。
“孤若是放了你,那孤該如何向大臣們交代,該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要不,你放我走,就說我忽然得了一場大病,死了。”
蕭海璃當然知道古雨濛只是在開玩笑,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蕭海璃說出的的問題,是啊,他該如何向他所說的那些人交代。
古雨濛是王妃,卻是跟着自己新封的鎮國公跑了,傳出去,他這個大王的面子何在?
蕭海璃的好脾氣在這個時候得到了最大體現,然而就算是好脾氣,也會有生氣的時候。
古雨濛的玩笑話立即引起了蕭海璃的不適,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在這種問題上說出如此荒唐的笑話。死?死是那麼容易解決問題的嗎?若是死能解決問題,他蕭海璃早就把元昊殺了,或者把古雨濛殺了,到時候,任何問題都隨之消散。
死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蕭海璃也不能那麼做。
“你先回去吧。”
蕭海璃走了,走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古雨濛,意味深長。
……
壽王被關進了大牢,但沒有取消掉壽王的封號,壽王還是壽王。同樣的,萱王妃還是萱王妃,只是萱王妃被關在了吟華宮。
本來蕭海璃是讓古雨濛住進吟華宮的,但是古雨濛執意不想搬出去,依然和琴兒及小帆子住在昔日的落梅居今日的驚鴻殿裡面,讓驚鴻殿忽然變成了北齊最神秘及最有威望之所在,竟然超越了北齊大慶殿。
這一點,蕭海璃自然是清楚的。
後宮的妃子們快把古雨濛的驚鴻殿的門檻踏破了,昔日得罪古雨濛的人紛紛前來求饒,昔日和古雨濛交好的如靜妃等那些人,都跑過來和古雨濛鞏固關係,其實靜妃和古雨濛的關係並不好,只是在某些時候,靜妃被勢利的風吹倒在了古雨濛這邊,僅此而已。
所以,古雨濛依然住在驚鴻殿,吟華宮就成了沒有人管的冷宮。倒是何權,在古雨濛的授意下,隔三差五地往吟華宮裡送一些過冬用的煤炭,竇懷看見了也不說,蕭海璃知道了也不問。
苦,是苦了蕭解憂。
那天,蕭解憂主動來到了驚鴻殿,噗通一聲在古雨濛的面前跪了下來:“姐姐,十三是來告辭的。”
古雨濛忙扶起蕭解憂:“怎麼了?你要去哪?”
蕭解憂說道:“北齊已不是我的北齊了,我的父親也不是現在的父王,而是關在大牢的那位……我累了,不想在這裡當什麼公主,我想去大周康陵,去找古晟污。”
古雨濛忙說:“那,那你何時動身?”
蕭解憂詫異地問:“姐姐不你阻止我嗎?”
古雨濛笑了笑:“愛情是偉大的,你若是想讓我阻止,你就不會來找我。不是嗎?”
蕭解憂點點頭。
“爲了愛,可以不顧一切,這纔是偉大的,就算是不當公主又如何,其實,我早就不想當什麼公主了,當初在雁歸關的時候,我不就不應該來幽州,誰能知道來幽州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王后,甘檜,蕭鶥,壽王……又到了大周,見到了我的那個父親,看見了五皇子和九皇子……這些事情若都沒有發生,那該多麼美好?”
蕭解憂說道:“可是,這些事情終歸是發生了。”
蕭解憂總是能在最不能打斷話題的時候打斷話題,正在遐想的古雨濛頓時被蕭解憂的話拉回現實,古雨濛苦澀的笑道:“好了,你去吧。”
蕭解憂從身上解下了一直掛在腰間的打王軟鞭:“這個,交給你。”
古雨濛卻是不解地接過打王軟鞭:“爲什麼?”
“我留着還有什麼用?”蕭解憂苦澀地說,“打王軟鞭我只用過幾次,卻是爲了你用過一次,其餘的時間,只是放在身上當個護身符而已,現在我也不想在北齊了,那麼不如放在你身上,倒是能保護你。”
古雨濛沒有什麼可以送給蕭解憂的,只要把蕭解憂抱在懷裡:“解憂,去了康陵,千萬記得要替我向他問好。”
“好。”
……
蕭解憂的離開讓古雨濛幾天都沒有睡好覺,魂不守舍的。蕭解憂是悄悄離開的,在沒有受到牽連的時候她選擇離開是明智之舉,其實蕭海璃也沒有打算把蕭解憂牽涉進來。古雨濛覺得蕭解憂做得對,只是,古雨濛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問題?
元昊,你到底要做什麼?
古雨濛徑直來到了鎮國公府。
香王妃娘娘的到來讓鎮國公府大開中門迎接,旁邊的百姓們紛紛在猜測,這一次,香王妃娘娘又要和鎮國公二人密謀什麼呢?
密謀什麼?密謀的是元昊忽然把匕首塞到她的懷裡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
元昊坐在中堂內木訥的不說一句話,幽蘭陪着古雨濛坐在一旁同樣不說一句話,三個人彷彿木頭似的,足足坐了一個時辰,元昊這纔開口。
“你來是想問我爲什麼把匕首又還給你的事情嗎?”
自從元昊在進軍大周的路上學會了霸道之後,他發現不管什麼事情只要霸道一些,也就很好解決了。
古雨濛說道:“是啊,我就是想問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在古雨濛開口的時候幽蘭說道:“我去沏茶。”
看着旁邊剛沏好的茶,古雨濛並沒阻止藉故離開的幽蘭,而是問元昊:“什麼意思?”
“蕭解憂的突然生病,壽王的突然邀請,讓我察覺到了異樣,大王把壽王留在身邊只是想給他一個機會,但是大王沒有想到壽王居然會和萱王妃在一起那麼多年。大王生氣了,必然會有所動作,只是壽王這一次準備不充分。”
元昊呷了一口茶,繼續說:“北齊軍,分東南西北及鎮北軍五路軍,加上鎮北軍共有六路,壽王已經聯絡到了東、南、西四路軍,唯獨北路軍及我的鎮北軍他聯繫不上也指揮不了,因爲北路軍是直接受大王指揮的,大王和勝驊二人當初便是在北路軍中服役,直到後來各自離開,但是北路軍的兄弟,依然聽命於大王和勝驊。勝驊沒有但我的副統帥而是被大王選去當什麼侍衛統領,目的,就是要壓住壽王和侯爵胡漢三,胡漢三完了,接下來重要的是防着壽王便可。”
元昊似乎是在給古雨濛講故事,而古雨濛也在認真的聽着,她知道,當故事講完了之後,接下來要講的便是真正的重點。
“然而壽王在得到了三路軍之後卻是太心急了,又和大週五皇子有所接觸,這些事情,大王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才允許你去大周,雨濛,你不能保證我們的鎮北軍之中沒有大王安插.進來的探子,也不能保證你身邊的侍女不是大王派來的間諜,你去大周省親,爲大王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刺探五皇子情報的路徑,比費盡心思送幾十個探子去大周要輕鬆得多。”
元昊停頓了一下,看着窗外吹進來的落葉,繼續說:“大王雖然看似愚,但是他卻是大智若愚,他掌控着一切。壽王忽然宴請重臣,就已經暴露了他的野心,壽王太急了,若是再等個三五年,也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萱王妃等不及了!”古雨濛插話說,“難道讓萱王妃等個十年八年,那時候,人都老了,還有什麼意義?”
元昊似乎沒有聽見古雨濛的話,徑直地說道:“壽王在乎的並不是萱王妃,而是王權,王權對於壽王來說,遠比萱王妃的身體更具有誘惑力。壽王什麼也不缺,缺的是安全感……而我,也缺乏安全感,但是我不能在那種場合保證自己就能安然無恙,我的鎮北軍雖然就在城外,但是我不能立即把十萬鎮北軍拉到自己身邊把我圍起來保護住……我也不能保護你,雨濛,所以,那柄匕首卻是最好的防禦武器,你沒有發現進來的人,除了我可以帶武器之外,別的人都帶不了武器嗎?”
古雨濛一怔。
她想起了那天壽王要刺殺自己時的驚險,若不是元昊把匕首重新塞到了她的手中,現在的古雨濛是死是活,結局早已明瞭。
古雨濛爲元昊的未卜先知和關心,而感到溫暖。
就在古雨濛想說幾句話安慰安慰他的時候,忽然的,一位婢女跑了進來,慌張地說道:“不好了,夫人咳血了!”